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ONLINE[无限]

　　##6.污染

　　猿猴区的工作人员离开了，游客们两两三三聚在一起。
　　进猿猴区的之前是两组五人队伍，如今人数几乎锐减一半，走了一个，只剩五人。

　　一面之交的同伴迷失在内，不知所踪，倒也谈不上悲伤——只是名字都记不清的临时队友——但如果想到下一个会轮到自己，就很绝望痛苦了。五个人面色都很沉重。

　　况且，谜之声音单方面介绍了游戏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完全是放任他们自行探索的态度——不知所出，不知所从。
　　即使想商讨接下来的行动，也不知道从哪开头。

　　唐婷双手抱臂，食指点触裸露在外的皮肤，望着空地。
　　“当务之急是找到出口，守则上说白狮子园区是安全的，我们可以去看看。”
　　“我看不出来跟原来有什么不同，”洪星文，年轻的寸头青年不客气地回应，“这个地方很邪门，我看上面写的不是告诫，全是下场，守则上说猿猴区会出现两条路，然后就出现了。如果去狮子园，肯定会撞上守则上警告的事。”
　　“那要怎么做？”提出建议的中年人皱着眉头，“不一定——”
　　“走错一步就丢命！”洪星文打断他，“你要我们去赌吗？！有多少命够用？”
　　“继续站在这，没吃的也没喝的，迟早会脱力，后果一样！”
　　“所以要我们去送死？”

　　唐婷面无表情。她个子高挑，气势凌人，看不出前不久还一脸崩溃地大哭大叫，只有起褶的衬衫隐约诉说惊醒前似乎存在过的噩梦。
　　惊心动魄的所有细节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大脑拒绝去回想，仿佛避开一种本能的，深层次的恐惧。
　　一旦想要仔细回忆就头疼。

　　谁也说服不了谁，其他两个要么愣愣地发呆，要么充当没用的和事佬。
　　洪星文还在吼：“主动去危险的地方就是送人头！”
　　中年人认为他不可理喻：“你真怂啊！都说了，这次小心点，多注意点，别那么冒进不就行了，总比原地等死好！”
　　“你根本不懂，那些走散的人已经完了，你不懂有多危险！”

　　唐婷忍无可忍前，闵齐心折返了。

　　没料到闵齐心还会回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惊讶。唐婷已经重新穿上了丢掉的高跟鞋，唯一的变化是她主动把细跟掰掉了，虽然脚趾不舒服，但至少不用担心跑路时出岔子。
　　她狐疑地低头打量她怀里的东西：“你拿的什么？”
　　“这个？”闵齐心低头看了眼，语气随意，“兔子血。”
　　“什么？”
　　“兔子血。”
　　“你疯了？”唐婷不可置信，再反应过来，喝声道：“别过来！”

　　她对兔子及相关事物神经过敏。
　　闵齐心顺从地停下。在场全部的人目光都半信半疑集中在可疑的塑料瓶上，里面晃荡着有点像樱桃汽水的紫红色液体。
　　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液体格外粘稠。

　　唐婷汗流浃背，之前她对那种形容恐惧大量冷汗的描述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搞文字的固有的夸大其词，直到黏湿的汗水顺着颚角滴落。
　　气氛紧张，沉默泛着诡异，所有人如临大敌，仿佛闵齐心不是抱着水而是别的什么。

　　反应最大的果然是洪星文，他慌乱后退，又惊恐有迷茫地低语：“疯了，都疯了。”

　　娇小的，无害的，隐秘的，伟大的……
　　白色，有毛，毛发细密，眼睛猩红，镶嵌的红宝石。

　　诡谲的形势暗潮流动，一场短促的对峙。
　　节骨眼上，闵齐心突然笑了下，唐婷震惊了，她竟然笑得出来。

　　高压环境会对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也许她疯了。唐婷暗自吸气，准备随时暴起，制服疑似不正常的来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婷之前的临时队友，自称傅灯，没有打招呼就跟着闵齐心离开的男人姗姗来迟。
　　“你们怎么了？”

　　他走到闵齐心左侧方，正对神色紧张的同伴，一巴掌拍在闵齐心的后脑勺上，拍得她忍不住后仰脑袋，虽说看他的视线平平静静。
　　“别吓唬他们。”他判断了形势。

　　傅灯丝毫不提被闵齐心拆穿身份后，有瞬间不再掩饰的，让人胆寒的真面目。
　　闵齐心收回视线：“必须搞清楚污染程度。”

　　“不错，但他们不能理解，你要换成不冒犯的方法。”傅灯竟然赞同。

　　唐婷听不懂他们交谈的话题，防备地反问：“你有什么目的？”她总觉得闵齐心在观察他们的反应，她的目光死死揪着一个人——女人想不起他的名字，应该还是个在校大学生，有够年轻，从刚才起就有点反应木讷，其他人争吵的时候，反应也很平平。
　　闵齐心盯着他，目光闪烁。

　　闵齐心想了想：“调查猿猴园区。”
　　“啊？”

　　女人的表情，和饮料店工作人员迎来闵齐心折返时一样愕然。
　　当然那边要更胜一筹。店员没料到难缠的客人再度回返，有一瞬露出了相当纠结的神色，让人以为他在做英勇就义的准备。

　　好在闵齐心折回去是真的想买饮料，她用点数买了两瓶水。

　　没错，点数。
　　这个地方流通的货币不是人民币或者任何纸张、硬币、金属，而是点数。

　　也许它有正式称谓，但在闵齐心眼里只是个基础数字。

　　由于没有系统面板，闵齐心通过饮料店的收银机确认了默认点数。
　　100点。

　　两瓶普通的饮料，一瓶一点，总共花费2点，还剩98。
　　傅灯听到她打算花点数买两瓶水的时候，脸色可谓复杂，隐约可见肉痛。连性格扭曲的乐子人都欲言又止，可见点数在乐园游戏里地位重要。

　　闵齐心耸耸肩，傅灯随手抽出一瓶，打开喝了一口，证明确实是普通的汽水。他从没喝过用点数购买的普通汽水，有种很新奇的奢侈感。

　　傅灯看了眼瓶子上的标签，“这牌子海盐的更好喝。”
　　“用你的点数？”
　　“……但是买了就没必要挑剔。”傅灯点点头，“有喝的不错了。”

　　“我是在试探你们的反应，只有确认你们污染得轻，才有保障你们安全的准备。”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唐婷挺直了腰，脸色发怒，“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遭遇了什么，遇到了多大的麻烦。”

　　“等找到出口，你们有大把的时间去回味，但不是现在。”闵齐心点头。

　　唐婷话到嘴边，听到这番话，一愣：“出口？”
　　“游戏都是需要通关的，”闵齐心说，“虽然本质是因为这是个半成品都算不上的内测游戏，但只要明白游戏需要通关这点，就能察觉到游戏的意图。”
　　“这种沙盒游戏，基本都是和探索、调查有关，只要掌握其中的规律，才有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闵齐心手上边说，手上也没停下，她检查封锁园区的粗大的锁链，和醒目的红标牌：
　　[该园区暂时关闭修整，给您带来的参观不便敬请谅解。]

　　唐婷盯着她的背影，移动视线，看向傅灯。
　　傅灯在他们当中看起来最正常，但经历了一系列恐怖后还表现出正常的反而最不正常。

　　女人深吸一口气，尝试去控制心中翻滚的胡思乱想。
　　她高中后就出社会打工，吃了很多苦，总结了很多与人交往的经验，才跌跌爬爬得到大公司的稳定工作，拿到了副管的位置，早就学会了管理情绪。闵齐心虽然无论是行为还是对话都透着古怪，但语气中的笃定，和对事态的冷静把控，都比自己这边只会争吵瞎猜的队友带来更多安全感。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语气缓和了下来。

　　“我说过了，”闵齐心拨弄生锈的大锁，理所当然道，“进去调查。”

　　“麻烦让开。”
　　这时声音响起。

　　工作人员回到了入口处，不知道有没有接到某个蛮不讲理投诉，他神色如常，利索地解开锁链，取下警示牌，对最近的闵齐心点了下头，客气地对在场所有人说道：
　　“猿类区域已经重新开放，可以进去参观了。”

　　听到和凝重气氛格格不入的工作人员这么说，大家的表情都很麻木，眼神也是一潭死水——他们好不容易出来，鬼才想回去。

　　闵齐心是真打算进去。但被人阻止了。
　　唐婷一把拉住她：“别进去，里面真的很危险，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不要一个人冲动。”她意识到闵齐心是真想要一探究竟，立刻出手制止。无论闵齐心说的意思，说话态度，行为奇葩，她不能眼睁睁看人主动送死。
　　闵齐心看了眼抓住的胳膊。

　　“游戏的过程就是游戏的目的。我必须自己进去感受一遍，才能了解你们的污染程度。”
　　唐婷不理解“污染”的含义，但心绪不自觉涌动，好像后脑勺有声音在窸窸窣窣低语。

　　等她回神，闵齐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她的手，人已经往里走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跟上去，之前紧随其后的傅灯竟然也没有动静，笑着看闵齐心一个人走进了猿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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