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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你知道我们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什么?”宫中这几日都传皇上看上了胥阳长公主宫里的宫女,每日正午都会经过胥阳长公主的住处,胥阳长公主的住所正好在尚服局不远处,尚服局的婢女忍了几日,这天刚好是中秋节,左右无事,宫女中最有声望的褚霓带头,趁着这日有意无意躲在门口偷看。
如今太皇太后独掌大权,皇帝尚未成年,宫中也只知有太皇太后,不知有皇上,难怪会这样。
“皇上来了,只远远地望了望胥阳长公主的梨幽殿,便离开了,我们只看到他一身黄袍。”
“那他能看清心上人的脸吗?”
“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了,定要责罚皇上不好好念书,还会责罚那个婢女。”
照月挑眉,“看来还是个痴情之人。”心里想的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太皇太后放松警惕吧。
“才不是呢。是从前皇上与太多婢女厮混,将一个婢女肚子搞大了,太皇太后很生气,再也不许皇上和宫女厮混。”
“那个孩子呢?”
“没有生下来。”宋艾的声音极小。
“那个宫女呢?”
“难产而亡。”
照月忍不住乍舌,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这就是皇宫。
“太后不管吗?”
“当今皇帝是先帝庶子,当今太后当年不过是一个嫔妃,不敢与太皇太后抗衡。”
照月点了点头,只想着千万不要无缘无故牵扯进去。
因是中秋节,宫中赏了些点心,照月打开门,坐在门槛上,夜间一轮圆月,挂在梧桐树上,圆月年年,只是今年格外孤寂。
宋艾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想家了?”
“嗯。谁不会在今天想家呢?”
宋艾与她一同坐在门槛上,“看看这是什么?”
照月低头,宋艾手中一把酒壶,两只酒盅,闻到一股酒气,“酒?”
“我家中年年会酿菊花酒,这是上次悄悄带进来的,只有这一点,索性分给你一起喝了吧。”
两个人喝了几杯酒,看见沈挽柔也打开房门,坐在枣树下望着月亮,沈挽柔生得美貌,月光洒在脸上,更添清冷。
宋艾促狭地说:“褚霓本以为自己是鹤立鸡群,没想到同住的就比她美貌许多。”
照月笑了笑,无话。
“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不用去胥阳长公主宫里看美人了。”
“为何?”照月笑着问。
“咱们尚服局就有个遗世独立的美人啊。”
照月笑笑,“如此,也就不会有人注意我们了。”
沈挽柔似乎知道她们在谈论她,回头冷冷扫了她们一眼,照月对她笑笑。
“可她和褚霓为何不直接过几年等选秀呢?”
“沈挽柔出身不好,只怕没有机会。如今皇上年纪尚幼,太皇太后大权在握,褚霓怕的是,等太皇太后肯为皇上选秀,她已争不过其他人了。”
照月点点头,没再接话,喝完最后一口酒。
照月虽自称奴婢,但经过考核是要做宫中女官的,照月完成了每日的功课,随着掌衣一起去妃嫔各宫取回昨日中秋宴上的礼服,经过习武场时,照月正跟着掌衣走路,突然有一阵风声,照月慌忙间抬头,一支箭擦着面颊飞过,照月吓了一跳,但也知道能在宫中射箭的能有几人,索性忍着气快速走过。
“喂,朕的箭落在了你面前,还不捡过来。”那是个听起来还算是稚嫩的声音。
照月时刻谨记着皇宫的规矩,不敢抬头看天子,如今受了惊,却也只能忍着气捡起箭,一步步走向习武场中心,心里想着,都练了这么多年还能脱靶。
可是她的心也怦怦地跳着,毕竟这是全天下最有权力的男子。
照月将箭双手递给皇帝,皇帝接过来说,“你站过去。”
“皇上是……什么意思?”
“站在靶子前,朕的箭会擦过你的脖颈或者头顶射到靶子上。”
照月害怕得双手冰凉,然而只能木木地走向靶子。心里想着,好家伙,根本不用对不住他,他就会误杀了她。她这次希望千万要脱靶。
照月站在靶子前,仍然低眉颔首,然而心跳嘚飞快紊乱,不知何时箭会穿过自己的身体。有一刻照月好奇起皇帝的容貌,可是她将宫中的规矩刻在了心里,没有抬头。
突然一阵风声呼啸,照月紧闭上了双眼,双手紧攥,心快要跳出来,箭射在她的耳边,她的耳珰刮过脸颊,照月一时呆在原地,没有力气动。
这时她反倒不知道这个皇帝到底会不会射箭了。
她害怕自己站在原处,皇帝又要射箭,连忙向前走去。
走近来听见皇帝高兴地说,“哈哈哈我赢了,二哥,我射中了,哈哈哈。”
太皇太后无子,这个二哥是太祖庶长子秦王之嫡子。
照月心里已经想骂人了,但是生生忍住了,面上仍旧没有表情。
“好好好,我将那匹汗血宝马赠于你,你要好好待它。”
“嗯,快让人给朕送来。”
照月立在一旁,等着皇帝让她离开。
皇帝这时似乎才看到她,从手中取下一枚金指环,丢到照月脚下,“赏你的,走吧走吧。”
照月本来就盯着脚尖,乍一看到那枚指环也吓了一跳,这般昂贵的东西也随手赏了人,可见真是个不知人间冷暖的孩子,照月捡起来,“谢皇上隆恩,只是太过昂贵,奴婢不敢收。”
“不过是个金块,有什么敢不敢收的,敢被人当靶子射,不敢收金子,真是有趣。”说着笑起来。
“那奴婢收下了,奴婢告退。”照月好生收好那枚金指环,转身告退。
照月走出几步,待要好好长舒一口气,身后男子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等一下。”
照月停下脚步,心又开始狂跳,手在袖子中紧握成拳。
照月转过身,“皇上还有何吩咐?”
“你为何不戴?”
“皇上赏赐的东西,奴婢不敢戴在身上。”
“可笑,你若是不戴在身上,难道要供起来吗?还是不喜欢?”
照月原本真的不知道要拿这个怎么办,供起来或许也是个好法子,这时候只好戴在手指上,她的手指并不纤细,只能戴在小手指上。“奴婢已经戴上了。”
“你怎么一直不抬头?难道是模样奇丑无比?”
照月心里已经厌烦这个皇帝了,“这是宫中的规矩,奴婢不敢僭越。”
“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我叫你不敢吧。”
“算了,阿楚,让她走吧。”秦王世子帮她解了围。
“去吧。”皇帝这才换了正经语气。
照月得了特赦一般快步告退,隐隐约约间听到皇帝的声音,“她若不是生得奇丑,便是心里有鬼,才不敢抬头见人。”
照月再次把手紧握成拳,金指环硌得手生疼,心里想他可真可悲,奴婢们分明不将他放在眼里。
又听到秦王世子声音平和,“不,她不过是个守规矩的宫人罢了。”
照月跟着掌衣重新走向后宫诸殿,掌衣说:“你初进宫不懂,皇上有时候阴晴不定,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
“皇上这样玩,就没有伤过人吗?”
“怎么会没有呢,这次算你运气好。”
照月突然想,会不会皇上也知道宫人对他不敬,用这种方式反击呢?听宋艾说,皇上今年也已十五岁,却没有想到,心智如此不成熟。
皇上虽然还未加冠,但宫中已有几位妃嫔,其中最为得宠的当属褚昭媛,两个人年少相识,青梅竹马,除此之外,当属崔充容,再就是几位才人,宫中人虽然不多,平日里倒是热闹的,尤其是褚昭媛和崔充容之间更是从没有消停过。
这天二人在褚昭媛宫中取了礼服正要去崔充容宫里,褚昭容突然出现拦了他们的去路,“谢掌衣,明明平日里崔充容都是穿那件旧礼服,怎么昨日给她换了新的,也不告诉我,害得本宫被她比了下去,皇上一晚上都在和她说话。”
照月心里一阵无语,又是个孩子气的人,难怪皇上会喜欢,因为都是一样的人。
谢掌衣语气一如往常恭敬,“回娘娘,是太皇太后有命,要给后宫换一批新衣,只是先紧旧的换下来,娘娘的过些日子就会做了。”
褚昭容的声音有了喜色,“那就好,我的新衣要比崔充容的更鲜亮,知道了吗?”
“是。”谢掌衣恭敬回答。
“嗯,去吧。”照月感觉得到,褚昭容一昂脖子,转身进了宫殿。
“奴婢告退。”
出了褚昭媛宫殿,照月问掌衣,“尚服局真的准备给褚昭媛制新衣了吗?”
“没有,时间久了,新衣也就变成了旧衣,昭媛也就不会在意了。”
“那掌衣岂不是在骗……”
“若我直言没有昭媛娘娘的份,只怕今日是没有个了结了,昭媛孩子心性,日后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有些人,你万不可得罪了。”
“是。”
“人心最难揣度,照月,过些日子,我就可以出宫了,所以不想生事,你在宫中,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二人不再多言,进了充容宫殿,与昭媛不同,充容已经在等她们。
“昨日的礼服甚是华美,你们上心了。”充容在榻上假寐,声音柔媚如蜜,可想是一使眼色,身边的婢女将几吊钱放在谢掌衣手中。
“谢娘娘,本就是奴婢职责所在。”
“嗯,下去吧。”
“奴婢告退。”
照月正要退下,充容突然道:“慢着。”
两个人停下来。
“娘娘有何吩咐?”
“听闻褚昭媛的妹子也在尚服局,上次过来本宫出去陪太后赏菊了,不巧得很,下次不妨带来给本宫瞧瞧。”
“褚霓身份低微,入不了娘娘的眼。”
“谁知道呢,没准也是个美人坯子呢。”
照月听着没了声响,想着大概可以告退了,充容突然缓缓睁开一对凤眼,“我说是什么一直晃本宫的眼睛,原来是金……皇上的金指环。”声音突然有几分刺耳,“才入宫几天,便得了这般的赏赐,尚服局真是藏龙卧虎啊。”
“娘娘恕罪。”照月连忙捂住指环,“奴婢经过习武场,为皇上活靶子,才得此赏赐,实在不敢有任何妄想。”
“哦,是吗?”充容的声音温柔似水,却让人脊背发凉。
“确是如此。”谢掌衣出言相助。
“你抬起头来。”
照月心里惴惴不安,缓缓抬起头来,余光扫过榻上美艳慵懒的女子,一时间惊为天人,连忙垂下眼帘。
崔充容端详着这个女子,眉目清淡,脸颊还有婴儿肥,低眉顺眼而隐隐有不屈傲气,忍不住问:“你叫什么?”
“奴婢路照月。”
“路家?御史中丞?”
“正是。”
“难怪。想必路家的女儿并无攀龙附凤之心?”
“娘娘明鉴。”
“罢了,去吧。”
二人告退,照月捧着盛放礼服的木匣,走在回尚服局的路上,照月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有充容这般美人。”
“宫中不乏美人。”
“那昭媛一定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了?”
掌衣看着照月眼冒精光的样子,笑道:“那是自然。”然而默了片刻,忍不住道:“美人如花,开谢不由人,宫中不乏美人,却没有立于不败之地的美人。”
“照月知道,宫中美女如云,不应有妄念。”
“你没有妄念,旁人并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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