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王府养团子

　　第005章字迹

　　蓝城很大，好在马车是停在西城门处的。从西城门直接入城，再到下榻的城西小苑，没费太多时间。

　　小苑的主人是洛子的熟识，名唤刘叔。

　　租下苑子价钱要比宝园自己去找合适很多，签字画押，又付了银子，从今日起，祖孙两人就要在这座城西小苑内暂住了。

　　“蓝城地贵，苑子不大，但胜在位置上，这周围做什么都方便，去医馆也不远。虽然比不上青石镇的苑子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住客栈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好。”

　　刘叔离开后，洛子帮着一道简单收拾，也顺道看看缺什么。

　　“洛子，这趟劳烦你了。”老太太道谢。

　　“都是街坊邻居，老太太您客气了，再说了，宝园也时常帮我们照看芝芝，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洛子常年在路上跑货，对路上之事和蓝城都很熟悉，所以并不觉得多棘手的事。

　　但对老太太和宝园而言，却是帮了大忙。

　　“刘叔同我熟络，在蓝城如果遇事，可以寻刘叔帮忙，他人保靠，在蓝城也有些门路。”

　　言辞间，洛子已经领祖孙两人逛完了小苑。

　　两间屋，前苑和后苑都有，两人住够了。

　　舟车劳顿，宝园扶祖母歇下。

　　趁着洛子哥还在，宝园请他帮忙照看下祖母，她想去认认去医馆的路。

　　如果可以，先去拜访下叶大夫，提前将这些事都做了，明日同祖母一道去医馆的时候也能顺利。

　　洛子倒也不急。

　　柱子几人还在等货，马车要黄昏前后才走。

　　方才宝园大致记住了西市的位置，刘叔这处苑落的东西大都齐全，但也有些东西要添置，正好洛子哥在，她可以一并添置了回来。

　　“对了，宝园，刚才听刘叔说，这段时日蓝城有贵人在，平素小心周全些，切勿冲撞。”到苑门口时，洛子提醒。

　　贵人？宝园看向洛子。

　　洛子笑道，“听说是从京中来的，京中这些达官贵胄在何处都有府邸，眼下是盛夏，怕是来蓝城避暑的，等过了这暑气就会回京了。我们小地方来的，遇见了多避讳就是。这处不比青石镇，就你同老太太在，多警醒些没坏处。”

　　洛子说完，宝园笑道，“多谢洛子哥提醒。”

　　“快去吧。”

　　宝园出了苑中。

　　*

　　蓝城很大，光是城西都有好几个青石镇大小。

　　刘叔刚才有画一份简单的草图给她，指引平安医馆的位置。刘叔同她说过一遍，宝园大致有印象，再照着草图指引，一路问过去，一刻钟多一些时候就到了医馆门前。

　　“我来寻叶大夫。”宝园将陶大夫的信递上，也简单说明这趟的来意。

　　杂役看过信，又看了看他，“你就是，从青石镇来的喻宝园？”

　　宝园眸间微讶，但礼貌应声，“是。”

　　杂役笑道，“叶大夫提起过你，这几日，叶大夫有几趟复诊，暂时外出了，要明日晚间才会回来，你后日再带老太太来医馆也不迟。叶大夫收到过陶大夫的信，知道你同老太太可能这几日会到蓝城，所以特意嘱咐了声。看到这封信，就能对上了。”

　　难怪了，宝园笑了笑。

　　其实后日也不迟，正好明日可以休整一日，后日再带祖母来，这一路奔波怎么都是疲倦的，好好歇一歇，等叶大夫看病的时候，祖母这处的状态也好些。

　　宝园笑道，“有劳了，那我后日再带祖母来。”

　　杂役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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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园事前心中就有预期，外出看病，不会这么顺利，所以听到杂役说的，宝园心中也没太多失望。

　　七八月的天气，路上如果再遇到暴雨，兴许还会耽误一两天也是常有的事。

　　她还好，但祖母心中兴许会担心焦虑。

　　要好好安抚。

　　总归，医馆这趟比想象中要快，而且从杂役口中听到的，是陶大夫已经给叶大夫去过信，说起过此事，那叶大夫是大抵清楚祖母病情的，就等叶大夫回蓝城了。

　　原本也要购置苑里缺的东西，宝园去了趟西市。

　　蓝城市集，琳琅满目，比青石镇丰富得多，而且西市中人很多，商贩也多，整个市集都很热闹。

　　这一路承蒙洛子哥几人照顾，旁人已经打点过了，但洛子哥不收，她只能在西市买了些路上用的点心，聊表心意。

　　剩下的，都是在城西小苑的必需品，她今日都买完，明日同祖母一道就不用了。

　　临到西市街尾，宝园忽然驻足。

　　转身看向一侧的牌匾，眸间惊喜，蓝城的金穗书局竟然在这里。

　　—— 上次的那批书册就是这间书局要的，原主看了你抄的册子，很喜欢，想指定让你抄写另外几册。你找到金穗书局，如实说早前的书册是你誊抄的，那边的掌柜会安排活计给你。

　　宝园入内。

　　书局中有伙计在，见了她是生面口，伙计迎上，“公子是来买书吗？”

　　宝园收起目光。

　　这处书局有三层高，满满都是书架，这里有很多藏书……

　　青石镇的书局同这里相比，全然不是一个模样。

　　宝园眼中艳羡，“哦，不是，我是来寻掌柜的。”

　　伙计看了看他，“掌柜在忙，公子有事？”

　　宝园将温叔给她的那封信函递给伙计，“是青石镇清风书局的温掌柜让我来的。”

　　伙计看了看信函，确实是掌柜写给温掌柜的书信，伙计收下，“那公子随意看看，我去同掌柜说一声。”

　　“劳烦了。”

　　伙计去寻掌柜，宝园则在书架前随意逛逛，好些早前在清风书局的书册里只见过名字的书册，这里竟然都有。

　　宝园拿出两本翻了翻，越发羡慕起来。

　　虽然穿越之前，哪个图书馆的规模都比这里的书局大，藏书多，而且还有电子书之类，不必再看纸质书册；但穿越之后，才知晓纸张贵，书册更贵，于普通的百姓而言，买书是件奢侈的事。

　　青石镇呆的时间久了，金穗书局里的藏书量，光是看看，宝园心中都惊叹。

　　“久等了，这位公子，我是这间书局的王掌柜，公子有事寻我？”王掌柜目光仔细打量着她，方才就见她在这处等候，时间其实有些长了，但她一直在看书，不曾有抱怨或是旁的，反而眼下才回过神来。

　　“王掌柜。”宝园同对方说明来意。

　　王掌柜眼前一亮，又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你就是之前抄那些书册的人？”

　　宝园点头，“是。”

　　即便有王掌柜的书信在，但也口说无凭，宝园看了看他身后，“可否借笔墨一样？”

　　等宝园落笔，将笔放回笔架上，写好的纸张揭起来看了看，将墨迹晾干，这才递到王掌柜手中，“这是之前誊抄的《历山游记》中的一段，因为印象深刻，所以记住了。”

　　王掌柜接过。

　　她的字，王掌柜当然有印象，一看到她的字迹便认了出来。

　　字迹娟秀，却清晰有力，很少见。

　　誊抄的书册，字体，间距，都非常美观。

　　看过早前那批书册，原主就想要她继续誊抄，他正愁要怎么去青石镇寻人，人就到了跟前。

　　确认是她的字迹后，王掌柜亲厚了很多，也问起，“你是叫，宝园？”

　　“是。”

　　“你怎么来蓝城了？”王掌柜一是好奇，二也是出于想知晓她会在蓝城留多长时间。

　　“带祖母来蓝城治病，可能要在蓝城逗留半年左右时日，所以温叔让我来寻您。”宝园如实道。

　　听到‘半年’这两个，王掌柜心底顿时有了底，也问起，“落脚的地方找好了吗？半年时间不短，在城中，我可以帮忙寻住处。”

　　王掌柜是想她从青石镇来，人生地不熟。

　　“找好了，都安置下来了。”宝园笑道，“多谢王掌柜。”

　　“那就好，不瞒你说，我早前还在想要怎么寻你，你正好来了蓝城。是这样的，书册的原主想让你继续帮忙誊抄些书册，价钱好说。早前隔得远，怎么都不方便，眼下你就在蓝城，此事便好办了。只是，你近来可有时间？”

　　宝园颔首，“有的，正好陪祖母在这处治病，也需要寻些事情做。”

　　一拍即合，王掌柜简直了了心中一桩大事。

　　京中来的贵主是如何都得罪不起的，他手中没有那么多人，所以才会请周遭的书局帮忙找人誊抄，温可取是他的熟识，时间紧，多是请这些老友帮忙，没想到贵主就喜欢宝园的字。

　　“稍等片刻。”王掌柜亲自取了那一摞书册来。

　　只是取书册这样的小事，都不假于人手，宝园猜想这批书册的主人肯定不简单，王掌柜才会不放心旁人。

　　王掌柜看了看她，为难道，“这些书册，和早前的书册还不怎么一样，可能有些棘手，你看过就知道了。”

　　棘手？

　　宝园没明白其中意思，但接过王掌柜递来的书册，随意翻了几页，宝园忽然明白了王掌柜口中棘手的意思。

　　王掌柜也直言，“直说吧，听说府上的孩子有些淘气，将书册画得面目全非。”

　　宝园眨了眨眼，有些淘气许是客气的说法，但面目全非倒是真的。

　　熊孩子……

　　王掌柜继续道，“有些地方，墨迹太重，近乎盖住了原来的字，可能不太好抄，要结合上下文推导。”

　　这就是为什么棘手的原因。

　　只是誊抄还简单，眼下既要誊抄，还要推导，既要熟悉全书的内容，还要有一定的积累才行。

　　宝园反倒其中最厉害的几页，字迹只有在阳光下才隐约有些印迹，大多被乌龟这类的东西盖住了。

　　宝园笑了笑，“应当能，我试试，但可能没那么快。”

　　王掌柜心中长舒一口气，“不妨事，这一摞原本就难，能誊抄出来已经不容易了。少了青石镇来回的时间，慢些也能赶上。就是府上催得急，两日能誊抄完一本吗？”

　　两日一本？

　　她早前以为一共两日，宝园心中微舒，“我尽量试试。”

　　王掌柜宽心了，“价钱方面，不用担心，早前给到青石镇书局的，眼下都给到你这处。而且这一摞是重灾区，贵主给了平日三倍的价格。”

　　三倍价钱，再没有书局的分成，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足够她和祖母在蓝城这半年的开销和用度了。

　　温叔帮了她的大忙。

　　王掌柜又提醒，“宝园，这些书册，都是抄完一本送来这处一本，是不会提前付定金的。”

　　“不碍事。”宝园不介意。

　　王掌柜颔首，觉得她年纪虽小，却干练稳妥，又再提醒道，“宝园，我还是要提醒一声，如果这些册子里，有一两本抄得不细致，兴许就没下一本了。”

　　“我明白了，王掌柜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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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着原书回苑中的一路，宝园都在想在金穗书局中的事。其实这本书册，她应当一日就能抄好。但王掌柜说了两日，她也应了两日，这个时候不到两日拿过去，就会有超出预期的体验。

　　人是会受预期支配的，第一次替王掌柜做事，印象很重要。

　　所以宝园并不急躁。

　　回苑中的路上，宝园再次想起书本上的涂鸦。

　　是熊孩子无疑了……

　　其实画得还挺有样。

　　包子，馒头，饺子，画得都是吃食，而且她刚才大致扫过，每一页画得都不同，应当画得很开心！

　　是个有趣的吃货熊孩子。

　　而且，还有股别扭劲儿在。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本书册上，好些“不”字之上，都会画上一个被咬掉一口的包子。

　　说明小家伙对这个“不”字很敏感。

　　两岁起，宝宝就会进入第一个叛逆期。

　　从刚才的绘画水平来看，应该不止两岁，而且画得这么流畅，应该是“惯犯”。

　　从图案来看，线条大小不一，有些凌乱和粗糙，是控笔的精细动作不是很好。

　　估摸着，应当是一个三至四岁的小宝宝。

　　而且，鉴于册子上有很多包子都是对着“不”字画的，所以极有可能，这个“不”字，是宝宝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字之一。

　　“不”字，本身表示拒绝。

　　宝贝对“不”字敏感，说明，要么习惯拒绝，要么家长习惯拒绝，所以印象深刻。

　　虽然没见到宝贝其人，但忽然觉得有趣，宝园脑海中开始慢慢勾勒小宝贝的印象了……

　　这么一想，誊抄这本书册，其实是慢慢认识一个孩子。

　　这个过程也忽然有趣了起来。

　　宝园笑了笑。

　　*

　　城东陆府。

　　“陆衍，你回蓝城了？”听说陆衍回府就去了书斋，沈夫人赶紧让余妈扶了她过来。

　　“表嫂。”陆衍问候。

　　陆衍的姑姑是沈夫人的婆母，陆家同沈家算是姻亲，所以这次沈夫人来蓝城都是借住的陆府。

　　沈夫人同陆衍也熟络。

　　原本，沈夫人听说陆衍回府去了书斋，沈夫人是想来同陆衍说起几个熊孩子将书册祸祸了的事情，但一眼见到陆衍颜色不怎么好。

　　“陆衍，没事吧？”沈夫人关心。

　　“我没事。”话虽如此，但肉眼能看到心情不好，是心中有事。

　　陆衍也问起，“表嫂和几个孩子住得还习惯吗？”

　　沈夫人愣了愣，笑道，“习惯的，那你早些歇着，明日再说吧。”

　　沈夫人见他心情不好，旁的事情也没再提。

　　等沈夫人离开，陆衍脑海中都是今日路上收到的傅叔书信。

　　外祖父前两日偶然风寒，大大咧咧没当回事，自己又主意正，不听太医和傅叔的，结果风寒加重，好容易好了些时候，又旧疾复发。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梦里还唤着姨母的名字，白日里起来，又躲着傅叔偷偷抹眼泪……

　　陆衍收起思绪，口中吐出一股浊气。

　　陆家是书香门第。

　　他从小耳濡目染，心情不好，或心中不安的时候，看书都会让人安心。

　　陆衍起身，随手从书架取了一本书册下来。

　　翻开的时候，眸间微微滞了滞。

　　别苑中，书斋中内的书册他大都看过，他不记得有见过这种娟秀字体，字迹清晰，一丝不苟。

　　阖上书册，果然见整本书的书页都是新的。

　　明显是才誊抄的……

　　字迹很好看，也很特别，他指尖下意识翻过一页。很快，书斋中都是安静的翻书声。

　　夜色漫长，他心中藏了事情，并无睡意。

　　不知不觉间，手中的书册已经翻完，意犹未尽。

　　书斋中清灯呲呲作响，光晕在书架前映出一道秀颀挺拔的侧影。陆衍指尖又从这排书册上勾出另一本很新的册子。

　　果真，还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月色沉下，苑中的檐灯渐渐燃烬，等他将手中这本书册翻完的时候，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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