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时光机

　　母亲曾经对自己这样说过，女生之间的友情，就算中间没有隔着男生，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像武侠片里的深仇大怨，但时间久了它照样会慢慢地出现隔阂或是裂痕。可以修补，维持表面的华丽，但是任何一条导火线都能够将它轻易粉碎。
　　母亲说不出原因，只叫继程在往后的实践中得到理解。
　　而今继程也早已体会，女生跟女生之间存在的矛盾心理是无法用任何词汇去解释的。我喜欢今天的你，但不一定就会一直喜欢下去，明天我就讨厌你了，甚至包括你的一言一行，在我眼里都将成为阻碍。
　　更何况，是喜欢着同一个男生，还有比这个更令人信服的“翻脸理由”吗？
　　管静不断审视镜中的自己，并不时摆出日本漫画里的女生卡哇伊的表情。继程看着，拍起胸脯，没想到她的自恋程度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每隔十分钟就要照一次，并且一照就是六七分钟，害不害臊啊！
　　照的越多，脸就会越漂亮吗？
　　碍眼碍眼！将视线换了个角度，后头的那两位正凑着脑袋，竟津津乐道地看起崇一从家里带过来的《蜡笔小新》。
　　崇一房间的书柜上，起码有上百本漫画书，全是小本的《多拉A梦》与《蜡笔小新》，他说这样方便随身携带，轻轻巧巧的，就算教导处主任来个突击检查，自己也能够用手臂遮挡。
　　鬼点子他特多。
　　不想再这样整天愁眉苦脸的过下去……突然想起了钟近亦，这家伙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而自己也竟次次忘记提起，只知道他在B校，其他的便一无所知。眼下真的是需要帮助的时刻，继程决定放学后去找他。

　　“不是吧你？去B校找他？”崇一听后一脸的不敢相信，他挠着头顶的翘发，表情古怪，“你该不会……那天在KTV我是开玩笑整他的啊，不会真有感情了吧？”
　　继程在心底叹气，当下的年轻人，总是把男女关系想的那么复杂。“不是啦，我们是要谈事。”
　　“谈事？有我不知道的事？”在崇一的记忆里，继程交的每一个朋友，亲近的或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又或者是对她的爱慕者，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她跟钟近亦近日来的非比寻常的关系，自己是才知晓，不免有些奇怪。
　　“当然是谈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事情啊，你不懂的。”
　　“不过继程啊，你怎么跟B校的人认识起来的？为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大家都长大了嘛，你又不是跟以前一样一天24小时跟我待在一起。”
　　这个理由让崇一接不下话，虽说有道理，但仍然感觉哪里古怪，搞不清楚。
　　管静展露的笑容分外开心。“那就是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喽？”她站在项森身旁，右手不断摆弄挎包的拉链。
　　岂不是让她有机可趁？继程矛盾起来。
　　就这么走了的话，让她有了跟项森进一步接触的机会，不去的话，自己又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够见到钟近亦，不叫他将时间调快一点，恐怕自己就要崩溃了。
　　最后决定，还是去找钟近亦。“嗯，呵呵，你们先走吧。”
　　管静的脸上顿时放射出光彩。
　　项森走近了继程，他低头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随后露出“猫咪式”的笑容来。“B校肯定放学了啊，你忘了？他们比我们早半小时。”
　　“啊……”还真的忘了，就算去了也是白去。
　　“不过我应该知道他在哪。”吊人胃口。
　　“那你快说啊！”
　　项森没有接话，而是抬头将视线眺到远处。街的尽头无非是这样的景象：人群，汽车，公交，商店，摊贩……他为何看得那样入迷。
　　管静不解。“你要干嘛？”
　　“帮这家伙拦计程车啊。”
　　继程傻了眼。“拦计程车？去干嘛？”
　　“XXX体育馆室内篮球场。”
　　一股带着强烈心跳的热流缓缓灌入继程的身体，男生周到的安排、温和的面容与成熟的侧脸，细心到让人无法受控，恨不得掏出已经快跳到嗓子眼、跟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的心，去证明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几多重。
　　已是酷热的天气，继程感觉出脚底的汗水湿了袜子，一阵黏稠。在这样的夏天里，生命中出现一张比太阳还要惹眼般闪烁的脸，头发永远是浓得像墨一样黑，眉宇间的灿亮光泽始终融不进傍晚的暗灰色调，他鲜明地活在任何一个女生的生命里。

　　继程独自坐在计程车的后座，绞着手指不断的出汗，回味着刚才项森那张举世无双的完美侧脸，真的很耐人寻味。突然告诉大家自己要去B校找钟近亦，也不说明理由，现在想来还真够傻冒。难怪崇一那家伙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样，因为照平时来说继程很少有离开他们单独行动的时候，而这次却故作神秘，令人猜疑，为何刚刚不机灵一点胡乱编个理由，免得遭人误会。
　　不过看崇一的表情，他八成是认为继程已经跟钟近亦擦出不同寻常的火花了，但继程不希望项森对她有所误解，经过自己刚才那番举动，人家不是觉得有鬼就怪了。
　　车子已到达目的地，继程也浑然不知。只到司机提醒：“姑娘，到了。”才匆匆忙忙下了车。
　　眼前是已经有多年历史的XX体育馆，经过去年的一次翻新，它变得更加庄严华丽，继程无法用适当的词汇去描述它的面积，总之，它大到让一向聪明的人迷失于此，让单细胞的家伙更找不着回家的路……
　　继程愣愣地站在门口，她忘了室内篮球场在哪个方向，万一进去找不到钟近亦还害的自己花个几小时的时间去寻找出口，这个险她不敢冒。
　　可是天都快黑了，他该不会沉迷于此到晚上十一、二才出来吧？这些问题到现在一窝蜂的涌向继程，这下完了。
　　就这样回去？万一他出来了呢？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继程决定赌一把，反正到时候也有车子能让自己回家，还怕被卖了不成。
　　坐在大门前的第四层台阶上，继程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
　　天色渐渐变浓，右侧的传达室亮起了暖色灯光，里头的阿公仍旧津津乐道地盯着面前只有几寸大小的电视机，笑得合不拢嘴。老伴在一旁的小锅里煮着红豆粥，半分钟后将锅盖掀开，热气扩散，一股淡淡的甜味刺激了继程的味觉。
　　饿了。将手机放回口袋，继程扫视了下周围，竟没有便利店，而体育馆右下角的那家小卖部早在二十分钟前就打烊了，千分后悔，为什么不先买点吃的。
　　继程垂下脑袋，还要继续等吗？
　　传达室里的阿公跟阿婆已经幸福的开始了晚餐。
　　继程将脑袋靠进臂弯，闭上眼睛开始想象……有鱼香肉丝、有芹菜炒乌贼、有香喷喷的烤鸡翅、还有加入大量冰块的可乐……

　　“继程？喂……”
　　朦胧中感觉到一个声音在叫她，但清晰度很低，力量不够将她的意识拉回。
　　只到一只大手压上她的脑袋。“继程……”
　　猛的抬起头，刘海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面前的男生在夜色里愈加苍白的脸。“钟近亦？啊……我睡着了！”
　　用手胡乱地梳了梳凌乱的刘海，继程站了起来。“现在几点了？”
　　“七点半。”钟近亦将手机塞回口袋，“你该不会很早就坐在这里了？”
　　“嗯嗯，是啊，从放学起就坐这了，特地来找你的。”
　　对方一脸的惊讶。“坐了那么久？”随后转变为不可置信，“你该不会笨到以为体育馆的门是被反锁的？就傻坐在门口？”
　　“屁啦，是我怕迷路啊，里头那么大，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钟近亦的身后站着4位穿着B校校服的男生，样子看来像是刚打完篮球，估计是他的队友。但他回过头去跟几位说抱歉，并胡乱搪塞了个理由让他们先走，几位男生表情猥琐地击了钟近亦几拳，嬉笑着离开了。
　　钟近亦转过身，歪一点下巴看面前仍然站得笔直的女生。“见过傻子，但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见她仍没有动静，“走啊，不想吃饭了？”
　　“哦哦！饿死我了！”继程跳下台阶。
　　果真像个傻瓜。钟近亦弯了弯眼角。
　　“喂，你想吃什么？”
　　走在前面的继程转过身子。“随便什么啊，反正快要饿死了。”边说边向后倒退。
　　“你这样走路小心被车撞。”
　　“没关系呀，我命大！”
　　钟近亦边注意着女生身后的行人车辆，边思索道。“不如去吃牛排？”
　　“可以啊。”看着对面男生颀长的身体与手臂，因风而翘起来的头发，是需要自己跳起来才能够的着的高度。
　　跟项森一样。
　　“那好，还有五分钟的路程。”钟近亦才刚说完这句话，女生身后的脚踏车铃声在自己伸出右手的前一秒里发出刺耳的响声，中间夹着女生的一声惨叫。
　　老伯伯慌忙道歉，但坐在地上的继程仍挂着一张笑脸一个劲地说着没关系，语气故作轻松，待看老伯驾车离去，才皱起眉头叫着“天煞的！”
　　“你这是自作自受。”钟近亦上前，扶住继程的手臂，将她给拉了起来，但女生因为从膝盖处突然传来的疼痛而一个娘呛向前，额头抵在男生的肩膀。
　　是奥妙洗衣粉的味道。
　　脸颊火辣辣地烫起来。
　　“你真够衰的。”钟近亦笑。

　　膝盖没有流血，只是乌青了一小块，继程试走几步后，点点头：“嗯，不痛了。”
　　“傻子。”
　　将近8点，各色闪亮的霓虹让整条街愈发流光溢彩，商店橱窗里的模特儿身穿的最新潮流服饰被金色灯光映衬出迷乱的效果，过分美丽。中央来往的车辆争先恐后地亮起了车灯，使得整条街道灯火通明，继程的魂魄正被一点一点地勾走。
　　“你从没有逛过这条街吗？”看着女生这副痴迷模样。
　　继程点点头。
　　“也对，你学校离这挺远的。”
　　说到这个，让继程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对了，项森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你又在问白痴问题。”在橙色灯光下钟近亦的脸显得不那么苍白，“你说热衷于篮球的人会不知道这里？”
　　“我的意思是他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偶尔周末我们会在这里碰上。”
　　“哦……”继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怪不得周末常不见项森身影，原来是跑这来打篮球了。其实他唱歌比篮球更加熟练，为什么偏偏那么热衷于那颗橙色的小东西呢？

　　上桌的牛排还在滚烫的“吱吱”作响，继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叉准备进攻。
　　全熟的牛排虽不带血丝，却异常鲜嫩，咬劲十足，继程破形象地挥舞着刀叉，眼睛一刻不离盘中的“香嫩可口”，丝毫没有察觉嘴角沾有的褐色酱汁已经快成水珠状就差掉落。实在是饿坏了，口感除了香嫩之外，还有的因骨头带筋，在咀嚼时多了一份咀劲，让继程疯狂投入。
　　十分钟过去，盘内一片狼藉，继程拿起纸巾满足地擦了擦嘴巴。
　　实在是脆嫩酥香，麻辣味鲜。
　　再看对面的钟近亦，盘内还剩半块牛排，此人目光平静，细嚼慢咽，像个大家闺秀。
　　继程便叫了服务员抢先买单。
　　“你前世是不是饿死鬼啊？”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坐外面等你等的。”
　　钟近亦慢吞吞地切下一块牛肉。“是你傻。”
　　“对了对了，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免得以后我经常跑来跑去的找你。”
　　“哦？”钟近亦饶有兴趣地抬起眉毛，“是想要我的手机号码？”
　　“是。”继程翻了个白眼。“你别想歪了。”
　　待输入对方的号码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跟他只是3位尾数的差异，号码极其相似！

　　“这次是不是也想将时间调快？”钟近亦放下刀叉，双手抱臂，看着继程。
　　点点头。
　　“最近感觉怎么样？”
　　有些丧气，摇头。
　　“是因为那个女生？”
　　点点头。
　　“那我问你个问题，假如这女生没有出现，你确定项森会喜欢上你？”
　　这是自己想过无数次的问题，答案当然是：点头。
　　“既然在这方面这么有信心，近日又为何愁眉苦脸？”
　　继程撇了撇嘴。“你也说是假如啊，假如她不在，我干嘛要愁眉苦脸哦……”
　　“不过……说的也是。”钟近亦想了想，道，“那出去吧。”

　　男生的脸蛋与漆黑的夜形成鲜明对比，颜色偏冷，眼神却很温和。
　　手掌温柔地覆盖上继程的眼皮，寂静的空气中传来男生低沉的声音，他在念着什么，含糊不清，一句也听不懂，继程只感头皮发麻，男生的掌心有运动男孩特有的高温热度，像是冬天里的暖手袋，令继程的浑身发起烧来。
　　眼皮的表面是阳光跳动的感觉。
　　场景切换，他便不见。
　　如此神奇的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并毫不吝啬的次次帮助自己，却没有任何理由。

　　ashin说，
　　有些人经过我身旁住在我脑中在我心里钻洞
　　有些人变成相片堆在角落灰尘像雪一般冰冻

　　或许“喜欢”的概念里没有谁对谁错，是吧？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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