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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王国
  东风手携凉意,姗姗来迟的玉妃降临这肃杀国度,给她的君王献上最皎洁尊贵的素纱。

  王允诺她的夙愿,向各地传达她的指令,令万物匍匐其脚下,让世界陷入孤寂纯白的永眠,放眼望去,皆是王的寒冰疆土。

  【雪伊斯是创世神。祂苏醒在混沌中,分割自身力量去创造光明与美好,用黑夜将黎明平衡。分散出的神力逐渐创造了更多新神,世界也因此热闹而多彩。

  只是,作为本源的祂却日渐衰弱,也许注定会逝去,然后陨落。

  祂被新神驱逐出一手建造的神国。

  祂的血液因失去力量而只留下沁骨寒凉,祂的呼吸都是凌厉暴风,祂的话语都是刺骨冰霜,祂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冰雪之王————神史所载】

  雪晨国是归属祂的领域,说是一个国,实则是一个孤独的星球。这个球体上只有一个国家,和唯一主宰它的神明,雪伊斯。

  祂的名字不能被凡人言说,祂的臣民只尊称祂为雪神,并建起宫殿神庙来祭祀供奉祂。
  但似乎,人们仿佛都逐渐遗忘了,祂也是曾经的造物主,是万物之始,也是创世神。

  ……

  雪晨国又开始了长达百天的连绵鹅毛大雪,白色如同牛奶从天而降,泼满每一处间隙。屋顶和街道被积雪占据,一脚踩下去都能陷进大半条腿那么深。

  聪明且勤劳的居民们大都闭门不出,和森林里的狗熊和蛇类蛙类一起,进入冬眠龟缩不动的静止状态。
  在长假中休养生息,等待雪停和气温回暖。

  有经验的人,总能从野鸭歌颂雪神离去的叫声中,探寻到春的气息。

  现如今都只能缩在火炉旁边取暖,每户人家早在几月前储备好过冬粮食,像松鼠一般用干草和食物堆满屋子每个角落。

  但在一望无际的苍白色中,突兀的出现了一枚攒动黑点,远远看去,也就芝麻粒模样。

  在大雪之中显得如此孤寂渺小,像个落单的迷途旅人般,只知道埋头前进。

  视角拉进,才看清是一个裹着破旧黑衣的单薄人影。她一张脸被风洗刷得通红,脆弱的肌肤,不出意料的裂出无数细小伤口。

  这是一个瘦弱且身子单薄的妇人,头颅低垂着,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尽管如此,她也如揣珍宝一样紧抱着怀中物。
  那是一个可怜的婴儿,就如同她不被上天垂怜,不被丈夫怜悯的母亲。

  她们俱都被屋主人用取暖的柴火乱棍打出家门,被驱赶出落蓝街。妇人的耳边除了风雪呼啸声,仿佛还不停回响着丈夫对她的怒骂和苛责。

  “无知的女人,她只会带来灾难和浪费!食物和柴火不足以支持第五张嘴!

  把她带走,远远带走,带去雪山上圣洁的神庙,把她献给雪神吧。

  让她回归神的怀抱,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去他的魔鬼安排!”
  妇人愤恨的念叨着,牙齿不住的打颤发抖,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冻的。

  这是妇人刚出生,她的第三个小女儿,刚喝了一点奶,十分知足快乐的窝在妇人怀中入睡。很乖,连偶尔一次哭泣都没有过。

  妇人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不被丈夫所喜爱。她的安黛尔也是上天赐予的珍宝啊!

  妇人无力的热泪,滴落在婴孩粉糯透红的健康脸蛋上。她无法想象,这样生机勃勃的小天使,不久将离开这人世间。
  还未来得及睁眼,见一面来年初春回归的风景。

  婴孩在沉沉睡眠中,而妇人依旧在及膝深的雪中艰难前行,她知道自己行程的终点,为此坚定不移的前行。

  她要去离这最近的克雷蒂雪岭,那里有这个边陲小镇唯一的神庙,供奉着伟大的雪神。
  她要去祈求神的原谅,祈求神的宽容仁慈,希望祂能俯视人间,听见她的祈愿。

  【上天啊,请保佑我的孩子。伟大的雪神冕下,请赐福我的孩子,与她一线生机吧。】
  妇人虔诚在心里默念,每走一步都会诵读一遍,仿佛只要她说得够多够久,被神听见的几率会有所提高。

  ……

  终于还是抵达了克雷蒂山脉,平时遥远的神庙,怎么今天变得如此短暂。

  妇人的内心流淌着滚烫的岩浆,炙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难受的心脏反复煎熬,融化成水。

  步伐愈发沉重,肢体僵硬的她把裹着破洞襁褓的婴孩,放在空无一物且铺满灰尘的神龛上,一个石盘里。
  美丽粉嫩的婴孩,如同最宝贵的供品,盛放在神明脚下。婴孩依旧沉睡,不愿醒来。

  莱伊镇远离国都中心,和天上的神明更是遥不可及。

  比不上中心地带贵族们合资建造的那些,精美而宏伟壮观的神庙殿堂。小镇居民平日里时有时无,且相当吝啬的供奉,更是引不起神的注目。

  神庙在小镇占地面积最大的一条冰河源头,河流终年无法冻结。变成白色缎带,静静垂落在克雷蒂雪岭,从山头到山腰,如同淑女皎洁的发带。

  神庙中,有用乱石横七竖八,胡乱堆砌的墙壁。
  也有用来遮蔽神颜,早已褪色发灰的帘布,寒风一吹,飒飒作响,在空中破碎,如同老人额上细密的皱纹。它们好似章鱼的多条触手,在冷风中挥舞,僵硬而麻木。

  神庙中唯一看得过去的物体,就是石台上,由国王下令举国一致塑造的神像。

  雪晨国信仰雪神,尽管祂只喜欢给信徒馈赠无尽风雪。
  以致于许多不太虔诚的信徒总会说,祂一定是大陆上最冷酷漠然的神明。

  祂不像其余神明一般,住在看不见的神殿里,和璀璨群星相伴,而是选择了降临在雪晨国的某个雪山。
  在一座终年积雪,暴风从不停歇的雪岭上空,俯视祂的人间。

  雪晨国积雪的山脉如此多,谁知道神在哪里落脚?万一看见自己的某座神像丑陋不堪,岂不会震怒异常?

  异教徒都说,祂是被神国驱逐的流浪者。
  是堕落,是背离,是懦弱的代名词。
  连像样的神殿和国度也不曾拥有。

  …………

  妇人虔诚的跪拜祈祷,嘴里不停歇的祷告。
  而后,她站起转过身,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她跑出了神庙,她要逃离这个让她难受至极的地方!

  ……

  俊美无俦的神像,面无表情注视着一切,祂本就全知全能,洞悉世间非黑非白的过去未来。

  寒冷会在片刻夺取眼前新生的幼子,新生的婴孩灵魂未稳,甚至死后也无法凝聚成形。

  更别提踏入波折轮回路,更没有希望能进入天堂。
  只会一点点消逝,迈入虚无,归于混沌。

  ……

  良久,虚空中传来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
  神明接受了献祭,垂下没有情绪的眼眸,凝视着一无所知的婴孩。

  一声淡淡的轻笑,“倒是睡得很香呢……”

  神像的容颜,神圣不可侵犯,不容窥伺。只是,任谁被一块破抹布挡着脸,心情估摸着也不太美妙。

  祂有一头令人嫉妒的银子般长发,神袍雕刻满纷繁复杂的颂文和咒语。
  头顶悬挂着璀璨群星,被簇拥爱戴,是宇宙的中心。祂的左边是勾弦弯月,右边是尖角的金阳,一只脚下踏着星球,以示主宰之意。

  虚无中神手轻拂,引走了安黛尔的灵魂,收纳那已经生机尽断,逐渐苍白的躯体。

  神明带走了献祭的供品,带回了祂的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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