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

　　路上并不安宁，类似的事遇到了不少。
　　但跟第一次遇见都是同一类人，所以都很轻松躲过了，再没有受伤的事发生。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路，她只是在算日子而已。
　　现下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在蒋天的陪伴护送下，除了颠簸了些，倒是还算平安。

　　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没有遇到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该不会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吧？
　　那些跳梁小丑，真的是让人受不了，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于是，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华山脚下。

　　看这巍峨险峻的华山，辜情心底竟有丝胆怯。
　　不知道，这一去，究竟会有多少不可知的危险。

　　于是，辜情决定，和蒋天坐在山脚下的茶亭中先休息一下。
　　把玩了茶杯良久，辜情趴在桌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蒋天，倒是真希望他能给出出主意：
　　“蒋大哥，你说我上不上去呢？”

　　蒋天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比到了心的地方，直直地看向她，身随心意。

　　辜情翻了个白眼，瞪着他。
　　跟他一起呆了一个月了，他还真的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除了那一次在镖局听过之外，其于都是眼神啦、手势啦，全部都让她来猜！

　　其实，她也有抗议过，但，每次都被他包容的眼神止住了。
　　现下，还真有点埋怨自己干嘛当初要那么好心，说什么不去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比如说话。
　　可惜，后悔已晚啊！

　　这时，小摊的老板走过来：“两位公子想必也是去看‘除魔大会’的吧？”

　　辜情本来很没精神的，但再次听到“除魔大会”这四个字后，立刻神采飞扬起来：
　　“除魔大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板一见有人要听，立刻来了兴致，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起来。
　　“这个‘除魔大会’啊，其实就为了杀一个人。一个专门以人试毒的人。”
　　“这个人啊，有的时候救人，有的时候却杀人，而且杀的人比救的人还多！”
　　“最重要的是，他专门杀那些门派里面的恶人！”

　　“既然那样，为什么要杀他啊？你这样说，看来他也是一好人啊！”

　　“公子，这你就不懂了，有些门派的人死了，你说人家能善罢甘休吗？这就是护短啊！”
　　说完这些后，辜情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扔下碎银，拉着蒋天，三步并作两步，上山去也。
　　听了这么多传奇故事，引得她好奇心起，定要去看看那怪异的人庐山真面目究竟何方神圣。

　　华山自古一条道。
　　由北向南，贯穿北峰、中峰、东峰、南峰、西峰计程约四十里。
　　一路行去，必经千尺幢、白尺峡、老君梨沟、上天梯、沧龙岭等要道，可饱尝华山之险。

　　身临奇峰峭壁，脚踏险径危石，那数不尽的鬼斧神工令她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真不愧是‘奇险天下第一山’啊！”

　　据闻，华山系一块完整硕大的花岗岩体构成，其历史衍化可追溯至27亿年。
　　《山海经》载：“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

　　辜情边往山上去，边在心里回顾着以前看到过的介绍。
　　当初，早就慕名久矣，只因对这个感兴趣才特意记了下来，现下还能用的着，真好啊！

　　终于来到了山顶，可谓一览众山小。

　　正自慨叹间，忽然，一道身影闪过，使她的身子不自禁一震！她，转身，想逃！但……

　　“辜情，你要是赶给我跑，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这可不是恐吓，以他现在的火气，是很有可能的。
　　辜情只好缓缓地转向他，脸上僵着讨好的笑容。

　　辜继饶脸色铁青──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来到这里了！
　　看向她旁边的人，语气不善：“你是谁？”

　　蒋天还没来得及回答，辜情便迎上前去，拍拍后背顺顺气，安抚道：
　　“大哥，你别生气呐！这位是蒋天、蒋大哥，是我雇的保镖啊！”

　　蒋天没想到眼前这个伟岸男子竟是她哥，而且她不叫辜杰，而是叫辜情？
　　但既然师父让他护送，必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吧。
　　于是，蒋天颔首抱拳之后，便知趣地站到一边，当隐形人了。

　　见大哥还在瞪着她，她眼珠滴溜溜一转，装作好奇，抬手指问道：
　　“大哥，那群人在做什么啊？”

　　辜继饶见辜情老老实实、小心翼翼的样子，气已消了大半。
　　但为了吓吓他，还是扳着脸，一言不发。

　　“大哥，这个不会是除魔大会吧？”
　　话犹未落，她已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雪哥的师父──那个骗子。

　　“为什么那个……雪哥的师父也在其中啊？”说实话，她有些饶舌问，有些不情愿。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那个骗子也在里面啊？但怕大哥在骂她，只好中途改口。
　　口中虽念叨，眼神却一直盯着打斗的人群看，似乎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地方。

　　“因为大家要除的魔就是雪儿的师父！”辜继饶淡淡飘出这么一句，眼神却望向那边。

　　“什么？怎么会？”将视线移到大哥身上，追问。
　　辜情看得过于专注没听清，但她依稀听到了雪哥的师父就是魔头！

　　见他微微颔首，她惊讶得一把捂住合不拢的嘴，使它发不出声音。
　　直将手指向那位老者，胡乱比划，再次得到确定后，她才冒出一句：“不会吧？”

　　而另一边，老者当然不会注意到这里，因为他正全心应付着各派层出不穷的凌厉杀手。

　　只见，他的身形穿梭在众人之间，尤显飘逸潇洒。衬得巅峰背景也更显绝佳：

　　一招“游龙戏凤”，看似凶险，堪堪掠过，实则平安，游刃有余，不伤毫发；
　　一招“见龙在田”，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巧卸强力，凝力于指，蓄势待发；
　　一招“飞龙在天”，凭借绝妙天下的轻功，俯瞰群雄，将一干众人踩在脚下；
　　一招“双龙抢珠”，以快打慢，以攻为守，先声夺人，招式绚丽，绽放奇葩。

　　……

　　辜情目不转睛地盯住交织在一起上下翻飞的人群，看似和人人一样，欣赏这一出难能的好戏。
　　其实，她的视线只停留在一人身上，那便是易容老者的古怪。

　　见他占了上风，她便欢喜雀跃得拍掌，几乎要立刻平地拔起三丈来；
　　见他稍有一点点的擦伤，她便心一紧。缠上一种理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感觉。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辜继饶的眼睛。
　　望着她，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暗道：情儿和雪的师父何时变得如此了？
　　见她那副紧张的那样子，不自觉地皱眉自欺──也许是因为担心长辈受伤吧？

　　终于，良久还是想不出头绪，他不禁自嘲地摇头一笑，松开眉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场中。

　　场上，本来已就人多衣杂、难辨敌我。
　　加之，古怪的借力打力功夫本已上乘。
　　此时，众人更是乱作一团，叫喊连天。

　　看来，如果没有意外，他已稳操胜券。
　　场外的行家纷纷点头，暗暗赞许称道
　　辜情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甜在心里。

　　就在这时！
　　突然，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出现了一帮黑衣人，黑纱罩面，显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为首的那人，身手矫捷，悄悄绕到背后。

　　此时，似是早已谙习已久，前边十几个人纷纷刀剑齐上，古怪一闪再闪。
　　倏尔，十几把刀剑很有默契地合在一起，迎面疾刺！古怪被迫连连倒退。
　　接着，暴风骤雨般的攻势狂起，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古怪只能飞身而起……

　　突然！早已隐藏在后面的杀手从下刺上！
　　一柄犀利的短剑，趁古怪不备，从出其不意的角度贯穿了他的身体……

　　血，就像腊月的雪花，扬扬洒洒，纷纷落下。
　　染血的丝巾，似一只飞舞的蝴蝶，从衣襟里飘出，慢慢展开，越蔓越宽。

　　他，像流星一般急坠，不复方才的轻盈潇洒。

　　地上，一张大网，刀网剑网，尖尖向上。
　　场外，有人摇头，有人叹息，以为古怪必死无疑。

　　古怪不愧是古怪。
　　半空中一掌将杀手天灵击碎，一招“月异星斜”，将身子由纵变横，愣是撇了出去！

　　场外，有人叫好，有人惊叹，有人拍掌，有人称赞。

　　地上，刀山剑海当然不肯作罢，跟着他的落点迅速移动！

　　古怪真的太古怪。
　　眼见危机在顷，一招“梯云纵”，再度攀升，身形犹如冲天之鹤，破云上阙九重霄！

　　众人，屏息。

　　这──是、人？还是神？

　　就在众人愣场当地，古怪一袭清衣翩然下落，
　　剑光一闪，幻化作万般光华，将刀山剑海一一拨拢，形成一张巨大的弓，
　　顺势借力，身形已弹在十丈开外！

　　一个踉跄，他刚想努力站稳，
　　跟着涌上来的乌合之众便趁火打劫穷追猛打，不容他半点喘息之机。

　　毒！
　　刚才的那一剑，不但是偷袭，而且是暗算！
　　名门正派也有这样阴险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或者意外，在他眼里也不算稀罕。

　　“唰”地一声，不知是谁砍中了他一刀。
　　接着，刀剑便像是缠在他身上的附骨之蛆，乱刺乱砍。

　　随着鲜血大量流逝，他渐渐力不从心。

　　头，有些晕；
　　心，有些沉。

　　一朵朵梅花在雪地绽放，慢慢染开，渐渐殷红……
　　不知究竟是谁的血，仿佛焚烧三界的红莲火焰，无边无际，染满了双目，模糊成一片……

　　一边见招拆招，一边支撑着几欲崩溃的身体，嘴角缓缓淌出血色。
　　他，却始终颜色不改，淡淡微笑：也许今天就是他的将死之日。罢了！天意如此！

　　看着他被刺一剑……辜情惊呼！
　　看着他连负重伤……止不住地心痛！
　　看着他努力地想让自己站好……真是倔强！怎么可以逞强？
　　看着他已认命……她……已不忍再看……

　　血！止不住狂涌，将他一袭白衣染红，红得触目惊心！

　　头，剧痛。似有什么想呼啸着一涌而出……

　　“不！”一声嘶声力竭的大喊，辜情双手不断捶打着头，发疯一般。

　　辜继饶惊谔地看着惨变，快速伸出双手，将她揽入怀中，关切地询问：“情儿，怎么了？”

　　“不，不，大哥，好疼啊，好疼啊！”抬起脸，满脸的泪水，让人心痛。

　　周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转头，暂缓了攻势。

　　古怪闻起这声熟悉的叫喊，也不禁扭转了视线。
　　迷蒙的双眼里，看到的是他人怀里哭泣的女子。

　　是……是她吗？……
　　想不到，临死之前，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嘴角染上一丝苦笑──老天待他也算不薄！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杀了这个魔头！”便又四下骚动起来，喊声震天。

　　辜情听见嘶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蓦地推开大哥，奋力冲向战场中央，

　　任兵器划破了她的衣衫，
　　任剧痛麻痹了她的神经，
　　任悲愤扭曲了她的容颜，
　　心里仅存一个坚定信念──他，不能死，绝对不可以死！

　　手，不停挥扫，扫开阻挡她的一切障碍，扫出一条见他的光明通途！

　　纵然，明知武功绝非那些人的对手；
　　纵然，明知冲进去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牵累他更快奔赴黄泉；
　　纵然，明知那样的结果，她也一定要来到他的身边──

　　倘若，无缘同生，我们就共死！

　　如此出人意料的行为，
　　这样撼人坚定的信念，
　　使她冲破了层层重围，
　　终于冲到了他的面前。

　　是亘古的延绵，还是短暂的瞬间？

　　两两凝眸相望眼，饱含了深情无限，仿佛穿越了千年。
　　看繁花都已落尽，看江河都已流转，看日月都已变迁。

　　什么花开春暖，什么日落秋寒？
　　什么血雨猩风，什么斧钺刀剑？
　　什么爱恨情仇，什么江湖恩怨？
　　什么是是非非，什么牵牵绊绊？

　　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有的，
　　只是彼此之间割不断的因缘，
　　还有生生世世恒相守的永远……

　　任谁忍心破坏了如此和谐的气氛？
　　又有谁无情到了不懂得惜玉香怜？
　　如此良辰美景，众人皆进退两难。

　　这时，少林方丈玄慈大师排开众人，暂时阻止这场杀戮：
　　“阿弥陀佛，女施主何以苦苦执着，引火上身去维护魔头呢？快快让开了罢！”

　　所有的目光“唰”地集中到这对男女身上。场内各个摩刀擦剑，又开始蠢蠢欲动。

　　辜情傲然地看向眼前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冷哼嘲讽：
　　“大师，漂亮话休提，何谓魔头？我看，所谓名门正派，也不过是以多欺少罢了！”
　　说着转过头去，不屑再去看那些面目可憎之人一眼。

　　玄慈大师在武林中素有名望，极受世人尊敬，何尝受过如此待遇？
　　心下怒气难掩。便不再多言，施礼飘然退去，心下决意撒手不管。

　　辜情的一番话自然激起众人公愤。
　　娥眉派为首一女子大喝：“杀了这个魔头和妖女！”便向他们刺去。
　　古怪拂袖，将辜情轻轻一带，欲避开去。脚下略一滞涩，却仍执意甘冒大险。

　　这一下众人心中明了，那女子，便是这魔头的弱点。
　　于是，所有的家伙再次进攻时，便都集中往辜情身上招呼。

　　辜情身上的伤势比起古怪来要好很多，但实在功力不济，每次都是靠着古怪才险险避开。
　　古怪的脸色越显苍白，喘息渐渐粗重，因为周顾辜情，几乎完全失去了可能进攻的机会。

　　感觉异样，辜情不禁望向他，
　　而这样便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奔出一人，想辜情身上砍去！

　　辜继饶和蒋天早已加入了保护辜情的行列。但他们鞭长莫及，实在离得太远。
　　此时，危机当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呼出声！

　　说时迟，那是快。
　　古怪想也未想，将辜情一揽入怀，跟着一个转身，那柄刀便直直地斫入他的胸膛！

　　“噗……”血喷在了她脸上。她，震惊地看着他，任他倒在她怀里。
　　至此一刻，他脸上还是点尘不惊的笑，既然你们要我的命，就遂你们心愿！
　　那么，她，就也再不会有危险……

　　瞬间，倒下的瞬间，他的嘴角还扬着淡笑嫣然。

　　那笑，让她开始忐忑不安，
　　仿佛，他，淡起，一层薄雾，
　　脸色那么苍白，生命那么脆弱，
　　如同那薄薄的雾，随时都可能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她，
　　轻轻褪去他老人的装束，露出他年轻俊朗而又惨白无色的容颜。
　　轻轻抚上他如画的容颜，眼中的溷浊迷惑渐渐向清明澄澈变迁，

　　“……古怪……”一声低声轻唤。周围一片哗然。

　　她……终于记得他了……
　　怀中白衣人儿笑得灿烂，仿佛初识瞬间，他依然一尘不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放开，又为何要出现？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眼，凝视白衣胜雪的他，心中千般滋味，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泪，止不住地滑落脸际，轻声责怪低喃。

　　“因为……你是我……”
　　轻轻伸出手，想要擦去她泪湿的泪，却再也无力碰触，向上一寸都已艰难。
　　他不觉苦笑一下，任由手缓缓垂下，却被她一把拉住，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

　　感受着她的存在，轻轻握住她的手，仿佛怕把她握痛，他的眼神变得无悔，语气变得绝对：
　　“因为……因为你是我一生的最爱！”

　　终于……终于说出来了！辜情，努力想使自己笑出来，却已哽咽：
　　“你这个傻瓜，应该早点让我知道啊！傻瓜！”听到了他说爱她的话，让她再也无悔。

　　她也爱他么？
　　他唇角有丝苦涩，眼神有凉凉的寂寞。
　　她将手覆上他的，用同样坚定的语气：“我也爱你！”

　　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珍宝，像是完成了平生最大的心愿，他又展笑颜，声音渐轻：
　　“真想看你……穿……嫁衣……的……样子……”

　　眼，轻轻地闭上。
　　手，由指间滑落。

　　他躺在她怀里，情人般安静地睡着……
　　她轻柔抚摩他，像拥着自己的孩子……

　　陌上的繁花被风卷起，漫天飞舞，纷纷扬扬。
　　花瓣映着日光，折射出五光十色，美丽得令人眩目。

　　辜情含笑看他合眼：“我，只为你而穿。”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再也看不清他的容颜。
　　她，努力想将泪水拭去，却没有再将手离开他一寸！

　　“情儿，他已经死了！”辜继饶来到她身边，脸上神情也有悲伤惨淡。

　　辜情抬起眼，用力地抱紧他，摇着头：“没有……大哥！你看……你看……”
　　让他的手包裹着她的，却没有办法……“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啊！”

　　辜继饶看她如此，猛地挥起手……
　　“啪”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将她打倒在地，
　　他大声怒吼：“你该清醒了吧！他已经死了！死了！”

　　死了，死了……
　　这两个字在她耳边回响。

　　辜情艳如朝露的脸，苍白如纸。
　　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不由有些虚软。
　　努力想站起身，腿却不听使唤，让她刚站起复又跪坐在地。

　　感觉他渐渐冰冷的身体，辜情对着天空悲愤地呐喊：
　　“老天啊老天！我恨过你！我从来没如此恨过！
　　“挨饿受冻，我没恨过！失去父母，我没恨过！
　　“莫名其妙地扔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没恨过！
　　“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为何要让我爱上他？
　　“但你既然要让我认识他，为何又让我失去他？……”
　　泪流满面，双手捶在地上渗出血来，她都不觉得痛。
　　只是一次又一次凄厉地仰天大叫：“把他还给我啊！还给我……”

　　一声声遥撼天际，声音也越飘越远。蕴含的心愿却从未间断。
　　一行白鸽上青天。鸽哨欢快而轻短。

　　天空，已回复平静的湛蓝。

　　遥远的天边，仿佛也有神灵在回应：
　　“还给你……”
　　“……还给你……”
　　“…………还给你……”

　　辜继饶、蒋天，以及原本要离去的人都震慑于她的哀伤，未曾离去。
　　几个女弟子更是已经不知不觉地跟着一旁饮泣……

　　就在她沉浸在无限的哀伤之时，耳边仿佛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孩子，带着他一起……去吧，去吧……”

　　辜情精神恍惚地站起身，来到古怪身边，想将他抱起来，却屡屡失败。
　　辜继饶和蒋天伸出手想帮忙都被她挡去。

　　她用劲吃奶的力气，终于将古怪搀扶起。
　　踉跄而疾驰的步伐，仿佛没有完全意识。

　　越过周围层层人群，跨过脚下叠叠尸体……一步一步……前行前行……

　　“情儿！”看出她的想法，辜继饶大声劝阻，却已拦救不及。

　　辜情已站定崖边，转过身，脸上洋溢着异样的神采：
　　“大哥，帮我跟爹娘说声对不起，情儿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像你和雪哥一样！”

　　说着报以最后的灿烂一笑，抱紧古怪，纵身跃下无底深渊……

　　空留余音不绝的女声一片──
　　往事已难追忆，恩怨随风而去。两个世界几许痴迷，几载离散欲诉相思。
　　天上可能再聚，杜鹃林中轻啼。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想不到，追寻了那么久，认定的竟然是你？
　　从此后，你我之间，生死一起，永不分离。

　　“情儿！不……”辜继饶猛地扑过去，想要抓住她，撕破了衣角，
　　却终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跳下去，悔恨自责痛彻心扉。

　　老天啊老天！你究竟要怎样才可不将这人世摧残？
　　继饶颓然坐倒，饮恨不已。却闻回应，疑是幻听。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万事有法，一切随缘。如若有缘，自会再见。

　　继饶循声望去，只见──

　　身影渐远，时隐时现。似位老者，手捻银髯。只把众生，芸芸笑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