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台引鹤

作者:风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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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姻亲姻亲


      萧鸿回到祁国恒城时,距离太后病发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病情稍微好转了些,加上天气渐渐变暖,中风之症也没再复发过,但气色确实大不如前,常在病榻修养。

      朝云宫内生着暖和的炉子,燃着白兰熏香,太后斜躺在榻上,欣慰地看着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进宫探望的侄子,温言软语,其乐融融,寝宫里丝毫没有寻常老人家病榻上那种凄凉之感。

      祁帝元焕屏退侍从,单独留下了萧鸿。

      进宫的路上,萧鸿已向引路太监询问过太后病情,说是脉象沉涩,气虚血滞,确为中风之症,所幸当时只是小中风,真有严重的甚至会瘫痪气绝。

      “姑母当好生修养,注意保暖,偶尔也动动身子,有什么不顺心的交给陛下和皇后处理就好,您只管享福,不可妄动心绪……”

      太后拉着他的手笑道:“好了,鸾儿也学会唠叨了,姑母知道了。”

      “您别光说知道,要做到才行!”萧鸿微微瞪了一眼,要是真做到了,怎么会发病呢。

      祁帝元焕相比过往那个年轻白净的皇帝成熟了些,看着更加粗糙健壮了,像是操劳国事很少闲暇,却也没忘了强身健体。

      身为皇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竟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太后待这侄子,可真是比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人还要亲厚。

      他摸了摸下巴新生的细小胡茬,笑道:“伯雁,怎么不带两个小儿女过来给太后见见,也好高兴高兴。”

      萧鸿闻言心中暗惊,原来他们在翎国的事,他都知道?

      那么,翎帝明正凛在他来之前演的那出封官的戏码,意图那么明显,想必早晚也瞒不过陛下。与其让这些事通过流言的方式传入他的耳中,倒不如亲口告诉他。

      元焕听了萧鸿的解释,对于他被授封归义侯之事并未多问也不意外,反倒听他说起要将自己的儿子留在桐城时,大发雷霆。也不知道这萧鸿是真傻还是被迷昏了头,那殷墨的用意还不够明显吗?

      “他就是在串谋翎帝扣留人质,好将来威胁你,你怎么能真的答应他!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没想要挟你,但你让自己儿子在别人膝下长大,他将来还会是祁国人吗?你要退让到何种地步才甘心?还是说是你自己打算投效翎国?”

      他现在倒是真怀疑桓清是翎国的奸细了,也许这事跟本就是她和殷墨一起谋划的!

      萧鸿连忙跪地陈情:“微臣绝无二心!只是当时在桐城势单力薄,不答应也没办法。”

      太后坐起身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叱责陛下大惊小怪:“孩子可以再生,让陛下重新为你赐婚,不许再回翎国!”

      什么?

      萧鸿脑子一嗡,别说起身了,头垂得更低了:“姑母,陛下,你们过虑了!孩子还小,我早晚会接他回身边的!”

      “朕会下旨,撤销对她的禁入令。”元焕闭眼轻叹了一声。其实现如今不过是个周岁小儿,将来能否成才还未可知,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但他绝不愿意便宜翎国,也不希望萧鸿对祁国的忠心会因此有所动摇。

      “多谢陛下,只是阿清她……未必肯回来。”

      元焕被气笑了,给她机会,她反倒还生他的气是吧?

      元焕长吁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彭将军跟朕说你是可塑之材,将来必能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可你整日只想着沉溺温柔乡,是真打算做个农夫就此过活一生了?就算你甘心归隐,也不为自己儿子将来的前途着想吗?伯雁,你带凌儿回来朕来劝说她,要么就如太后所说,忘了她吧!”

      萧鸿回说会好好考虑,怀着满腔愁绪出了皇宫。

      他从来没忘了与元焕之间的灭族之仇,也许一切都是父亲咎由自取,但被他灭族却也是事实。所以他才愿意随夫人归隐,图个心里清静,然而,现今陛下所说又确实令他心动了。

      若说有什么最值得他留下的理由,那无非是想为自己的妻儿谋求一个更好的家园,让他们过着锦衣玉食生活无忧的日子,而且还能以自己身为将军的丈夫和父亲为荣,受人尊敬,受人羡慕。将来儿女们想成家立业时,也会有更好的机会和选择,而不是就此埋没在山野中。

      只是,夫人会愿意回来吗?他完全没把握。

      萧鸿一回恒城便进了宫,这会儿才来得及回府,没想到家里被福生和叶菀照料得如往昔一样,甚至卧房的棉被、衣柜的衣服都有股刚晒过太阳的清香。

      “容律被我暂借了,晚一阵子才回,我让他替我护送夫人回西雀山。”

      叶菀听了这话,脸色一红,慌张道:“将,将军不必跟我交待,我没……”

      萧鸿刚洗了澡,穿了外衫准备出门,路过顺道拍了拍她的肩,爽朗一笑:“没有什么?一来就往我身后看,还不是在找他?喜欢人是好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福生惊讶不已,公子也太神了,这俩人是这两年才看对眼的,公子也恰巧这两年不在,居然凭个眼神就看出来了?

      萧鸿见他呆呆的,用指关节敲了敲他的额头,问起朝中近两年的变动,想知道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福生说他真是多虑了,恒城太平得很,朝中有陈康等人主政,鲜少有奸佞小人的用武之地。若非说陈康有什么污点的话,无非是他那个宝贝儿子陈琮。

      陈琮虽是不学无术,命里却有个当宰辅的爹,及冠后顺理成章得了个闲散官职。但因为太过闲散,搞得他依旧无所事事,便愈发流连风月场所,沉迷饮酒赌博。所幸没闹出过什么大麻烦,他爹也懒得再理会,只可惜彭夏却要守着这么个人过日子。

      萧鸿越想越觉得心中有愧,更担心桓清知道了会怪罪他,便借由冯烈将人偷偷约了出来。他想得很清楚,若彭夏有意和离,那么他说什么也要促成,然后再帮她寻一个好郎君。

      他不敢约在以前常去的洪昌酒楼,就在陈家后隔着一条街的庆来酒馆二楼开了个包厢,也为了方便彭夏来去。

      午后风大,他关了窗,闲饮了几杯,跑了趟茅厕才将人等到。

      彭夏不似先前甜美娇羞,眉目间多了几分凌厉,举止也沉稳不少,接过萧鸿递来的茶水,放在手边未动。

      她没对萧鸿的提议动心,外表看起来也没有深闺怨妇的凄楚,只是唠家常似的跟他说,如今两家相安无事就挺好的,公公他们待她也不错,她不愿给长辈惹麻烦,更不愿让两家结仇。

      萧鸿一听,急得拍案而起:“谁教你这些没用的!彭将军不是公私不分的人,陈家理亏更不敢找你们麻烦,有什么好怕的!你这想法比那些迂腐的老家伙还顽固,你知道吗?如我等之出身门第,不仅不能随心所欲,反要为此所累,那要它何用?”

      跟个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在一起凑合一辈子,他得烦死,管他是什么名门之后!

      彭夏摇了摇头,反笑他天真,不是谁都有他那般的勇气和魄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过于担忧了,陈家因为这事儿特别纵容我,我闲时练练剑、出门遛个弯都没人管我什么,很自在!萧大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挂心,我没怪过你,本来也不关你的事。”

      萧鸿见说不动她,放缓了语气:“不,是我不好,那时候我正为夫人的事伤怀,没能替你好生参详。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还愿意和离,我一定会去说服你爹,夏儿这么好的姑娘,何愁另觅佳婿……对了,你喜欢那个韩光吗?”

      外窗突然“嘭”地一声被人撞开,刚说着话的萧鸿看见来人顿时震惊住了,他哪能想到,正提这人呢,他就翻窗跳进来了?

      他上来便拉扯着萧鸿往窗边带,同时回头对彭夏道:“嘘,你夫君来了,镇定些!”

      自己可以去花街柳巷,却听不得自己夫人有半点不对劲的风声,还真是混账啊!

      萧鸿没空发愣,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连忙随韩光翻窗跳下二楼。

      楼下正有一路过的小哥,被就地一吓,呆呆地看着他们,韩光干脆拉着那人一起出了巷子。直到无人处,才掏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我认得你,前面药材铺的是吧,方才的事敢对外说一句,我就宰了你!”

      韩光站于阴凉背光处,狠厉的眼神在那小哥看来犹如恶鬼般幽黑泛红,吓得连忙点头应承。

      萧鸿见人走远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自问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这么快就被陈琮找来了,早知道不如光明正大去见她,还安全些,差点就说不清了……

      原本韩光见彭夏小心谨慎进这酒馆时,还只是有些诧异,方才在街上见到冯威和陈琮,带着不少家仆打手气势冲冲朝这边过来,便知事有不妙,忙让手下替他暂先拦着,这才摸来了他们厢房。

      “你还在左监营?”萧鸿抱着手臂,挑眉望着他。

      韩光点了点头。

      “冯威现在何处谋职,你们就没有抓到过他什么把柄?”

      “……人家是凭真本事通过考核的,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们这种膏粱子弟,不想干都有人硬塞官位给你们?而且朝官门吏万千,左监营的人手又有半数都被裁撤了,哪里盯得过来!”韩光似乎很生气,说完还冲着他冷哼了一声。

      “那现在开始盯,要么直接替我杀了他!”

      韩光被气笑了,你凭什么指使我做事,还要我替你杀人?

      其实,萧鸿也只是说说罢了,要杀他早些年就杀了,否则何至于让他有今日。只是现在若不解决了他,将来给他得势,还不变本加厉对付他?

      萧鸿咳了一声:“我不光是为了私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阿清也知道的,先前差点被他拐走欺负,你不看我面子,看阿清面子总行吧?”

      韩光沉默了,半张着口想问些什么,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听夫人说,你和夏儿之间也算互相有些好感?”

      “我哪里配得上人家。而且,我问过她,她不愿随我走……”韩光的眼光晦暗了几分,口气带着些轻松的自嘲。

      这次换萧鸿沉默了,他有点理解韩光的心思,也许彭夏并没有轻看他的意思,但是鉴于自己那般过往想不多想也难。

      其实,萧鸿本来就不爱管别人这些事,如今彭夏拒绝,他也算为自己找到了偷懒的理由,心安理得地作罢了。

      自从他回来,太后的气色好了很多,也许只是因为天没那么冷了,但她乐得将此归功于每日准时进宫探望的萧鸿,毕竟哄得她老人家非常开心。

      萧鸿还在纠结陛下先前所提之事,却不想这元焕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祁国东南边郡怀汲郡的长史黄千秋杀了城守起兵反叛,原本镇压叛军的主帅不巧染病,无法对敌,陛下便提出让萧鸿前去平乱。

      他原本打算不久就回西雀山的,至于要不要再回恒城做他的武安将军,等跟桓清商量了再说,所以当即便拒绝了。

      祁帝却道,怀汲背靠翎国,临近浠江,黄千秋若想叛出祁国投奔翎国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你想也不想就拒绝,是果真与翎国勾结,怕与翎军对敌?

      萧鸿一听这罪名可不小,他还打算在祁国混呢,怎么能背负这种嫌疑,面临陛下的临场威压,骑虎难下,一时口快便答应了下来。

      回府后,想了一晚,连带着做了个噩梦,梦里这场仗打了好几年,孩子都长大了,自己的生父不认识,反倒见了殷墨跟见亲爹似的。

      早上醒来惊了一头冷汗,忙将福生叫到跟前,让他立马去给夫人送信。

      “一来跟她报个平安,就说姑母身体没有大碍了,叫她不要担心,等我办完事就回去找她,别说是打仗的事!另外,再随口暗示暗示陛下撤销禁令的事,看看她是什么反应……还有,叫她等我回去,不许找别的男人!”

      福生喏喏应下,掰着手指头一一记在心里。他从没单独出过远门,准备了一整天,收拾好的东西一会儿放进去,一会儿拿出来,折腾完都半夜了,翌日一早带了两个包袱,骑了匹快马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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