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秦岁臻

　　秦昭只是简单的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将她的举动放在心上。反而见秦岁臻没有回答他的话，主动换了一个话题。

　　“前几日，建安城里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姐姐前些日子都在宫中，我想，你大概是不知道的。”

　　秦岁臻被他这么一说，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来听听。”

　　秦昭眼睛低垂，复又抬起：“不是有趣的事，姐姐听了，大概是要生气的。”

　　秦岁臻心里更好奇了，只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秦昭继续说道：“汤羊王的世子，秦玉坤，前些日子，闹市当众行凶，杀害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是和家人从连州来的，连州水患越来越严重，孟颉趁机作乱，民不聊生。许多流民奔着建安而来，只希望能在天子脚下得到庇佑。可惜，这个女子模样长得好，一眼被秦玉坤瞧上了，当众就要强掳回府，她不从，拼命反抗，一个不小心，头撞到柱子上，命就这么没了。”

　　秦昭说的好生惋惜。

　　这一个月中，傅修很少将朝堂的事情说给秦岁臻，更不用说，像这样牵涉了汤羊王的案子。

　　秦岁臻听得很是震惊：“这案子最后怎么结的？”

　　秦昭无奈地摇了摇头：“还能怎么结呢，秦玉坤是谁？汤羊王又是谁？姐姐真以为，大理寺的人会让他们偿命。秦广手握神机营五万兵力，傅修都要给他面子，何况那些芝麻小官。”

　　“那……最后到底是怎么断的？”

　　秦昭抿着唇，缓缓才开口：“秦玉坤什么事也没有，赔了十两银子给那女子的家人，听说那家人不依，在大理寺闹了很久，反而被打了一顿板子。”

　　哪有这种道理，害人的无恙，被伤害的反而被打……可偏偏，在南隋就有这样的道理。

　　秦岁臻久久没有说话，秦昭喊了她几声，才把她的魂喊了回来。

　　“姐姐怎么发呆了？”

　　秦岁臻摇摇头，只觉得说再多都是枉然，她道：“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歇。”

　　秦昭问：“是不是我说的事叫姐姐不高兴了？”

　　秦岁臻只是笑了笑：“不，你说的好极了，我许久没有听过这样……妙趣横生的故事了。”

　　她觉得自己脚步漂浮着，一步一步从原路走回去，梅欢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上来扶她。

　　秦岁臻问：“秦玉坤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么？”

　　梅欢没有丝毫迟疑：“奴婢知道。”

　　秦岁臻又问：“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梅欢轻声道：“这样的事情在如今的南隋屡见不鲜，同陛下说了又如何，只是徒增陛下烦恼，却依旧无法改变这样的局面。”

　　秦岁臻沉默许久，突然笑了笑，对梅欢道：“梅欢，我想……我该动作快一点了。”

　　梅欢迟疑地看着她，不知道秦岁臻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无论陛下要做什么，奴婢都会竭力配合，只是陛下务必小心谨慎。”

　　这样的话梅欢常说，她总是这样一本正经，而秦岁臻好似轻松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任何话。

　　晚间傅修来的时候，听说秦岁臻今日出去走了走，很是高兴。

　　“陛下今日去了哪里？”

　　秦岁臻在灯下写字，一边挥毫，一边随意道：“同小昭去星驰台走了走，没有去远的地方。”

　　傅修眉头微微皱了下，复又舒展开：“陛下好像很喜欢和秦昭公子在一起。”

　　秦岁臻仍旧手中执笔，短促地笑了一下：“父皇已经走了，这宫中我只有小昭一个朋友，不同他在一起，又能同谁在一起？何况督公你每日都很忙碌，前段时间让你整日陪着我，我心中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傅修走到她的身侧：“是我的不是，忘记了陛下在这宫里这么孤单。”

　　他低下头，看向秦岁臻写着的字：“陛下在写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秦岁臻笑了笑，把宣纸拿起，展现在傅修面前：“这是我近日临摹的字，上面写的诗也很有意思，你看好不好看？”

　　傅修仔细过去，才发现秦岁臻写的是曹植的《白马篇》，她的字写得不算好，却遒劲有力，颇有几分魏晋风骨。

　　傅修沉下眼眸，向秦岁臻看过去。

　　秦岁臻似乎没有瞧见他这副神情，笑得很是轻松愉悦：“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两句写得真好，我以前没读过什么书，今日随意在御书房翻阅，就看见了这个。督公，你读过这篇诗吗？你觉得，这诗写的好吗？”

　　傅修沉着脸，一寸一寸，好似要将她吞下。

　　“读过，但这诗，半分都不好。”

　　“不好么？可是梅欢姑姑同我讲，这明明是极为好的诗。”秦岁臻一脸天真，眼中满是不解地望着他。

　　傅修心烦意乱，只能将她桌上的书纸草草挥开，眼神似狼似隼：“陛下若是喜欢写字，我明日便送几篇字帖来给陛下。”

　　“明日？不了。”秦岁臻低下头笑了笑，复又抬起，看向傅修：“我耽搁太久了，明日……我想去上朝。”

　　傅修低声道：“陛下身体还没有全好，不如再修养几日。”

　　“不了，这里太闷了。”秦岁臻收起桌上的文墨，拿起见到，将跳跃着烛光的烛心剪掉：“我一直闷在常宁宫中，怕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早日恢复早朝，有些事情做一做，总比无所事事来的好。”

　　被剪掉的烛心已经熏成了焦黄，小小的一段线，落了下来。傅修看着秦岁臻日渐清瘦的背影，心肠更是硬不起来。

　　“好。”他将秦岁臻随意丢在桌上的剪刀拿了起来，小心的放入筐子里，以防她无意中碰到。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傅修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秦岁臻第二日清晨就重新座上了龙椅。

　　她在高高的位置上，低头看着底下的大臣们，秦玉坤位列第三班，有个鸿胪寺少卿的名头。

　　秦玉坤看起来心中一点都没有愧疚，就算是见她看过来，也能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状似无谓的抬头看他。

　　真是……恬不知耻。

　　秦岁臻忽然开口道：“我前些日子听了一则很有意思的故事，和鸿胪寺少卿秦大人有关，不知道大家都听过了没有。”

　　朝臣面面相觑，心中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大多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傅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秦岁臻，却发现她此刻只是淡淡的笑着，一点也叫人看不出来，她心中在想什么。

　　她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秦岁臻看了一周，收了笑容：“大家都没有听过吗？”

　　她话音还未落，冯自省站了出来、屈身行礼、走上前、双手执笏，一气呵成。

　　“回陛下，老臣对此事略有耳闻。”他满脸不怕死的模样，正气凛然：“少卿大人强抢民女，害人致死。此事恶劣至极，大理寺对此断案有失公允，此案，应当重新来断！”

　　秦岁臻笑了起来：“冯大人所言，孤觉得很有道理。”

　　秦广大笑了一声，出言制止：“陛下，大理寺已经有了决断，陛下勿听信恶人谗言。那女子是自己寻死的，吾儿不过是路过，本想帮她，没想到，却惹了一身骚。”

　　秦岁臻慢慢打量着秦广，道：“是么。”

　　秦玉坤亦走上前来，急忙道：“当然如此，再说了，不过就是一个流民女子，陛下万不可因为这事，伤了君臣的和气。”

　　说到最后，越来越像是一种威胁。

　　秦岁臻笑了起来：“小小流民女子…”

　　她低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傅修以为按照秦岁臻的个性，她定然会有些生气，他已经想好要如何安抚秦岁臻，让她将这件事情忘记。

　　可秦岁臻……面上竟没有一丝怒意。

　　她只是微微点头，说道：“冯大人说的在理，汤羊王、少卿大人说的也在理，各自有各自的道理，反倒叫孤……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傅修愣了片刻，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大理寺断的来。大理寺既然已经断了少卿大人的清白，那就无需再议了。”

　　秦广道：“多谢督公明鉴，还吾儿清白。”

　　蛇鼠一窝，大概讲的就是眼前这副景象。秦岁臻看着傅修，又看向了在下头装模作样的汤羊王。

　　这个案子要重审是不可能的，就如同连州一事，即便她在朝堂上下令重审，傅修和秦广也有办法让底下的人阳奉阴违。

　　她清楚的明白，她不过就是一个……什么权利都没有的皇帝，她所能做的一切，皆是倚仗傅修。所以她现在，根本动不了秦玉坤。

　　秦岁臻慢慢从龙椅上走下，一步一步，边走边道：“傅督公说的也十分在理。”

　　她语气轻慢，一副已经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只有走过梅栩身边的时候，梅栩突然朝他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秦岁臻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走到了秦玉坤的面前。

　　她笑着道：“不过，孤也有自己的道理。”

　　啪——

　　巴掌的声音响彻大殿，秦岁臻这巴掌打得狠，半分情面都没留。

　　“这一巴掌，就是孤的道理，是孤赏给你的，秦玉坤，你真是个衣冠禽兽，畜/牲。”

　　秦玉坤被打的猝不及防，笑容还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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