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清安

　　“方才多谢黄长老说情了。”

　　凤鸣堂外，凌苍向黄吉一欠身，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你是我推荐上来的，自然要多为你美言。况且门主也是这个意思，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黄长老一边说着，一边跟凌苍使了个眼色。凌苍会意，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长老的好意，凌苍记下了，今后若有用得到凌苍的地方，长老尽管吩咐。”

　　“凌护使客气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句，便各自离去了。凌苍独自往山庄大门口而去，走着走着，一眨眼的工夫，忽然就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片刻后，黄吉住处的院中闪过一道黑影，书房的房门轻响了一声，又归于平静。

　　书房里，凌苍停下脚步站定，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门口，伸手将书架轻轻一推，一间密室出现在眼前。

　　“来了？”

　　黄吉已经在密室中等候了，见凌苍来，翻开一个茶杯，为凌苍倒上了茶。

　　“黄长老叫在下来有何事？”凌苍看了眼黄吉肩上的梳着羽毛的灰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自然是有事找你商议。”
　　黄吉呷了口茶，好像解了馋的酒鬼一样咂了砸嘴巴，那声响惹得凌苍眉心微微一抽。
　　但黄吉却浑然不觉，怡然自得地歪斜坐着，举起自己的茶杯便喂那灰隼喝水。
　　“皇帝老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估摸着离死也不远了。门主的意思，只待皇帝一死，便带人去安都，辅佐三殿下登基。不过说是辅佐，门主暗地里怀的什么心思，单看凤鸣堂门口那两根柱子就……”

　　“黄长老慎言。”凌苍打断他道。
　　黄吉嘴角一扯，斜了眼凌苍。
　　“这密室里就你我二人，难不成你要去告发我么？”

　　“不敢。”凌苍貌似好脾气地笑笑。

　　“量你也不敢。”
　　黄吉又收回目光，说道。
　　“反正么，门主心里肯定是有这个图谋的。一直以来咱们的事也寻不到合适的机会，正好他今天一说去安都，我脑袋里灵光一闪，闪出来个好主意。”

　　黄吉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吊凌苍的胃口。凌苍等了等不见下文，瞥了眼黄吉的表情，配合地问道：“什么主意？”

　　黄吉满意了，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接着说道：“他既然要行不轨之事，咱们不如在他露出反迹之时，打着捉拿反贼的旗号将他抓了，既除掉了他，又立了功，由我这功臣来做下一任门主，名正言顺，再有你们夜谷的支持，郑刘赵那三个长老，哼，谁也别想与我争。”
　　黄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计策实在是高明，晃着脚美了一会儿，见凌苍不搭腔，只得开口问道。
　　“我这主意，凌谷主觉得如何？”

　　“甚好。”凌苍淡淡地说。

　　虽然说的是好，但凌苍这无甚波澜的态度却让黄吉有点扫兴。他转了转眼珠，转而又提起刚才在凤鸣堂的事情。
　　“不过你们夜谷这回这事可摊大了，你打算怎么收场？我劝你也别心疼你那师弟了，赶紧的，寻到那俩人，一刀一个解决干净，省得你在门主面前失了位置，再拖累了咱们的大事。”

　　“解决干净？”
　　凌苍淡定说道。
　　“我在门主面前那些话不过是拖延时日罢了，这两个人可得留好了。”

　　“嗯？”黄长老挑起一边眉毛，一脸不解，“此话怎讲？”

　　凌苍勾勾嘴角。
　　“这事我想了一阵子了，正巧黄长老今天提了这样的想法，你我这两条路正好不谋而合。”
　　“黄长老不是想借捉拿反贼上位么？不怕黄长老不爱听，且不说咱们能调动的人手够不够和门主正面对抗，就算是门主真在你手里翻了车，郑刘赵三个长老个个比黄长老资历深，就算有我们夜谷的支持，怕是也压不住秤啊。”

　　“那你的意思是……？”黄吉眼睛一眯。

　　凌苍转了转茶杯，却并不拿起来喝，停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依我之见，黄长老的计划还缺一个强大的外援。而这外援，再没有比广陵王更合适的了。皇上并不想把皇位传给金陵王，一直以来暧昧不清的态度，不过是忌惮着咱们朱雀门而已。”
　　“据我的人探得的消息，册立太子的诏书其实已经拟好了，由尚书省的人藏着，只待广陵王回安都便即刻宣诏。有正统太子的支持和助力，黄长老方可高枕无忧啊。”

　　“投靠广陵王？”
　　黄吉皱起眉头，略略思索。
　　“可那广陵王不是个不求上进，只知玩乐的纨绔么？这皇位他都没兴趣，能愿意搅和到咱们的事里来？我看咱们就算找上门去，人家都不带见咱们的。”
　　黄吉越说，越觉得这事不靠谱。
　　“再说他被你那师弟劫走，人都不知道劫哪儿去了，想投靠也没地儿找去啊。哎，你说你那个师弟是中了什么邪，这是铁了心要叛出朱雀门了？”

　　“哈。”
　　凌苍冷笑一声，一脸不屑。
　　“金陵王计划在祭典上杀了广陵王，我师弟不顾性命把他从祭典上劫走，黄长老不妨猜猜，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黄长老愣了一愣：“那必是很好的关系了。”

　　凌苍也不说破，只是接着黄吉的话说道：
　　“有我师弟这层关系在，别说见，即便是想要风林卫来相助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咱们是要助朝廷揪出反贼，这由头可是相当正义。”
　　“只要广陵王现身安都，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谁死谁生，谁是门主，还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你小子……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现在不仅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见得能如你所愿回安都。”
　　黄吉咂咂嘴，对凌苍的计划不以为然。
　　“就算是他回了安都了，广陵王那方一向是看咱们朱雀门不顺眼的，即便一时可以合作，等他上了位，这朝廷哪还能有朱雀门的位置，他们不把朱雀门整到满门覆没就不错了！金陵王的根在朱雀门，要想发达还是得跟着金陵王才能有前途，广陵王……还是算了吧。”

　　凌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黄吉的反对也是不以为然。
　　“如今的朝廷，没了朱雀门就要散架，想把朱雀门扫地出门，哪有那么容易。既是离不开，就得好好用着，那边现在看朱雀门不顺眼，不过是因为不能为己所用罢了。只要不噬主，趁手的刀谁不爱？”
　　凌苍顿了顿，又道。
　　“至于其他的，黄长老就无需担心太多了，广陵王有不得不回安都的理由，给他透出点风去，他再想置身事外便也是不能了。事情我已经着手在办了，不久之后，定会有一个令我们满意的结果。”

　　黄吉摇摇头，虽是仍不赞同，但又一时想不出该怎么驳他。
　　“你说这么多，寻不到人也是白搭。”他没什么话说，又转回了最初的理由。

　　“会有人替我们将他找出来，黄长老安心等着便是。”凌苍笑笑道。

　　黄吉狐疑地看着凌苍，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的合作不过是两个各怀野心的人恰巧碰到了一块，凌苍心里看不上这个大愚若智的草包，黄吉其实也没把凌苍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两个人虽然坐在一处的谈着事，却是越聊越说不到一起去，一个觉得对方的计划漏洞百出，一个觉得对方的想法过于天真。
　　但最终还是凌苍首先让了一步，打了圆场。
　　“不过黄长老之言也不无道理，若是能解决了人手和其他三位长老的问题，两个皇子最终谁能上位，我本也是无所谓的。”

　　“唔……”
　　这黄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凌苍语气缓和下来，他倒也不再与他针锋相对。
　　“你们夜谷的人用起来可牢靠？”黄吉又问道。

　　“夜谷子弟首先忠于夜谷，之后才是朱雀门，黄长老不必担忧。”
　　凌苍很是笃定。
　　“既然门主已经要按捺不住了，倒是黄长老这边要加紧了。若是不想倚仗广陵王，那黄长老可别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才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