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270]

　　白兰对于武器制造方面的研究很深，在上课时，他总能用最浅显易懂的语句来解释一些复杂的原理，虽然看上去不着调，但是学生们都能从他的三言两语中，感受到他对这一块的知识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千里一节课下来记了不少笔记，对白兰的抗拒也不知不觉地降低了不少。

　　这不代表她舒服了。
　　白兰在有意识地侵入她的生活，她无比清楚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白兰也没有遮掩这一点。
　　他的联姻根本就是一个宣战，用来通知千里他即将展开攻势。

　　千里还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皮肤上时所带来的冰冷触觉——那是个很微妙的地方，不算是特别隐私，却也绝对不是可以让外人随意触碰的。

　　“千里是不舒服吗？”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安静。笹川了平奇怪地看了眼平时都会吵吵嚷嚷的同伴，最后把话题落到了脸色最不对劲的千里身上。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才在心中松了口气，山本武连忙接上话茬：“我已经联系了医师了。千里你也真是的，和阿纲斗气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疼一天了不还是自己难受？”

　　……开什么玩笑，去见医师，那她被别人上药的事情不就遮掩不住了？很多药贴都在后背，她自己是碰不到的。
　　她这一天都在和沢田纲吉他们一起上课，只有下午一节课不在……这不明摆着告诉其他人下午那节课发生了一点什么，到时候他们查一查对方身份的话……

　　千里想到这又觉得不对。
　　她为什么要瞒？之前瞒是因为不想让沢田纲吉心情变差，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不用了，我已经上过药了。”
　　“嗯？”库洛姆惊讶道：“谁给千里小姐上的药？”
　　BOSS说千里小姐伤在肩胛骨和锁骨附近……她们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千里小姐还因为不想让BOSS帮忙上药和BOSS吵了架啊。

　　“白兰。他是武器制造课的老师，上课前他发现我受了伤没有治疗，帮我上了药。”
　　“哦哦，上了药就好，现在你感觉怎么样了？”笹川了平问：“不对，你怎么直呼你老师的名字？要叫老师啊千里！”
　　“草坪头这不是重点啊！”狱寺愤怒：“你伤在那些地方，你怎么能让一个陌生人给你上药！？还是教室大庭广众的……”
　　狱寺的智商慢慢地回归，他一瞬间福至心灵，察觉到为什么觉得“白兰”这个名字耳熟了。
　　白兰……那不是千里的联姻对象吗！？

　　狱寺的声音慢慢地变小，开始不安的用余光去偷觑沢田纲吉。
　　他不太懂十代目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千里在一起……不过他是十代目的守护者，也的的确确把沢田千里当成了自己半个妹妹，他不希望任何一方受伤。
　　现在眼见千里选择放弃了这段感情，他能感觉到十代目的痛苦，可狱寺不懂为什么十代目就是不愿意更进一步，到底有什么在阻拦着他？

　　与狱寺相反，山本很想得开。作为朋友，他尊重两人的选择。
　　并且，他很乐意推一把这个进程——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纠缠着彼此痛苦，不如一刀切断，干脆利落。
　　当两人都沿着自己决定的路走下去后，说不定还能回到以前。

　　于是山本说：“狱寺也不要这样说嘛，那是白兰啊，可能是千里未来的丈夫。千里既然愿意让他帮忙上药，那说明千里对他有感觉的吧？恭喜啦千里，没想到我们之间最先脱单的会是你哦～”
　　“我和他说了，先从朋友做起，合适的话再进一步谈。”
　　“循序渐进啊～那更好了。我们和阿纲都很担心你随便找个人就嫁了，这样相处一下再决定的话，我们就放心了。”山本爽朗一笑，伸手揽住沢田纲吉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对吧，阿纲～是不是安心多啦？”
　　“啊……嗯。”沢田纲吉迟钝了有十多秒，才尴尬地应声。
　　千里懒得理他：“说这些还太早了，回去后和老师他们一起聊一下白兰的问题吧。”
　　“为什么要这样正式地聊？”狱寺忍不住问：“你真对他……？”
　　“他的确是我目前联姻对象第一选择。”千里道：“不过还有一些我也拿不准的事情，必须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

　　“开会……又是开会……”会议室外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多会啊……”
　　“这也没办法啦，最近事情就是很多。”
　　“这次开会原因是什么啊？”
　　“好像是大小姐要确定联姻对象了？不过还没有定，我们也不能进去听，防止消息泄露。等定了才会告诉我们。”
　　“那部长为什么让我们过来啊？而且大小姐不是BOSS的未婚妻吗！？”
　　“不是啊，大小姐和BOSS没那种关系。让我们过来是等大小姐说完后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吧，重点肯定还是大小姐联姻的事情……”

　　会议室里，千里将和白兰接触后的事情一件一件说了出来，毫无遮掩。
　　当然，省略了白兰今天强行给她上药的步骤。

　　“他很有底气。”等他说完，九代目敲了敲桌子：“他不惧怕这样做会惹怒彭格列。”
　　“是的。”千里回：“他很强大，不像是一个刚进入Mafia的普通人。他的数据情报网更让我在意，我们没有更深层次的交流，不过仅凭他对我的了解程度就能看出他的情报网有多么庞大。”
　　“阿纲，你怎么想？”九代目温和地问。
　　在会议上，九代目已经逐渐减少了发言，很多决定权都转移到了沢田纲吉身上。九代目在有意识的让沢田纲吉慢慢地成为彭格列唯一的掌权者。

　　“不行。”沢田纲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白兰太危险了，千里，你之后不要和他接触了。如果他想要同盟的话，可以递交正式的同盟申请。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和他谈。”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交流各自的意见起来。
　　千里透过长长的会议桌，和坐在最上首的沢田纲吉对视。她坐的其实并不远，毕竟根据在彭格列内部的管理权限，她仅次于沢田纲吉、九代目和Reborn，但是现在看，总觉得咫尺天涯。
　　沢田纲吉的神情中带着她不想去了解的情绪，她已经很累了。

　　“我不赞同。”Reborn突然开口说。
　　窃窃私语的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Reborn？”沢田纲吉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反对的会是Reborn，他讶异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根据千里的说法，白兰的确很强。但是阿纲，在过去我们也遇到了很多强大的人。其中一些人成为了我们的盟友，一些人成为了敌人。白兰目前敌友未明，就算以后真的是敌人，千里说得也没错。”Reborn用枪顶了顶自己的帽檐，停顿了一下才说：“在白兰对我们了解很透彻而我们对白兰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直接交恶并不是好的主意。”
　　“我没有要交恶。”沢田纲吉辩解：“我只是说别让千里一个人去见他了。”
　　“他的目的很明确。”Reborn说：“你难道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他和彭格列交好的前提就是千里，你直接将千里藏起来，和直接交恶有什么差别？”
　　“是的。”库洛姆很少开口，一旦开口，基本上都是六道骸的意思：“未知的敌人很可怕。”
　　“那也不能交出千里。”山本武严肃地说：“这个前提我们不能接受。难道为了了解他的情况，就真的把千里送给他？”
　　“对啊，而且大小姐在彭格列那么重要，如果他实际的目的是通过大小姐来刺探彭格列内部消息呢？”武器装甲部部长珀莎也忧心忡忡。

　　“你们都想得太复杂了。”Reborn说：“他的目的是和千里联姻，而不是逼我们交出千里。也就是说，我们接不接受并不重要，主要是看千里本人的意愿。”
　　如果千里愿意，那么白兰这个前提其实并没有损害彭格列分毫。
　　如果千里不愿意，那么彭格列绝对不会妥协。
　　Reborn看向千里：“你对白兰是什么感觉？”

　　他们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千里身上。
　　千里面容平静，看着她的侧颜，沢田纲吉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最初的千里了。
　　记得刚被接回来的千里是一个充满攻击性的小兽，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攻击性。后来熟悉了，他又发现千里总会用最大恶意的地方去揣测他人；当察觉到有危险时，也会用最极端的手段去应对。
　　他用了好多年去调和千里的戾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样的一个小女孩变成了如今面对什么事情都可以冷静处之的成熟的Mafia。

　　“我很担心。”千里实话实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在Mafia中算是有智商的，现在看，可能是你们在让着我。面对白兰时，我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她并不在意地说出自己的弱势和不足：“我一方面想要和他继续周旋，了解一下更多情况，免得彭格列一头雾水地多了一个隐藏的敌人；另一方面，我没有把握不反过来被他利用，拖了你们的后腿。”
　　“你说了那么多，没有提到一句你的看法。”Reborn说：“千里，我的问题是你对白兰是什么感觉？撇开彭格列的利益和可能有的后果，只考虑你和白兰之间，你是怎么想的？”

　　千里怔然。
　　她扫视了全场，发现她的同伴们头很赞同Reborn的看法，甚至连沢田纲吉……都更关心这个问题。
　　她心中一暖。
　　千里第一次按照这个思路去思考，不去在意白兰想对彭格列做些什么，不去想那些争权夺利，不去计较得失，不去……不去顾虑沢田纲吉，她应该是……

　　“我应该是愿意的。”千里没有遮掩自己的表情，让她的同伴们都看到她的神情，毫无勉强：“撇去一切外在需要考虑的东西，只考虑我自己的话，我愿意和白兰进一步发展试一试。”
　　她又无奈道：“不过我还是更看重你们的，让我不考虑你们是不可能的，让我为了我自己不顾彭格列，那才是真的太为难我了。一切大局为重吧。”
　　“好。”Reborn应了下来。

　　他到底心疼自己的学生，眼角余光扫了眼沢田纲吉，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
　　同样注意着沢田纲吉情绪的还有九代目、山本武等人。然而事已至此，只希望这两人可以平稳地走下去。

　　Reborn顿了下，一锤定音：“彭格列会将杰索家族暂时列入联姻第一候选人里，正式给杰索家族发出结盟邀请。在此期间，只要杰索家族不背叛，或者你没有改变心意，你和白兰·杰索可以正常接触交往，不需要受到彭格列的监视。”
　　“千里，你为彭格列做的够多了，私人的感情不要想得那么复杂。如果彭格列真的要和其他家族开战，也绝对不是你一个人可以阻拦的。就把白兰当成普通的联姻对象，去好好经营感情吧。”九代目温和地做出总结。
　　“……谢谢。”千里只能这样答。
　　“当然，如果白兰那小子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也不用顾虑任何事情，彭格列一定会给你撑腰。”九代目又开了个玩笑。
　　“嗯。”千里笑着应声。

　　之后就是一些杂事，几个部长让自己的下属们都进了会议室，杂七杂八地谈了不到一个小时散了会。
　　千里作为内务负责人，依旧是主要负责开会的人员之一，不过谁都能发现她有点心不在焉。
　　散会后，她和九代目与Reborn说了声，就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希尔瓦娜斯道：“没想到你会愿意和那种男人在一起，他和沢田纲吉的性格差的太远了。”
　　千里回：“白兰这种人和我才是同类呀……希瓦，你那个世界里有没有那种非常阳光正义的人？”
　　希尔瓦娜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语气冰冷：“太多这样的虚伪的人类了。”
　　千里笑：“你尊重他们吗？会……向往吗？”
　　希尔瓦娜斯没有回答。

　　希尔瓦娜斯被诅咒日夜折磨，从光明的高等精灵游侠将军堕落成了黑暗游侠、女妖之王，她为了自己创建的“被遗忘者”种族耗尽心血，为了复仇不惜一切。
　　她早已经忘记了曾经自己的模样。
　　或许对于那些人，她心底最深处有着尊重和向往，可是她并不想回去。
　　她需要力量，需要复仇，她的责任和使命不允许她后退。

　　希尔瓦娜斯说：“我不会成为他们。”
　　千里和希瓦在一起十几年，希瓦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和她相依为伴。她知道希尔瓦娜斯那边的情况比她们这边要严峻太多太多，或许她的这些事情，在希瓦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千里道：“是啊……我们会向往会尊重，可是不会成为他们。”

　　“在沢田纲吉的身边，我会不由自主地变成他那样的人，但是很多时候，我们都知道我不是。比如我会想灭族……他不会。”
　　“我真的很喜欢他，为了他，我愿意压抑着本性陪他……可是我累了。白兰不一样，他可以不遮掩地说出他的目的，也不掩藏属于他的危险狡诈。或许白兰这样的人，才会让我感觉不那么累吧。”
　　“我真的太累了，希瓦，我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追上沢田纲吉的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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