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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琅水一夜
因为柳扶公子自小体弱多病,天一门中多有罕见的药材,再加上沈泉的医术,小九在天一门中修养了将近一月后,内伤已有很大的改善。见小九已能下地,刘长老坚持要让小九赶快为柳扶公子续命。
小九见此刻房中没人,便轻声对沈泉道:“一会儿,我谎称为柳扶公子续命,支开天一门中的人,你一定要趁机挟持于柳扶公子,不然,我们就逃不掉了。”
沈泉点头,扶着小九来到房外,刘长老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他带着两人来到柳扶公子的屋中。
柳扶公子睡卧在床榻上,听到声响,睫毛微颤了几下,缓缓张开眼睛,低声问:“什么事?”
刘长老俯下身,道:“公子,他们二位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柳扶公子淡淡一笑,“刘叔,你又在为我操心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请姑娘为我们公子续命!”刘长老命令小九。
小九在小白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此续命的方法是我师父传下的秘法,绝不能让外人细去,这里只能留下我和小白,其他人统统跟我出去。”
刘长老断然拒接,“不行,姑娘必须在我们面前为公子续命!”
小九摇头,“若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了,就请长老恕小九出尔反尔,不能为柳扶公子续命了!”
“你!”刘长老气结。
只听柳扶公子缓缓道:“刘叔,你就出去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抬头又笑着对小九问:“小妹妹,我只让瞿宝留下,可好?”
小九一愣,只能点下了头,众人退到屋外。
柳扶公子刚过而立之年,因为久病缠身,让他原本俊逸的脸显得毫无生气,他在一旁小侍童瞿宝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温和地看着小九,“小妹妹,你准备如何为我续命?”
小九看了一眼沈泉,“小白,你先去为他把把脉。”
沈泉点了点头,为柳扶公子搭脉之后,便道:“你的病是你娘在怀你的时候落下的,恕我直言,如此顽疾,已是药石无用。”
瞿宝跳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咒我家公子!”
柳扶公子却是笑得云淡风轻,“瞿宝,不许对客人无礼,这位公子只是照实而说,我早知我活不过今年,不过是苦缠着罢了。”
“小白!”小九忽然喊道。
沈泉立刻出剑,将剑架到了柳扶公子的脖子上,瞿宝大惊,立刻想要呼喊,沈泉冷冷道:“你公子的命可在我的手上!”
柳扶公子神色很平静,“你们为何如此?”
“恕我们冒犯了,只是若非这样,我们绝不可能平平安安地出得了琅滨。”小九将他们的处境诉说了一遍,只见柳扶公子微微一愣,然后不顾沈泉冰冷的剑,向外面命令道:“刘长老!”
“你们若信得过我柳莫,请收去手中的剑。”他曲指轻弹剑身,小白手中的剑居然“呯”地断成两截,小九与沈泉都没有想到,一个缠绵病榻之人居然还能使出如此深厚的内力。
刘长老冲了进来,见沈泉手中拿着断剑,立刻拔剑而对,柳扶公子的气息有些不稳,脸色也由苍白转为病态的红,道:“想不到你竟然瞒着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现在以门主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撤去琅水上的关卡,然后送二位出城!”
“公子!”刘长老悲戚。
柳扶公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刘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敬你为长辈,今日莫要怪我无情,从今日开始,我撤去你天一门长老之位,将你逐出天一门!”
柳扶公子转身,对小九与沈泉两人勉强维持着笑,“二位,是我们天一门有错在先,我这就送你们出城。”
柳扶公子不顾刘长老的劝阻,执意要送小九与沈泉二人出琅滨城。
船行驶出琅滨,顺利通过了琅水关卡。离别前,柳扶公子取下佩剑递给沈泉,“这是一柄良师铸造的好剑,以我的身体,留在身边已是无用,不如作为赔礼,赠给沈兄。”
“不用......”还未等沈泉拒绝,小九就接下了剑,笑道:“柳扶公子如此深明大义,果然如江湖人所说,是个君子,小九在这代小白谢过公子了。”
柳扶公子微笑点头,跃上紧跟在其后的另一艘船,向两人告别。
小九低头观察手中的剑,此剑不知是用何材料所铸,通体晶蓝,身柄相连,无剑格,剑身潋散着秋水之色,在昏暗的傍晚,如燃烧在地下的幽冥之火,握在手中更是能够感受到阵阵冰冷。
小九不禁感叹,“真是柄好剑,这柳扶公子出手真是大方。”她将剑递给沈泉,他却依然不接,小九嘟嘴,“你不给柳扶公子面子也就算了,连我的好意也要一并拂了?”
沈泉只能接下剑,小九与沈泉眼见着那艘船缓缓驶回琅滨城。
无数的火箭忽然由天而降,射向柳扶公子所在的船,火光霎时照亮了水面,从远处看,船身就像一只巨大的火球,集结了天地之火,顷刻间,便将一艘大船燃成灰烬,水火交融,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之美,最后终是归于了一片死寂。
小九与沈泉皆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小九颤抖着问:“怎么可能,一艘的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烧成了这样?”
沈泉凝眸,“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扑通”一声,小九他们的船夫也跳下了水,两人都是一愣,弄不清此刻的形势,小九急道:“别管那么多了,我们赶快划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救人!”
船身忽然猛烈地摇晃起来,从水中窜出十来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不与小九他们缠斗,却是拼命地摇晃着船只,沈泉迅速与他们交起手来,激烈的打斗,让原本早已不平稳的船只几近倾覆,。
小九想起船舱里的池凡,生怕他会失足掉到水中,把着船沿艰难前行。一个白影忽然从水中飘了出来,从身形看,可以判断是个女人,亦是蒙着面,武功却不知比先前的那些黑衣人高了多少。
白衣人的目标显然是小九,出招虽然阴狠,却处处留有余地,她把小九逼入琅水中后,便命令其他的黑衣人,“走!”黑衣人听命,与白衣人又一同藏进了琅水之中。
小九在水中扑腾了几下,便觉得寒气侵进五脏,知道内伤再次发作,想要呼喊,却连呛了几口水,渐渐失去意识,身子如一块石子,沉入黑暗的琅水。
恍惚中,感觉到有人把她了起来,小九艰难地睁开眼睛,勉强辨认出沈泉,意识有些不清醒,不知沈泉在她身上干什么,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最后仿佛是完全将身体裸露在了冰凉的空气之中。
小九目光很散,却是执着地盯着沈泉,此刻,他的皮囊变得格外的美,高高的鼻,柔柔的唇,所有的一切在小九眼里,似是散发着某种诱人的气息,小九迷迷糊糊地攀附了上去,冲着沈泉的唇狠狠地咬了下去,口中还在呢喃:“好软......”
可以感觉到沈泉向后一缩,小九心中一急,咬得越发用力,直到有腥甜的液体流动自己的嘴中,伴随着自己苦涩的血一同流进喉咙里,小九的脑袋越发迷糊,完全失去知觉,直直向后面倒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小九才清醒过来,窄小的船舱里只有她与池凡,她捂着胸口艰难地起身,察觉到身上的衣服有异,脑袋顿时一蒙,哆嗦地自语:“不.....不会吧......”
沈泉走了进来,眉宇间不似从前般淡然,“你醒了?”
小九还在纠结自己的衣服,她落水前绝对穿的不是这一身,沈泉见她呆愣地盯着自己的衣服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轻声道:“你五脏六腑本就受损未愈,如果寒气再度侵进,你这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小九的眼里泛着莹光,良久才是一声无力的“哦。”她举起无声的虫笼,目光无神地穿透其中,“想不到我这么小心,还是死了。”
死静之后,小九吐了一口气,问:“小白,我们还在琅水上?”
沈泉点头,“船顺水而飘,也不知到了哪里。”
“柳扶公子他们呐?”小九问。
沈泉看着小九,没有说话,小九自嘲地一笑,“为了救我,救人的事情都耽误了下来,是吗?”
“嗯,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沈泉的声音很轻很淡,飘进小九心里却是苦楚,她叹道:“或许这就是报应,只是这报应找错了人,柳扶公子虽借了别人的阳寿,但却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小九说着就要起身出船舱,沈泉身形一僵,扶了上去,小九笑得有些不自然,“谢谢。”
小九来到船舱外,取出虫笼中的小虫,放进了冰凉的水中,“老伙计,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你叫我了......”小九说着,竟然低声抽泣了起来,泪珠滑落,坠在水中,泛起跌宕不平的涟漪。
沈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未说话,心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他似是第一次察觉到,小九也有软弱的一面。
只见小九抹去泪水,用魂瓶收去了柳扶公子人等的魂魄,勉强挤出一丝笑,“天色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船舱休息吧。”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沈泉的唇边,皱眉问:“小白,你的嘴怎么了?”
沈泉神色有异,淡淡道:“没什么......”
“不对,让我看看......”小九把头冲到了沈泉面前,忍不住用手触碰着沈泉嘴角的伤口,她更加疑惑,“怎么好像是什么东西咬得,小白,你是不是救我的时候,被水里的王八咬了?”
沈泉恼怒,“别胡说!”
小九顽皮地眨眼,“小白,你的口味蛮特别的,喜欢王八。”看着沈泉尴尬地样子,小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捂着肚子,“啊.....呀......疼死我了......”
沈泉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又笑又痛的小九扶进了船舱,在沈泉的目光逼迫下,小九只能乖乖地躺下,却又问:“小白,我们什么时候能上岸?”
沈泉脸色沉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小九又笑:“船夫跑了,这船上只剩下一个大少爷,一个孩子,还有我这个病人,看来我们一家只能在琅水里飘着了。”
沈泉冷冷道:“总会漂回岸上的!”
小九轻笑两声,“好好,那我就等着上岸......”小九慢慢闭上眼睛,将池凡这个小暖炉抱在了怀中,睡去了。
沈泉看着小九安睡的面容,感觉到嘴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沉气一叹,摇头,微微地笑了。
船在琅水上漂了五天,终于在干粮吃完之前,遇到个好心的船家,船家把小九他们的船系在了自己的船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靠了岸。
两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地方叫罗城,于是他们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修养了半月,小九的内伤几近痊愈,小九被关在房间里那么久,着实被闷坏了,一定要沈泉陪着她去逛罗城。罗城不大,几天下来,已被两人逛了一个遍,小九尤其钟情于罗城的一家偏食摊,几乎每日都要在那里吃上几碗。
偏食摊只有一张桌子,今日小九他们来晚了,只剩下一张椅子,摊主热情地迎了上来,“哟,公子夫人又带着小公子来了,只是现在客人多,恐怕......”
沈泉看了一眼那张油腻腻的桌子,对小九道:“你带着小凡在这里吃,我随便逛逛。”
小九高兴地点头,“你慢慢逛,我很快就吃完!”仿佛是怕被人抢去了位子,小九急忙跑到椅子边坐下,把池凡放在怀中,朝老板吆喝:“老板,老规矩!”
不一会儿,老板端上两碗热腾腾的偏食,小虾米小紫菜飘香油之中,不禁让人食欲大开,小九迫不及待地用勺子撩起一个,还未等吹冷,就囫囵吞了下去,嘴中烫得她眼泪直流。
偏食摊主咧嘴大笑,“你这孩子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小九不好意思地一笑,摊主又问:“你是南方人吧?”
“你怎么知道?”小九嘴里塞着馄饨,含糊不清地问。
“你来了那么几天,吃的都是同一样东西,别人吃偏食都是喜欢个大料足,唯独你,喜欢这小个的。”摊主道。
“你可真细心,我就是觉得你这儿的偏食像我家乡的味道,才特别喜欢吃。”小九道。
摊主眉开眼笑,走回炉火边,继续做起了生意。
小九不顾别人的目光,自顾自地猛吃了起来,她不时往池凡嘴里塞上几个,不多时,已把碗里的偏食扫荡一空。
小九喝了口茶,抹了抹嘴,转头寻找沈泉,却还未见到他的人影,心念一动,便又叫了一碗。
正吃着,只听桌上一人道:“听说了没有,天一门的门主被人害死了!”
“什么!”另一人十分激动,原本还在嚼馄饨的大嘴唾沫四溅,小九鄙夷地看了那人一眼,并嫌弃地挪远了自己的碗。
先前那人道:“没错,是死了,船被人点燃了,一下子就沉了。”
“确定死了吗?那柳扶公子毕竟是统领天下水帮的门主,不至于就淹死了吧?”另一人问。
“尸首都捞上来了,还能不死?天一门这次的脸可丢大了,水帮的门主居然死在了水上!”那人幸灾乐祸地笑着。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害死柳扶公子,这天下有多少水帮的人,他就不怕他们来找他报仇吗?”另一人继续问。
那人压低嗓音,“又是那个白水先生沈泉......”
一声清脆的声响,小九手中的瓷勺被生生捏断,两人盯着咬牙切齿的小九,问:“你怎么了?”
小九恶狠狠地道:“没事!”
两人不理小九,继续讨论了起来,依旧是那个知道内情的人说:“这沈泉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勾结结魔教不说,还杀死了池盟主一家,如今连柳扶公子都被他害死了,他当真是想和整个武林为敌,受万人唾弃!这样的阴险小人,若是让我见了他,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小九一拍桌子,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碗里的东西撒了出去,不偏不倚,汤水正好洒在对方的碗中,对面的两人掀桌,怒骂:“你这个娘们想干嘛!”
小九冷笑,“你的嘴巴这么脏,只配吃我剩下的!”
双方正要动手,沈泉忽然出现,他皱眉问小九:“怎么回事?”
“他们......”小九咬牙,心中虽然恼火,却碍于沈泉的身份,不能把事情当众说个明白,沈泉看她这样,也不追问,冷着面容,对那二人道:“二位若是想动手,在下奉陪!”
两人瞥了一眼沈泉手中的宝剑,知道遇上了高手,只能落荒而逃。小九看着一地的狼籍,心里也是不好受,赔了些银子给摊主,与沈泉一同离开了。
回到客栈,小九实在憋闷不住,急道:“小白,不知是什么人,又在往你身上泼脏水,柳扶公子根本就不是我们害死的,他们一个个却......”
“我知道。”沈泉神色平静。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小九惊问。
沈泉的目光温凉如水,沉吟良久,“小九,我们被人跟踪了。”
小九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不论是沽久还是天一门,都是我们到了那里,那里才出事的,所以我怀疑,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而且那些人很可能就是那日在船上出现的黑衣杀手与白衣人。”沈泉慢慢道。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想杀我们,为什么那天在船上没有动手?难道他们的目的只是陷害你,这太奇怪了。”小九道。
沈泉摇头,“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一点,凶手一直潜伏在我们四周,或许接下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便终能够找出真凶。”
小九的神色很是担忧,看了一眼沈泉,“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越来越复杂,你说得虽然没错,可我担心一点,先前池晏一家与沽久全村人的死,并没有让江湖上的门派与朝廷派众多人手来捉拿你,那毕竟与他们无直接的关联,只是这一次,死的是天一门主,天一门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
“你休息吧。”沈泉没有多说,起身便走,他忽然又转过身,把一只小竹笼递到了小九的手中,对视着小九的眼睛,轻声道:“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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