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台引鹤

作者:风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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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琴煮鹤


      明正凛随即传旨,让人带多娜回去收拾东西,就这样草率地将人赐给了殷墨。

      “接着说,那萧鸿是否有归顺之意,爱卿可能探明?”

      殷墨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如今他脑子里只有儿女情长,若无战事恐怕祁帝也难以召他回去,臣就更难说服他了。不过,如今他们有了孩子,显然更容易掌控了,陛下不必担忧。”

      翎帝似笑非笑道: “他们的孩子?这么说外面的传言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殷墨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若是在这种事情上撒了谎,日后便会彻底失去陛下对他的信任。

      “那么,爱卿当好好监视他,若是不仅不能为我所用还来为我翎国增添祸害,就替朕杀了他!”

      “喏。”

      多娜哭哭啼啼地被殷墨牵出了宫门,她虽然怨恨这个任性胡来的皇帝,但更不理解公主殿下为什么也执意要赶她离开,她明明很喜欢她的。

      殷墨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的确喜爱这小姑娘,一路上不仅细心安抚还告诉她公主的一番苦心:这位公主虽自小生在禁宫,却不希望自己疼爱的小丫头也没了自由,尤其是在身不由己的异国他乡。

      桓清那时候刚哄了儿子睡觉,女儿又醒了,萧鸿怕她嫌累,等喂了奶便抱女儿出去转悠了。多娜站在门口时,将桓清吓了一跳,这姑娘五官长开了,却仍有着鲜明的左庾人相貌,她一见便认了出来。

      多娜小跑几步扑到她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殷墨走到摇篮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轻声道:“多娜,小点声。”

      多娜一听立即止住了哭声,想起殷墨在路上的交待,眨了眨眼说道:“桓姐姐,以后我帮你照顾小公子好不好?”

      ……嗯?

      桓清抬眼看向她身后的殷墨:“公主应该比我更需要她的陪伴。”

      “是陛下非要将我……将我赏赐给殷大人的,不是殷大人的主意。他帮了我还为公主说话,他是我见过最好的官了。”多娜似乎怕她怪罪殷墨,迫不及待替他解释。

      她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其实公主也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你看她身边的多娜就知道了。”

      殷墨动了动眉,嗓音略带暗哑:“你怪我提议和亲之事?”

      “没,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她不希望殷墨多想,低头握了握多娜的手,转而问道,“公主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多娜犹豫了一下老实道:“其实陛下喜欢公主的时候待她很好的,公主也没有那么愁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疏远了,还冤枉她!”

      “那……她和陶姜的事?”

      “没有的事!侍卫根本是进不了后宫的,就算见面也都是有陛下在的时候。陛下说他见那姓陶的侍卫扮作太监在游凰宫外转悠,都不去好好查就怀疑是公主的错!也许是他对游凰宫有什么企图呢,也许是他想害公主呢,陛下也不想想!”多娜气得眼眶都红了,深替公主不值。

      “陛下没有审问陶姜吗,他是如何说的?”

      “正因为他没说什么就死在了牢里,才让公主更难辩白。”

      桓清抬了抬眼看向殷墨,见他正在沉思,像是也不明白其中的关节。也是,毕竟是后宫之事,他一个外臣又如何清楚。

      恰好这时萧鸿回来了,他见多娜在并没有十分惊讶,因为先前在宫里已经见过一次,知道她跟着来了桐城。他将女儿放在摇篮拍了拍多娜的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问了几句公主的近况便作罢了。

      这之后,但凡殷墨出府办公,便会让多娜帮忙看护孩子,她虽天真单纯却并非不通世事,学东西很快,几乎不会出错,闲暇了还能帮殷墨沏茶研墨。这里没有宫中的诸多规矩,还能常出外玩耍,做的也都是她愿意做的事,日子久了,也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只是偶尔还会惦念公主。

      多娜跟在殷墨身边不过几月,便已经习惯将他的话奉为圭臬,每日还要依他的要求习武念书,早晚不辍。

      殷墨下朝处理完公务回来换了衣服,又一头扎到书房忙去了。多娜很贴心地研好墨,本打算出去,走了两步又笑嘻嘻地回头。

      “有话说?”殷墨抬眉道。

      “大人,我听街上人说吏部尚书家养了几只仙鹤,是真的吗?大人可曾见过?”

      殷墨摇了摇头,定定地望着她:“想去看?”

      多娜有些羞涩,想看又不好意思跟他提要求,但是向往的神情让人一眼便能瞧出:“我只在画里见过,我听他们说仙鹤落地收羽的姿势可好看了,快到地上时羽翅会凌空一抖,然后就这样轻缓地插回腰间,特别优雅!”

      案前的人说着还比划了起来,殷墨放下笔忍不住笑道:“原来仙鹤……有腰?”

      多娜吐了吐舌嘿嘿笑了笑,接着就听到殷墨说,等任尚书家方便了就去。

      殷墨从不食言,答应了她便果真大发善心带她去了任陌的府上。

      刘司徒死后,宣王曾大力举荐任陌去中书省任职,朝中很多人都觉得这事没什么悬念了,任陌也信心满满地等着喜事降临,私下里还偷偷与人庆祝了几次,结果谁成想最后白白便宜了秦堪。

      他志不得疏又丢了面子,相当不服气,常暗中跟秦堪作对,还因此费尽心思拉拢了皇帝身边的常侍郑棠,从而得知了殷墨背地里曾在陛下面前力挺秦堪的事。殷墨虽是一番为国为民之举,但在宣王和任陌眼里却是妥妥的阳奉阴违的表现,只是碍于手握兵权的谢环,才不好明面上打压他。

      今日,殷墨自己送上门,任陌便打算给他些难堪出出气。

      园子里圈养的仙鹤与多娜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虽然圈栏里并不脏乱,还种了些花草,但仙鹤的腿上都被绳子拴着,只能在几丈之内走动,就算飞也只能像鸡一样飞,想要看到她想象中收羽的样子根本不可能。

      “这么美的仙鹤却委屈在这小院子里,真是暴殄天物。”多娜说话的声音不大,原本只是在殷墨跟前抱怨,却被任陌听了去。

      他大笑了两声,在下人耳边低言了几句,没多久便见院子里架起了两堆柴火,他用自己的实际作为告诉了她,什么叫暴殄天物!

      多娜惊骇万分,抓着殷墨的衣袖摇了摇,不忍去看。

      而殷墨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这是在任陌家里,他烧毁自己的东西,没人能管得了。

      任陌看着多娜嫩得像豆腐一样的脸颊和湿漉漉的大眼睛,心中一动,起了邪念,上手便要去捏她的脸,却被殷墨一扯躲了过去。

      “殷兄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也这么疼惜?家里有了个美娇娘不够,还舍不得这么个小丫头?”他似笑非笑道。

      这个任陌,明知道她和萧鸿的事还这么说,摆明了是在挖苦他。

      殷墨淡笑道:“陛下所赐,殷某怎敢随意转送。”

      任陌咄咄逼人:“不过是个下人罢了,陛下一定乐得成人之美,只看殷兄是否肯割爱?”

      多娜不再只抓着他的衣袖,而是仅仅握着他的胳膊,生怕殷墨一个点头就将她送给这个恶人。

      “任兄真的喜欢也未尝不可。”殷墨拍了拍多娜的手以示安抚,口中的话却说得无情又随意。

      任陌本是试探,没想到他真会答应,小美人就在眼前又岂肯轻易放过,一拉胳膊便将她拽了过去。多娜吓得惊慌失措,想动嘴咬他,看了看殷墨面无表情的样子又不敢了,怕给他惹麻烦。

      “你敢!”

      任夫人在不远处路过时,便看见了府里来的这两位客人,因怕打扰本没打算过来,瞥眼一见这架势哪里还忍得了?这还是在家里呢,就敢调戏人了,在外面还不知如何混账!

      任陌一听这催命的声音,登时松了手,回头赔罪似的笑着:“玩笑罢了,我怎么会看上这种毛丫头!”

      殷墨不好再看人家家里悍妻驯夫的戏码,带着委屈啜泣的多娜告辞而归。

      路上,多娜不作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安静地跟在后头,有些难以接受。她苦闷地想,也许是她奢望太多了,本来也不过是个营户之女,无论被送给谁都是一样的宿命,不是吗?

      “任夫人对他偷养外室的事都不依不饶的,又怎会容许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胡来。”殷墨知道她在想什么,脚下的步子未停,却还是耐心解释给她听。

      “那……那若是他夫人管不了他呢?”

      “那你就跟着他好了。”

      “不要!”多娜怎会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说不要的资格,但在殷墨面前她不愿掩藏自己的心思和意愿,也许……也许他会看在她如此坚持的份上不再想要送她离开呢?

      殷墨停下脚步,嘴边的笑容似有若无,隐约带着一丝苦涩:“你和你那位桓姐姐还真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开了头却没能解答多娜的疑惑,只道:“你放心。我教你念书教你习武,然后再送给别人,那我图什么?”

      多娜得了保证,喜滋滋地提步跟了上去,她不在乎他图什么,只要不赶她走就好了。

      “大人,对不起。若不是我想看仙鹤,就不会遇到这事,仙鹤也不会死了……”

      殷墨温润清雅的声音传来:“想看仙鹤没错,错的是他。以后有机会去昙州琪山看吧,叫上你桓姐姐他们,雪地旷野的鹤才是最美的。”

      多娜大受感动,眼眶又红了起来,她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公主虽待她不错,但仍免不了会摆自己的身份,而殷墨表面看起来凛肃威严,却完全没有官架子,也从来不会对府里的下人呼来喝去。

      她发誓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再不给他添麻烦。

      回府后,桓清和萧鸿正在亭中饮茶,见他们脸色不佳便问起缘由,一听多娜说他们去看了仙鹤,桓清忍不住高声道:“有仙鹤?怎么不叫我去?”

      殷墨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下次。”

      桓清听他语气敷衍,眉头一动,心想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多娜见她不语,以为她是在为没能看到仙鹤而难过,便安慰道:“姐姐没去正好,不如不看。”

      在多娜义愤填膺地讲述方才经历的时候,殷墨拐弯进了书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幅卷轴画。

      “多娜,不是要看画吗?”

      这是殷墨先前所作雪鹤图,桓清题字的时候还没装裱,今日为弥补多娜的遗憾,便拿了这画来给她过过瘾。画上线条收张有致,笔触细腻顺滑,仙鹤惟妙惟肖,若振翅欲飞,角上印着殷墨的红章。

      萧鸿本对字画音律这些没什么兴趣,看多娜一脸惊叹才忍不住去看,一眼便认出了题诗灵秀的字体是出自谁人之手。

      流白逐风侵玉土,
      琼姿入墨凌仙骨。
      何人撷取天宫色,
      妙笔浑成丹青舞。

      琼姿入墨凌仙骨……呵,好一个“墨凌”!

      萧鸿咬牙切齿,眼中戾色集聚如狂,抬手便要去抢那画,却被多娜眼疾手快收入怀中。

      “伯雁你……”桓清似乎明白了他生气的原因,自责地咬住了下唇。

      其实当初改“傲”字为“凌”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会有这种误会,但怕殷墨原本无意反听了她的话多想,便没有提起。不该侥幸的,如今果然引起误会了,弄得像是定情诗似的,难怪他会生气……

      所谓清者自清,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并不能真正消除嫌疑。虽说不是本意,但当初确实该要避嫌的。

      桓清歉疚地望着萧鸿,拉着他回了房间。

      多娜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手中的画被殷墨抽走了都没觉察。

      房间里还有两个睡觉的孩子,萧鸿忍着怒气,没好发作,只等着看她有什么解释。

      桓清殷勤地倒了一杯茶水,慢腾腾推了过去,茶壶里的水早凉了,也没发觉。

      “伯雁,那是前年回来的路上作的,不过是看到仙鹤一时高兴,绝没有非要用两个人名字的意思,我发誓!”桓清半蹲在他身前,一手按着他的大腿,一手起誓,神情虔诚而真挚,眼中波光微颤。

      萧鸿不为所动,只低头静静看着她,似乎是在研究她言语的可信度。

      “真的,我本来写的‘傲’字,他说‘凌’更合适,我读着确实如此,就想着改就改吧无所谓,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

      “阿清,你究竟……喜欢过他吗?”

      “那都是很久之前年少时的好感罢了,早忘了……现在的喜欢也只是朋友亲人的喜欢,跟和你是不一样的。”桓清回答得很认真,却好似又惹恼了他。

      萧鸿一把将人提起来,拉坐到自己腿上,对着她的嘴唇发狠似的又啃又咬。后背和脖颈上的力道紧紧箍着她,直到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挣扎得过于猛烈,才让萧鸿停了下来。

      “长教训了没有?!他就是仗着你不忍心、仗着你不好意思才总是故意如此,你不能纵着他!我才是你的夫君,明白吗?”这种惩罚显然还没令他消气,眸中戾气深重像是要吃了她。

      桓清摸着发红肿痛的嘴唇,身子有些抖,忍住想要控诉他太过粗暴的冲动,头枕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错了。伯雁,等过了冬我们就离开,我一定找机会跟他说。”

      “嗯。”一个字更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萧鸿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叹了口气,这女人真是知道怎么对付他,自己做错事还哭,该哭的是他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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