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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一线
他们到督军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大厅中早已人头攒动。铃玉快被那明晃晃的灯光晃了眼睛,忍不住想就算外面战火四起,也不会伤到这里浮华的一分一毫。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那些飘散的香气,热闹的欢声笑语,都是她不熟悉的。而且一到这里,她才发觉自己穿的太清淡了,那些美丽的身影总是伴着浓烈的色彩,之前铃玉觉得那样俗,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相得益彰。
骆仲英拍拍她的肩膀,对她安慰的笑笑,带着她见一位又一位的旧相识新朋友,不厌其烦得给每个人介绍铃玉。铃玉只得一直保持着微笑,温婉的对着每个以前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人点头致意。看的出,骆仲英的身份地位在这些人中也是极受重视的,因为他们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人小声议论。
“呦,哪次见尕司令身边不是莺莺燕燕的,今儿怎么转性了?”骆仲英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津平城防司令曹志鹏。这人一向大大咧咧,说话也老是口无遮拦,为此得罪了不少人。
“你这不是拆我的台嘛。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霍铃玉,这是曹司令。”
铃玉冲他点点头,叫一声:“曹司令。”
“骆老弟眼光不错啊,这新女朋友挺漂亮的。”曹志鹏看了看铃玉,对骆仲英说。
铃玉还是微微笑着,解释说:“曹司令误会,我们不是……”曹志鹏听她这么说,哈哈大笑,铃玉知他不信,便没有多说什么。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人们三三两两的往外走。骆仲英拉着铃玉的手出门,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直到车子启动,还有人在远处小声议论。
因为太晚了,铃玉今日就得在骆仲英那儿住下,她躺在客房宽大的床上,怎么都难以入睡。脑中不断想起的,都是那天的场景。骆仲英得知郭海书要反,也知身边就有骆步芳的眼线,便求了铃玉与他假扮情侣,正是浓情蜜意难舍难分。金城那边如果得知了这个情况,想必会放松一些警惕,骆仲英到时候对付他们就不会太棘手。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更是出双入对,只要骆仲英出现,铃玉必定出现在他身边。一时之间,他们就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人们都说,温柔乡英雄冢这话真是不假,要不甘源的尕司令怎么乐不思蜀了呢。
骆仲英爱打网球,而津平城中只有梁家才有网球场,所以他们三不五时的就邀请他过去和一众好友切磋切磋。本来这都是极私人的聚会,可骆仲英还是带着铃玉去了,更让人觉得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这天他们本来说好要过去打球的,连衣服都换好了,陈副官忽然送来一封密函,骆仲英看过之后脸色大变。他就坐在那儿,也不说话,铃玉看他的表情不是愤怒,反倒是有几分伤心。
铃玉走到他身边,不经意的看到信的抬头写着“骆百亭阁下先生”,再看看他一脸神伤的样子,还是开口柔声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抬起头,眼睛中闪烁一点光亮,握握铃玉的手,笑着说:“别担心,没什么。只是我要马上回去甘宁一趟。”
铃玉一听心中惊讶,甘宁是甘源的首府,看样子只怕是大帅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她忙问:“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骆仲英听她这样说,心里感动,又见她着急的模样,安慰她说:“真的没事。铃玉啊,你得留在津平。听我说,我明天动身回去之后,你就还像平常一样每天来这里,知道吗?”他见铃玉点头,又接着说:“我会叫潘秘书每天去接你的,潘秘书是甘源司令部在津平办事厅的秘书,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那你要回去多久?还回来吗?”
“傻丫头,我一办完事就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陪你过年。”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些什么,略一思索,又说:“对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叫你天天往这边跑。这样吧,你就再来十天,之后好好在家呆着,别叫家里人担心。”
骆仲英的语气虽然轻松,可铃玉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总觉得他这趟回甘宁危险重重:“那你答应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我们这儿每年过年都会放焰火,我等你回来一起看。”
骆仲英握紧铃玉的手说:“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事情紧急,骆仲英坐当天下午的火车秘密返回甘宁,铃玉知道她要以自己为掩护,做出他人还在津平的假象。这样一想,她就更觉得骆仲英此行艰险,但再担心也没有用,她唯有把这场戏做得像,才是真正帮了他的忙。
铃玉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慢,明明她的思绪已经在甘宁和金城之间打了几个来回,看看时钟只过了几分钟。潘秘书倒是依言每天早早的去接她,晚上再送她回家。铃玉每天都觉得自己失魂落魄的,焦急的等待着甘宁来的消息。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门房给她开了门便告诉她老爷太太叫她过去。铃玉心知这件事总归瞒不住,爹娘早晚会发现,如今要是说明白了也好。
她远远地就看到正房还亮着灯,进屋之后发现全家人都在,再看爹的脸色已是相当不快。霍延见她进来,便说:“一个姑娘家的,这么晚才回家,你这是去哪儿忙了?比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还辛劳。”
铃玉看爹这样,知道他已经动了怒,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末了看着霍頔说:“爹要是不信,可以问小石头,金城里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铃玉说完这些看着霍延,也看不出他究竟能不能原谅自己,霍延静坐片刻,说到:“今天太晚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铃玉回屋躺在床上,心里面惦记着骆仲英又想着家里的事,一下子睡意全无。她拿出枕下的钢笔,把它放在胸口,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想:不知甘宁有没有这么美丽的月光。
第二天一大早,宋妈就过来叫铃玉。铃玉去到前厅,发现只有爹一个人在,爹招呼她坐下,又叫人给她端上了早饭,就默默地看着她吃饭,什么都没说。见她吃好了,才开口:“小玉啊,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你看,自小什么事爹都让你自己拿主意,现在也是一样。你帮朋友,这没有错,但爹也得让你明白,那些政治上的事情我不喜欢参与,也不想让你参与。所以小玉,这件事我不赞成也不反对。”
铃玉知道爹一向疼自己,从小连一句重话都没对自己说过,今日听爹这样说更觉得自己让爹娘担心了:“爹,谢谢您理解。”
“小玉啊,去可以让你去,不过以后不能那么晚回来了,不行就让小石头接你去,你这样我们都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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