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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中
1998年春,江南,T县城,梅雨期。
阿澈发誓,在认识刘号之前,她虽然是T中最不像女人的女人,但她从未想过两个女人能谈恋爱。
那时候连□□都还没几个人会用,现在如火如荼的网络游戏还处在草创阶段,在T城的大街上,最时髦的休闲活动是一家叫天使宝贝的休闲吧,吧主是个很猪头的男人,浙大化工系毕业,对了,他毕业时,杭州的几所学校还没有合并成浙大,不过他会对人说他是浙大化工毕业,在一帮小兄弟面前,幼稚得得意着,简直不像个三十左右的男人。
这直接性地导致了阿澈对浙大的鄙视。是猪头男教会阿澈玩□□的,而阿澈在大学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删了猪头男的□□号。出于对泡了三年珍珠奶茶的仇恨。
猪头男的休闲吧就位于T中的出街拐角处,吧前面有个中年妇女摆了个小摊卖烧烤,一到下课时间,一堆高中生等在前面,火得不成。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大理想,尤其是小安,受到大妈的启发,决定高中毕业后也要去卖烧烤,每天推车回家后,点着豆大的灯,数堆成山一样的毛票票,那感觉,就一个字,富有。
拜托,富有是两个字好不好?阿澈登时翻白眼,一副很受不了小安的样子,高二的她完全没有考虑到以小安年级第三的成绩,怎么可能去卖烧烤?猪头男说小安是他店里以后最有出息的学生,还让小安上大学后不要忘了他。猪头男说这话时,少见的认真,以致于阿澈和小安都忍不住想笑。
猪头男说,你们还小,不懂人一过三十就变得胆小,尤其怕被人忘记。唉。
就像从小被长辈灌输遇到亲戚熟人要热切地喊叔叔阿姨好,却从来执拗地不肯喊一样,大概叛逆是通病,阿澈和小安从来没有认真把猪头男的话听进去过。
天使宝贝主要卖奶茶和中式汉堡。那时候肯德基还没有在中国大地上广泛地肆虐开来,至于中式汉堡,更少有人做了,大家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再一看价格,奶茶要五块一杯,显然超出了学生的消费。在阿澈去天使宝贝打工之前,小安一直存在疑问,这吧赚不赚得了钱?老板的脑子是不是卡壳掉了?以及阿澈的工资是多少?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家吧不日即将倒闭。高三的上半学期时,猪头男把吧搬到了T城的南边上,倒没有像小安预言的那样倒闭掉。
阿澈家也在T城南边,所以离学校有点距离,骑车大概要四五十分钟的样子,途中会经过少儿图书馆,刀削面铺,还有一些文具店,基本上是横穿了整个T城。加之和姆妈的一些摩擦,阿澈决定住校。
小安家就在学校门口,家里只有奶奶看着房子,父母都出去经商了。阿澈第一次去小安家时,简直就呆了,这栋三层楼的小洋房真他妈帅呆了,酷弊了,死翘翘了。唯一的不足是隔壁院子就是T高中校长的家,据说校长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高中毕业了,小女儿也在T中,不过学习很差劲,远不能满足她老爹的野心,因为小安说常能听到半夜三更还有人弹钢琴,而本就坑坑洼洼的曲子,不时会被校长那极富个人特色的咆哮所打断。还好校长不是我爹,阿澈有点庆幸地对小安说。“我倒希望他是我老爹,起码还能天天见面。”小安却这么说,随即恢复了平素的矜持,这种矜持是一种骄傲,阿澈一眼就能看透,而这骄傲是优秀学生自然而然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阿澈到毕业都没能习惯这种气息,虽然她知道小安并不存心。也许坏学生和好学生注定是天敌。
让我想想,1998年,除了遇到刘号和那场肆虐的洪水我还记得些什么?对了,失语症,这个不提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不说话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如此单纯。即使是现在,回过头去,我宁愿还是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我不后悔小安把我撕扯到这阳光灿烂的世界。我说不后悔,只是因为倔强,其实我很后悔,后悔得肠子都绿了。
小安老说阿澈擅长屏蔽周围所有人的声音,一个人发呆。哦,阿澈有点恍惚,原来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了,再过十分钟就下课了。阿澈从堆得老高的书本后面抬头,习惯性地看了看右边,小安正在专心地记笔记,明亮亮的大眼睛厚眼镜片也遮不住,很干净的侧面,脸颊微粉,眼角有粒小痣,随着她的撅嘴低头,一动一动的,很可爱。这是阿澈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小安,在1998初夏的化学课上,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在班主任的方程式的催眠下,小安有种奇怪的光芒,仿佛游离与这骚动的世界,显得那么安静,是的,小安从来是个安静的女孩子,让我想想,在1998年,除了那场滔天的洪水和带来新鲜的刘号,原来我有小安在身边。
阿澈说她没想过会和小安坐在一起。所以当小安穿着一身粉红的米奇连衣裙走到这最靠近垃圾桶的地方时,阿澈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开学的第二天,生活充满意外,比如阿澈能考上这所重点中学,再比如姆妈会说阿澈拖累了她,再比如,眼前这个乖乖女会走进这最偏僻的角落。看着全班人艳羡的目光,阿澈才明白。看来她是错过了排座位的时间了。在T中里,成绩才是一切,就连座位都是按名次排的。第一名最先在教室里挑选喜欢的座位,往往是中间的第二或者第三排,这里视野最好,然后是第二名,第三名,,一直到第五十一名,也就是阿澈。可怜的小姑娘显然有些错过了时间,等她来时,连阿澈都已经挑了座位了。其实不用挑,阿澈是最后一名,剩下的只有最角落和垃圾桶为临的位置了。阿澈看见女孩子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向这最后一个位置,面无表情。啊哈,看来是个小姐脾气的好学生,阿澈想,不是一类人。但连阿澈都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子和这角落不搭,这里灯光昏暗,除了窗外的那课大树,这里一无是处,没有阳光能照射到这里,连空气都散发着腐朽的气味,大概是谁把吃剩的方便面倒在了垃圾桶里,很久了。
“臭死了”,阿澈还记得女孩子小声地说。
臭死了,这世界何尝不是?那时候还没有五月天,所以阿澈不知道有句歌词这样说:我的手越肮脏,我越是纯洁。阿澈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发一言,把旁边的位置上的书包挪开。
她从包里拿出一条手帕,认真地擦了擦,然后撩着裙角坐下。阿澈拿出WAIKMAN开始听枪炮玫瑰,却闻见她身上隐隐传来的香味,清雅的,一时有些恍惚。
就在昨天,姆妈给了最后通牒:和以前那帮哥们断交。“他们都是没出息的。”她这么说时,语气是不屑的,可阿澈实在感觉不到自己和那帮哥们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我不在家,所以你才会这么野,现在我回来了,你知道我放弃了多少吗?你什么都别想,给我安心念书,若再被我看见你和那些混混一起,我打断你的腿……”她是认真的。虽然阿澈还不熟悉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味,但她听得出她口气中的认真。“别指望跟你外婆诉苦去,要不是我每月给她寄那么多钱,她会对你那么好吗?”
决定不说话已经很久。弗洛依德说,忘记是种心理机制,如果没有这机制,会被过去压垮,会得病,神经病,《释梦》里称之为“神经官能症”。
屎来找阿澈时,阿澈没有开门,就在屋子里听着外面屎和老六他们大喊:“阿澈,走,玩街机去,我昨天赢了一堆游戏币……”“会不会不在家啊?”“屁!~我刚才还见她进门的”,“那怎么不出来啊”,“在睡觉吗?”“我们一起喊吧,把她吵醒”……“阿澈,阿澈,阿澈,我们去打街机……”“阿澈你小子怎么这样啊,连个脸都不露,太不给哥们面子了吧。”“你没出事吧,你他妈快出来,怎么忸忸怩怩跟个女人似的”……
然后姆妈下楼了,阿澈能听到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啪嗒啪嗒声,“你们干吗?”“我们找阿澈”“找她干吗?”“不干吗。”“她不在家。”“骗人,我明明看见她进去的……”“说不在就不在,你们以后别来找她了,她在T中,学习忙。”………………
那天晚上,没有星星,屎和老六扔了一堆游戏币进来,把窗玻璃砸得粉碎,月光从空荡荡的窗框里透入,游戏币哗啦啦地散了一地,带着凉意的金属光泽,闪到了阿澈的眼睛,就像去年冬天,和屎还有老六他们撒花地在雪地里乱奔,被大片大片棉花糖一样的雪地晃到眼睛,刺伤某块最柔软的存在。老六跑去跟外婆说阿澈瞎了,外婆颠着小脚奔出来,送到卫生院,阿澈说她一点都不冷,也不怕,因为生病后,都会吃到外婆的清蒸鲫鱼。倒是屎和老六吓坏了,跑回家躲了很多天不肯出门。还是阿澈眼睛好后,去拽着他们出门的。屎问:“怕不怕?”阿澈得意地扫了他们一眼:切,鄙视我啊?!~老子什么时候在大自然面前屈服过。。老六说阿澈这样子以后没人要的,屎说,怕什么,没人要,我们要。
阿澈俯身拣起滚到脚边的那枚游戏币,放进了一个铁皮盖子的饼干盒。在吵醒姆妈之前,把窗帘拉好。恩,就说是对家小胖踢足球给撞碎了玻璃……
第二天,姆妈来叫阿澈时,却什么都没有说。阿澈有些悻悻,想了一晚上的借口没用上。姆妈熬了生鱼片粥,阿澈说太腥气了,甚至恶心。阿澈说要搬去住校。姆妈楞了楞,说你就那么恨我?!
大概是那刻起吧,阿澈不再说话,只是单纯地不想说话而已,无关爱恨。也许是看多了警匪片,玩腻了拳皇98,厌倦了干架,烦了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蹬着破脚踏车去和汽车比快……
“我专门伺候你,你还住什么校,什么腥气不腥气的,不给我吃完别想出门!”姆妈发火了。阿澈一口喝光了所有的粥,带着一喉咙的鱼刺去了学校。
“臭死了”的女孩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铅笔盒。阿澈下意识地把头从窗外移开,赫然桌上已经多了条传说中的三八线。而这粉红的女孩子正一脸挑衅地看着阿澈,等待她的反应。你还想有什么反应?阿澈扭头,恢复到原先的姿态,继续看窗外那两只小麻雀掐架。
上课——下课——回家吃午饭——上课——下课——回家吃晚饭——晚自习开始——晚自习结束——回家吃夜宵——睡觉——开学第一天,没什么惊喜没什么难过,关了灯,躺在床上想,想着这高中生活,大概就这么过了吧,阿澈不埋怨,T中哪个学生不是这样?才十一点,屎和老六他们还在溜冰吧,对了,今天是星期一,溜冰场不开的,那他们应该在屎家开的台球场打台球吧,,,屎的技术太烂了,自己家开店的,还那么烂,真够衰份的,老六也不行,他连单号双号都还分不清楚,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没一个拿得出手的,相当初我叱咤桌场时,连那个三十三中的哈罗都不是我对手……算了,不想了!,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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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电脑恢复正常鸟,脑子烧坏鸟,文章更新鸟...分为高中卷和大学卷,高中时就三个人物,小安,澈,还有刘号,,果然,对于偶这种不会编故事滴银,还是回忆最省力,,,流水样....
还有该死的哮喘,偶一定推倒,一天也行呐,,,不然偶死不瞑目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