星沉海底当窗见

　　（4）
　　第二天的早晨，居然阳光明媚。左怀看见一缕阳光撒到地板上，人就有点恍惚。
　　今天做什么呢？
　　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左怀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扳过去，很遗憾的发现。

　　小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长长的头发因为没有梳理有些垂到前面。身上穿的是雪白的睡衣。
　　真是像贞子。
　　“起来了？”小九耸拉着头点了一点，然后走进厕所。
　　哗哗哗水声传了出来。
　　左怀也站了起来，走进厕所。小小的浴室因为两个人变得更窄了。
　　小九奇怪的看着左怀。你干嘛？
　　“只有一个水龙头。”
　　“我知道。”左怀说，“你用吧，我不介意。”
　　“••••••”左怀，不要把这里当成你家。
　　小九刷牙.左怀就盯着镜子里的小九。
　　小九洗脸。左怀就盯着镜子里的小九。
　　小九梳头。左怀就盯着镜子里的小九。
　　小九面无表情。也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唔，有点陌生。不知不觉自己也已经这么大了。
　　你有事？小九无声的问。
　　左怀突然说：“我终于想到今天要干什么了。”
　　“你要什么？”
　　左怀说：“我要衣服。”
　　左大少的教育告诉他，人不能没有衣服，不然就跟猴子没两样。他自己的衣服就有好几间房。
　　“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抹布。左怀想说，但是吞了下去。
　　“我身上穿得是你的。”
　　“哦。”所以呢？
　　“我今天就去买衣服。”
　　小九眯起了眼：“我记得你好像前天才受了伤。”这家伙为了漂亮不要命了？
　　左怀笑笑笑：“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万一昏倒也有人照应。”
　　小九盘算了一下。今天星期六，噢，那小鬼要回来了。
　　小九点头。

　　他们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市中心。
　　途中经过转车，再转车，再搭地铁。人群密密麻麻，让左怀很不适应。
　　广州的市中心当然是在天河城。
　　“你确定没有危险？”小九看着自己不常来的雄伟建筑问。
　　“不知道。”老头子的人应该还在找他。
　　唔，这可麻烦了。小九看看左怀，但是这个男人没有紧张的神色。他很悠闲自在的吸引各方的目光，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闪亮存在的。
　　小九感觉自己的存在感从没有这么薄弱过。

　　“这件衣服怎要，先生。”长发的服务员拿出一件黑色的羊毛风衣。“这时欧洲纯羊毛，上一年的经典设计。”
　　左怀拿来看了一下，点了点头。服务员就又把衣服放在刚刚挑选通过的一大堆衣服上。
　　“好看吗？”左怀问似乎一直都在发呆的小九。
　　“好看。”前提是现在还是夏天。
　　“你要买吗？”左怀问。
　　小九摇摇头。
　　“先生，这件怎么样，虽然是火红色，但是是今年少有的西装款色，而且比较中性。先生你皮肤这么白，很适合。”
　　对，穿上去就像火鸡一样。
　　左怀少有的动了动，“这件我试穿一下。”
　　左怀出来的时候小九感到整家店的空气都凝固了一下。就像突然停顿了时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买上万的衣服穿起来都像村姑，有人却可以把它穿成惊世艳艳的华裳。
　　原来不是火鸡，是凤凰。小九都被恍惚了一下。
　　左怀像一个明星一样转了一圈。火红火红的衣服中他有点苍白的脸色更加妖娆。然后他看见小九盯住他一会。
　　又低了下头。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呢？
　　“好看吗？”
　　“好看。”
　　左怀遗憾的发现，也许他的魅力还不够。
　　他不知道小九的面无表情是因为肚子很饿。

　　然后是香水。
　　为什么左怀为什么左怀一个大男人要买香水？
　　小九莫名奇怪的看着左怀走进一家自己不懂的香水专卖店里，和服务员讨论她一句都不懂的香水。
　　真是奇怪的人。
　　在这以前，小九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叫什么登的牌子，不知道香奈儿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兰蔻明明只是护肤品为什么可以卖到几千块，当然不知道那啥ck是什么。
　　她不明白，买这些有什么用？重要得让眼前这个男人连生命都不顾？还是他不在乎？
　　小九的世界，实在是很简单。
　　她不喜欢香水，不喜欢名牌，对生活没有要求，甚至连活着也没有什么所谓。
　　生活明明还有这么多东西东西要去她负担。
　　她不会忘记大雨夜来的左怀当时那种不顾一切，幽深而受伤的眼神。那种眼神是那么熟悉，曾经她也在镜子里那样看见过。
　　但是左怀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受伤，他似乎也没有软弱下去。
　　有或许说，他习惯的把自己包了起来，没有人感觉得到他的内心？
　　小九想，那太可怕了。
　　对自己感情的无视，是一种谋杀。

　　左怀出来的时候小九还在发呆。
　　他把手里的香水晃了晃。
　　小九的视线成功被吸引了。
　　“刚买的？”
　　左怀点头“运气很好，这里居然有‘鸦片’卖。”
　　“鸦片？”
　　“这种香水的名字。”
　　唔，小九又想，真适合你。
　　“饿了吗？”左怀终于意识到从早上到现在9（下午正3：00）他们都没有吃饭。
　　“有点。”
　　“那我们去哪里吃？”
　　小九想了一下“冲泡面吧。”
　　“••••••”

　　小九的提议没有被接纳，但是通过一点点。
　　最后的结果是随便找了个大排档，然后开餐。左怀不喜欢脏的环境，小九不喜欢太高雅拘谨的环境。后来他们进了家小酒楼。
　　左怀的火红的衣服（是的，他没有脱下来）备受注目，幸好现在不是开餐时间，人流量比较少，但是几个进来的无论男女老少都难免看了他一眼。
　　小九点了一个烧鹅饭，左怀勉强点了一个桂林米粉。
　　左怀拿出了今天他刚买的围巾。
　　“送给你。”
　　小九有点诧异的望着他。
　　“这是谢礼。”
　　唔，谢礼。小九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的谢礼。她似乎每一次为别人做的事情都得不到感谢，所以真是意外。
　　你谢什么呢？
　　我救了你吗？
　　不，我只是救了我自己。

　　小九接了过来。是一条黑色的纯羊毛，手感很好，虽然在夏天收到围巾很怪。
　　奇异的小九感觉到了温暖。不是炎热，是温暖。那种热度似乎没有炽伤她的手，却传到她的心里。
　　小九想，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了。自己一直在寻找，在追求存在的理由。
　　就是这个。
　　是一个人感激的眼神，是一双有力温暖的手。
　　似乎这么多年来的痛苦，挣扎都不算什么了。
　　“谢谢。”

　　菜上来的时候，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小九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错误的人。
　　酒楼里来了个三个凶神恶煞的青年。身穿奇装异服，脸色苍白，吊儿郎当，走路晃来晃去，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广州这种青年不少。不幸的是刚好这三个挺眼熟。
　　不幸的是酒楼实在太小。
　　那三个青年中有一个染紫色头发的不经意间就见到了，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慢悠悠的晃来这边。
　　左怀注意到了，笑着问：“你认识？”
　　小九点头：“借了大哥的钱。”
　　“多少？”
　　“加上利息三万。”
　　倒霉的孩子。左怀一听就听出来了，加上利息三万，就是没有借这么多。高利贷啊。
　　左怀看见青年慢悠悠的来，突然感觉到有点熟悉的味道。很怀念，很喜欢的味道。
　　左怀看着自己的桂林米粉，问：“你觉得他们贪不贪心？”
　　小九愣了一下，她知道今天逃不过，也没有打算逃。反正也仅仅是恐吓她一下而已。
　　左怀的问题让她感到有点不安。
　　“也许。”你想干什么？
　　左怀笑得灿烂妖娆：“我想看看，人的心到底能贪到什么程度。”
　　“我还想看看，人为了生存，会残忍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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