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天九]不问归途(张良同人)

　　东皇太一举起一只手，袒露掌心，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十几年前，我夜观星象，发现东方星轨有异，枉我钻研星象多年，也无法探知全貌。”

　　“吕姜后人，你确定要改变命定的轨迹？”

　　他嗓音空灵，语速徐徐，即使身处牢狱，依然从容不惊，如漫步星空。

　　姜星霜先是笑了一声，其后笑得越发响亮连贯，眼泪都笑出来，“何为命定？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上天都愿予一线生机，你修观星之术，不过窥得皮毛，也敢在这教我做事？”

　　“可那一线生机，也不是谁都能抓住的，你已是变数，难道还要改变更多？”

　　“我抓不住，阴阳家就能了？”姜星霜眼神嘲讽，“太古之时，东皇名为太一，与其兄帝俊为大日之子，栖息于扶桑神树，如今你名为太一，却只能隐匿于星空下，再不见日光，当真辱没了这个名字。”

　　姜星霜摊开手掌，外面的阳光落在掌心，眼神悲悯，“道不同，你连这一线生机都没有。”

　　顿时，这周围陷入死寂。

　　良久，黑袍下的东皇太一神色不见悲喜，淡淡道：“所以，不论最后如何，眼前的，至少本座要抓住。”

　　声音裹挟着深厚内劲，朝着姜星霜打来，后者一时无法完全躲开，仍是受了五成力。

　　牢房早已损毁，姜星霜内伤不轻，她身子晃了几晃。

　　早在打起来就躲开的韩非跑出来扶住她，“小心，我来，他们找的人，是我。”

　　他眼波柔柔，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夏天，“总不该一直叫你挡在我身前，”想要揉揉姜星霜的脑袋，却不知如何下手，“我才是师兄啊。”

　　他一甩衣袖，眼神不羁，“不知阁下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想要什么，若是苍龙七宿，那么我很遗憾，我也不知。”

　　从姜星霜手中拿过逆鳞，“只是人生于世，不求顶天立地，只为问心无愧，不负初心。”

　　将姜星霜拉着他袖子的手掰开，起身道：“自韩非学业小有所成后，就立志焕新天下，明立法度，荡平不正之风，”
　　他看着逆鳞，轻轻抚着，眼中柔光消失，变得更为坚毅，“可最后的最后，我也想护住身边亲近之人。”

　　逆鳞碎片缓缓合拢，他身上的封印一寸寸崩开，青丝飞扬，矜贵的紫色发带飘落，飘到了姜星霜手上。

　　她攥紧，喃喃道：“师兄……不要用逆鳞！”

　　灵光一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大吼道：“不要动内力！”

　　世界似乎一瞬间变成了黑白色，如水墨泼就，再无色彩。

　　韩非挥剑，东皇太一也放手攻击，两人对阵产生的气流，将这一处牢房夷平，仍有余波。

　　蒙恬听到轰鸣之声，从不远处赶来，原本他得了秦王之命，里面若只是小吵小闹，不必理会，可眼下，势必得进去一探了。

　　东皇太一身形不动，“不愧生出了剑灵，哪怕残剑，依然威力无穷，只是，看起来，对我无甚用处了。”
　　如此残剑，破损至此，也不知到底是何人先他一步。

　　又看向姜星霜，“好好与你师兄叙旧吧，天命如此，有时哪怕是本座，也不得不认。”

　　姜星霜爬起又摔倒，来来回回数次，才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韩非身边，发髻散乱，眼中噙着泪。

　　韩非躺在一片砖石中，唇角带血，逆鳞裂痕更重，到最后，竟慢慢碎裂成粉，四散而去。

　　他咳了咳，又是一口血喷出，人昏迷过去，气息越发微弱，紫色纹路蔓延至手腕，“这是阴阳家的六魂恐咒？”

　　只有墨家心法修炼到最后一层，才能化解，可墨家自祖师爷墨翟之后，再无人能达到这个境界。

　　不愧是东皇太一，无声无息。

　　姜星霜定定神，深吸一口气，拔出常年不离发髻的青鸾羽簪子，对着腕上一划，顿时，鲜血冒出。

　　为今之计，只有动用秘术，才能保韩非一命。

　　吕姜一族，来历神秘，比姬氏一族更甚，姜尚更是兵家祖师爷，族中秘法，阴阳家都要自叹不如。

　　阴阳家的封眠咒印，她一样能用出来，只是阴脉与阳脉相冲，此时用了，只怕他熬不过去。

　　再者，韩非落到如此境况，乃是定数。

　　让他一直睡下去，隐藏气息，瞒天过海，度过这乱世，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她看着男子清隽的眉眼，“师兄，不要怪我……”

　　以血为引，隔空绘阵，她掐着指印的手法生涩，手上压力巨大，只觉其上静脉都要断裂，好在最后依然勉强完成，姜星霜面色更白了，微光闪烁，阵成，没入韩非身体。

　　姜星霜扯着嘴角笑了笑，将青鸾羽塞到韩非怀中，实在体力不支，坐倒在一边，紧紧握着紫色的发带。

　　蒙恬冲了过来，看到一青一紫两道身影，在一片残垣断壁中格外显眼。

　　他看到这对师兄妹都是命悬一线，气息微弱，道：“姜女郎？”

　　见姜星霜点头，“不知女郎能否起身？”

　　姜星霜苦笑摇头，再指指韩非，眼神黯然，“师兄性命垂危，而我身负重伤，烦请将军帮我把师兄送医，至于秦王那里……”

　　她欲言又止，蒙恬自然看出了，抱拳，“不敢当，韩非先生虽然入狱，君上依旧惦念，事关性命，王上只有更挂心。”

　　说罢，挥挥手，便有人抬了担架来，姜星霜起身，跌跌撞撞地跟上。

　　坐上马车，缓缓调息，到了秦王宫，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微力气。

　　拍拍身上的灰尘，打理一番，马车停稳，跳了下去。

　　“姜女郎，王上想要见您。”

　　姜星霜转身，一身青衣灰尘与血痕斑驳，形容虽狼狈却不改气度，“正好，我亦有惑想要求见秦王。”
　　赵高略让了几步，跟在她身后。

　　章台宫不多时便到了。

　　哪怕秦国自昭王起，已是天下公认的霸主，可修建的宫殿依然透着秦地特有的厚重大气，不比齐王宫的精致，依稀能见到属于霸主之国的恢宏气派。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姜星霜侧眸，一身玄色深衣的青年君王立于丹陛之上，静静地看着她。

　　天光暮色，残阳如血，余晖映照宫殿，打下阴影，光影相生，却泾渭分明，就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不上来看看吗？这里视野开阔，看什么都觉渺小。”

　　姜星霜一怔，随后笑了，轻甩广袖，长身玉立，似窗外翠竹，如琅如轩，“不了，多谢君上美意，高处易寒，我还是喜欢在这软红中听风赏月。”

　　嬴政目光微滞，慢慢走下来，“刚刚传来消息，韩非先生，怕是无法醒来，只能这样一直睡下去了。”

　　“寡人很遗憾，韩非先生不能与寡人共图大事，以他之才，若无此意外，必将千古留名。”

　　姜星霜颔首，对上他如百丈寒潭一样的眸子，又敛目道：“师兄一直是师兄，我一开始就清楚，以韩国国力国土，无法支撑他的变革，遑论中央集权？”

　　说到这，她声音越发低了，“他也清楚，比我清楚。”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无力回天，许就是这般吧？”
　　“他和李斯不一样。”

　　嬴政蹙眉，冕旒轻动，“寡人并未动过取其性命之心，只是为他的不识趣感到不快罢了。”

　　“故国难舍，人之常情。”

　　“不过我劝王上，还是小心李斯，小心阴阳家，阴阳家动不得你，是因为你才是苍龙七宿的关键。”

　　大气运之人，阴阳家若执意迫害，恐怕遭殃的还是自己。

　　见到嬴政了然的眸子，姜星霜一哂，倒是她多嘴了，人家心里清楚着呢。

　　“你这般厌烦李斯，以你的能力，杀他百次不在话下。”

　　姜星霜面上顿时没了笑意，只看着远处，“我自小学法，一人有罪，该依法论处，而非我私自寻仇，知法犯法，我做不出。”

　　她手放在心口，“我尊重生命，同样敬畏法律，深入骨髓，永世不忘。”

　　嬴政眸子泛起涟漪，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和韩非先生很像。”

　　“或许吧。”姜星霜叹气，“很像，终究不是一模一样。”

　　说罢，就想离去，却没想到刚转身，就因心力交瘁，内伤过重，一口血喷出，摇摇晃晃直不起身。
　　嬴政皱眉，将人拽住，却发现怀中之人已然人事不知。

　　抿抿唇，将人打横抱起，“传疾医，疡医前来。”
　　赵高微微垂首，默不作声退下。

　　偏殿内，医者包扎好伤口，开药后，便退了出去。
　　嬴政坐在临时设立的桌案前批阅着竹简，一边分心注意榻上之人的动静。

　　油灯“哔啵哔啵”地响着，赵高将最后一轮竹简撤下，看向坐到了榻边的秦王，才道：“君上，韩美人忧心您政务繁忙，无暇用餐，给您做了羹汤，候在殿外，可要见？”

　　“不见，羹汤也拿走。”

　　赵高应声，退了出去。

　　室内灯火煌煌，照得沉睡女子的脸更显莹润白皙，眉若远山，不知睁开眼，又是怎样的宜喜宜嗔。

　　心中百感交集，终是压了下去，负手而立，“既然醒了，就起身吧。”

　　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颇有些无奈，“你不觉得，刚刚有些尴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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