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270]

　　今天一天收到的信息量比之前两三个月还多，回去的路上，沢田纲吉已经不知道要先问什么为好了。
　　山本等人也很是疑惑，但是考虑到千里的心情，他们都没敢开口。
　　认识那么多年，很多事情对于彼此而言都不是秘密。他们知道千里是在五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遗弃，后来被沢田纲吉的父亲沢田家光收养，调教了一年后送到了沢田纲吉身边。名义上是沢田纲吉的妹妹，实际上却是沢田纲吉私下的保护者。
　　沢田纲吉一直将沢田千里当成自己的亲人，得知了真相后还和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他既愤怒于父亲将五岁的千里拉入了黑手党世界，又心疼千里从小就没有过普通人应该有的童年。
　　后来千里主动解释，说自己本身就出生于黑手党家族，并不是沢田家光把她拉进去的，这才多多少少平息了沢田纲吉的愤怒。
　　如今，那个珮丽丝居然喊她——姐姐？
　　那为什么之前几次提起兰卡家族时，以及刚刚见到珮丽丝的时候，千里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因为我的记忆被封印了。”
　　事关千里，事情不能马虎。征询了千里的意见后，沢田纲吉当机立断召开了高级会议，就连已经不管事的九代目都被请了过来。
　　内部会议进行时，千里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用笔敲了敲桌面。
　　宽敞的会议室里落座着目前彭格列拥有最高权限的几个人——沢田纲吉、Reborn、山本、狱寺、了平、库洛姆、蓝波、九代目，甚至还有远程参与视频会议的云雀恭弥，以及各个部门的部长。

　　“不可能，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千里小姐的记忆有任何的缺失。”库洛姆立刻出言反驳。
　　“并不是用幻术封印，只是催眠。”千里安抚了一下库洛姆，冲她微笑了一下，让她不用紧张。
　　库洛姆性格敏感，如果知道她是因为幻术而失忆的话，一定会自责。
　　“那也不可能……我和千里小姐对战过很多次，我没有感觉到千里小姐的记忆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他们所占的分量太小了。”千里说：“就像是我忘记了我有一天中午吃了什么东西一样，库洛姆你难道还会单独去查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些吗？他们对我的人生来说，就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忘了也就忘了。”
　　“……”库洛姆无法反驳。

　　听六道骸大人说，之前他去袭击彭格列，第一个针对的就是沢田千里。结果进入了她的记忆中，却发现她的情感贫乏的可怕，整个世界在她的脑海中都像是蒙着一层雾，这层雾直到接触到了彭格列的人才逐渐消散。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彭格列那群人，其中只有沢田纲吉一个人是那样的独一无二。
　　这种人，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应该感觉自己和普通人格格不入才对。
　　这是六道骸当时的评价。

　　“别卖关子了。”云雀恭弥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他面无表情地盘膝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是不耐，却一直没有挂断电话。
　　千里也不想耽误时间，闻言直说道：“我的原名是珮丽丝·兰卡。”
　　“什么！？”狱寺震惊。
　　山本等人也很惊讶，但是没有像狱寺这样直白地表达出来，表情上却还是多多少少露出了疑惑。
　　他们记得今天那个女孩，名字也是珮丽丝·兰卡？

　　千里道：“兰卡家族有个传统，他们的同一辈会定在同一年进行怀孕生产，并且把有继承资格的孩子们全部起相同的名字，如果没有在这一年怀孕生子的，会被直接打掉。孩子们出生后，兰卡家族将会随机地给他们抽取属于自己的命运——娇生惯养、受尽磨难、卑微入尘等等……根据他们抽取到的命运，给予他们不同的人生。”
　　千里的声音慢慢地变得冷漠：“就像是培养蛊虫，所有的孩子在他们看来都不是血脉至亲，而是玩具。”

　　“我抽中了万千宠爱的“唯一”独女的身份，从小到大，我都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被众星拱月地宠着。父母对我溺爱至极，爱我入骨，有求必应……可是我总觉得一切都很虚假，每次看着父母对我的微笑，我感觉到的不是温暖，而是恐怖。他们对我笑着，可是我总能看见他们的笑逐渐变大，然后变成了一种狞笑。在他们的身上，我只能闻到鲜血的气味，没有半丝亲情。”
　　“直到我五岁那年，另外几个“珮丽丝”出现了。他们有的沦为最低贱的仆人，有的是贫民窟挣扎求生的孩童，还有的……是伺候我的侍女——没错，从小到大在我身边，伺候我的人其实是我的孪生妹妹。她看着我享受一切，而她只能卑微的在一边看着。直到五岁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其实也应该有这样的人生。她不恨造成这一切的兰卡家族，独独地恨上了我。”

　　千里嘲讽道：“因为她从小伺候我，我接受的训练她都有接受，甚至比我还有刻苦。当时的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变强之类的……最后继承人大比时，我真的是太弱了，很快就惨败在她的手下。她卑微地伺候了我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根据家族传统，除了最后胜出的那个人，其他的“珮丽丝”都要改名，还需要吃下效忠于真正继承者的药物，成为她的一条狗。”
　　“虽然我察觉到了我的父母对我的爱有多么虚假，但是那么多年来，他们对我的疼爱，我不可能……”

　　千里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沢田纲吉心瞬间就疼了一下。
　　他按捺住情绪，没有打断千里说话。

　　停顿也只是那么一秒，千里没有接着原来的话往下说，直接略了过去。
　　“总而言之，看到我的父母对着另外一个“珮丽丝”嘘寒问暖，从小是天之骄女的我无法接受成为别人的一条狗，而我名义上的妹妹也不想看我那么痛快的死去，她希望我也能承受她曾经承受过的羞辱。于是，为了守住兰卡家族“继承人”的秘密，我被封印了记忆，被她扔到了红灯区。”

　　沢田纲吉身体一僵，狱寺山本等人的脸色也一沉。
　　那时候千里才五岁，一点自保能力也没有。
　　红灯区……这个家族的人简直丧心病狂！

　　“很凑巧，我在前一天听到他们聊天，说彭格列的门外顾问沢田家光今天正好要去红灯区做任务，需要兰卡家族的配合……我趁他们不注意，用刀在身体上刻下了他所在的地点。当我失去这些记忆后，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身体上的疼痛，上面只写着一个[南]。”
　　“我一路向南走，很幸运的，我果真被爸爸救了下来。”

　　“畜生不如。”许久沉默后，狱寺恶狠狠地说。
　　黑手党家族中其实存在很多这样类似的“蛊虫”竞争，包括彭格列也不例外。
　　这一代加上Xanxus和沢田纲吉，一共有五个继承者。最后那三个继承者全部不明不白的死亡，Xanxus又被彭格列指环拒绝承认，最终拥有彭格列初代正统血统的沢田纲吉成为了十代目。
　　彭格列这种顶多算是内部斗争，像是兰卡家族这样的根本是反人类。
　　孩子们出生的时候就要面临不同的命运，对于本身卑微的孩子来说，要度过五年漫长的痛苦童年；对于像千里这样的天之骄女，一朝落入凡尘任人踩踏，怕是比卑微的孩子更加容易崩溃。
　　沢田纲吉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当时千里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怪不得。
　　沢田纲吉想。
　　当初Reborn过来说要将他们培养成彭格列下一代时，他还在崩溃中，千里就非常迅速的答应了。在之后的训练里，千里也非常的拼命，即使最开始没有属性导致她无论如何训练，总是跟不上他们的进度，她还是废寝忘食地想要变强。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给了她太大的压力，可是千里说：“我不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不想成为一个废物。”
　　当时他就在想，千里那么优秀，她为什么会那么害怕？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是废物？
　　现在他才懂了。

　　“不过很显然。”千里笑了下：“我的那位妹妹也输了。”
　　“什么——？”

　　千里说：“今天的那个“珮丽丝”并不是作为我贴身侍女的那位妹妹，而是普通人家养大的讴歌女孩。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很普通的女孩，却成为了我们这群“珮丽丝”中最后的赢家，真的是太滑稽了。”
　　“你才不是什么珮丽丝。”沢田纲吉反驳：“你是沢田千里，没人能抢得走你的名字。”

　　千里笑着反握住沢田纲吉过来拉她的手：“别那么激动，这些事情过去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们催眠了我，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父母是因为有了更优秀的“妹妹”，所以才看不上我这个已经养废了的小号，把我抛弃……我还一度很疑惑，就算我是一个废物，那也不至于把我抛弃那么极端，养了五年，那么多的成本付出都不要了？哪怕之后当成小猫小狗养大也好呀。现在也算是给我解惑了。”

　　“你还在乱说！”沢田纲吉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点力，千里感受到了一丝痛楚。
　　沢田千里是被他们全家宠着长大的，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珍宝。现在听千里说什么小猫小狗，沢田纲吉真是又心疼又生气。
　　“不说了不说了。”千里见他真的要炸毛，只好收住了感慨，继续说正事：“我不认为珮丽丝会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我也不认为兰卡家族来找彭格列联姻会没有把我考虑进去。今天珮丽丝可是一口就喊出了我的身份，这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了。”

　　“那么阿纲，你准备怎么处理？”Reborn开口问。
　　沢田纲吉一怔，环视一周，发现包括已经说完事情经过的千里在内都在看着他，无声地等他做决定。
　　“千里怎么想？”他考虑了一下，还是问道。
　　“这应该是你做决定的事情。”千里自然明白Reborn的用意，没有回答。
　　“这也是我的决定。”沢田纲吉像是早就猜到她想说什么，接口的非常快：“彭格列是一体的，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为你们负责，那么你们的看法和意见我也需要考虑在内。所以千里，你是怎么想的呢？”

　　千里又笑了下。
　　其实当这些记忆恢复时，正常人肯定会痛苦的，更遑论她身上背负着属于希瓦的诅咒。
　　也果不其然的，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诅咒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果然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诅咒在身，她根本没法自欺欺人。

　　可是看着沢田纲吉那明亮的眸子，看着沢田纲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维护，她又觉得哪些黑暗的、暴戾的情绪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沢田纲吉就是一个小太阳，总是可以让他身边的人从百尺寒冰中察觉到温暖。
　　他从来不会用说来表达他的心意，他永远都在用行动证明。
　　就像是现在，他在告诉千里——我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会将你考虑在内。

　　“别和她联姻，这是我的底线。”千里压下那些情绪，爽快地说：“除此之外，你的任何决定我都赞成。”
　　沢田纲吉应的很快：“没问题。”语必，他又看向了库洛姆：“库洛姆，让骸出来。”
　　Reborn和千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满意。

　　若说彭格列最狗最脏的，绝对是六道骸莫属。
　　六道骸出来，只怕是什么阴谋诡计都敌不过他的脏。
　　能想到让骸出来，沢田纲吉的成长真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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