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

　　国姓爷李骁大人的马车高调的停到了安阳门不远处的胡同口。
　　李乐最后检查了下自家主子的装备。华丽繁复又不失风雅。
　　主仆皆十分满意。李骁大人点点头，拍拍李乐的肩膀以示嘉奖。随即摇着纸扇，左脚一只华丽的踏出，踩着车夫的后背优雅的下车，再扇面半遮，顾做低调状进了隐逸居。
　　王德发早就得了信，率领着几个伙计并排站到了门口，一副虔诚的对着国姓爷致敬。
　　李骁大人在夹道的龟奴中，越发的快意。手中书圣的真迹，傲雪寒梅的墨宝，摇的哗啦啦的响。
　　“李大人，您来了。”王德发躬身作揖。
　　李骁撇了他一眼，挑挑眉，不阴不阳的说，“唔。王掌柜。好久不见。近来，生意可好？”
　　“呈您的照顾，勉强过得去罢。要不是几位爷照顾肯常常赏光，小的真不知道该如何在这条街混下去。”
　　李骁大人一合扇面，笑的依旧冷冷清清，“唔，如此这般，甚好，甚好。”
　　“是，是。”王德发一个劲的陪着是。将李骁引入了西院。
　　“王掌柜，”李骁瞅瞅四下的人，觉得都算是主子面前嘴巴严实的，是以，稍稍放下心来，靠近了王德发。压低了声的说，“啧，前几日的事情----不知---”
　　啊！王德发一个恍然。尖尖的下巴皱吧出一个菊花褶子状的笑容，要多寒碜人就有多寒碜人。“您放心，嘿嘿，大人，您交代的事情，小的哪次不做个全面？”
　　李骁听罢，嘴角舒展。耸耸肩，道，“那，便带我去看看罢。”
　　“诶，大人，莫急莫急。”王德发一使眼色，旁边的赵六立刻退下，行动开去。
　　王德发笑的两眼一线，点头哈腰，“大人，坐，坐。”长袖紧忙的扫，将院中的水磨的小石凳又擦了几个来回。
　　李骁耷耷眼皮，半坐了。并不吱声。
　　对付这类奸商，亏吃多了自然有了经验。拿他们只能装爷，人善被人欺。这个世道么，自然就是欺软怕硬。
　　王德发陪笑着在身边站了，心里直打鼓。瞅国姓爷的眼神也比平时的假敬意多了一丝探究。
　　怎的这孙子今日如此来劲？多少有那么丝油盐不进的意味。
　　王德发心里正琢磨着的时候，赵六带着几个青衣公子翩然进了院子。
　　赵六引着那三个公子在李骁面前一字排开。
　　王德发谄笑，“国姓爷？您看—这几个---还满意么？”
　　李骁慢慢的抬起眼皮，扫过一遍。复又耷下眼皮，数着手中折扇的褶子。慢条斯理。
　　王德发笑容一僵，随即转身，冲着赵六甩手就是一个嘴巴子，“你个混账奴才！！！到底带了些什么货色来！要最好的！”
　　赵六一下子给扇一屁股坐到地上，辨不清了南北。眨眨眼睛看着自家掌柜，半天回不过神。
　　“还愣着干什么！啊？最好的呢？快领来啊！”
　　赵六啊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起身，带着三个惊慌失措的公子一溜烟的跑了。
　　王德发转身，“您看，李爷，手下忒不长眼神，让您见笑了。”边说，边把今年头春的新茶泡上一壶，双手捧了，恭恭敬敬的端了上去。
　　李骁接了，开盖，隔着老远的距离，凑过鼻子去大体嗅了嗅。
　　“雨前的么。”说罢，将茶杯随手一搁。
　　王德发暗中直撮牙花子，这厮今天算是有备而来。
　　赵六还算是聪明伶俐的，不一刻，又带了俩相公进来，一青衣一红衣，皆是十七八的年纪，各个腰身纤细，相貌清秀。若是放到一般倌馆，大约，也算个头牌了。
　　王掌柜心里暗暗地想，这次，也该算有个交代了罢。
　　怎料，李骁还是那般，闲闲的抬眼，只是略微停留了那么几秒，眼神之中并无太大波澜。
　　随即，继续数手中的扇褶子。
　　赵六一脸惊惧，刚才那一巴掌的红印还未完全销下。现下红肿着半张脸，泪眼汪汪的瞅着自家掌柜。
　　王德发压下一口怒火，本想着今日拿个普通的绝色应付下，本来么，这孙子就没赢过。多输他几次又有何妨？谁成想----
　　李骁将扇子放入袖子中，起身，缓缓道。“王掌柜，今儿，我的目的你也知道。你们东园的当家花娘今儿生辰，当年买她头夜时老子没少在葛修面前吃亏。当然，这话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今儿，是无论如何，也要争回这个面子。”
　　“王掌柜，你一直拿我是好欺负的么？就用这种货色在我面前？”李骁拿手在那两个公子面前点来点去，“往日被你们涮那是爷我大度。可是你们要是一直以为大度是个没边没界的东西----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王德发听到最后一个字全身一个激灵。硬碰硬，他当然不是这些达官显贵的对手。开这种店，吃的就是人脉。一个也是得罪不起的。
　　王德发紧忙赔笑，“李爷，您看，您说这种话就见外了不是？怎么敢糊弄您呢？”
　　一转身，一咬牙对赵六说，“去，带若禾公子上来。”
　　赵六微微一愣，那个若禾，可是掌柜的去年不惜血本从别家挖来的孩子。本想着再过些时候等绾娘势头稍弱之时再拿他出来当红牌捧得---未曾想----
　　“还不快去！”王德发一狠心。只当自己提前上主菜了。
　　赵六紧忙的跑了下去。
　　王德发不停作揖，“李爷？再等等，稍后那个---定会令您满意的。”
　　李骁官面上的笑容应付了一下，心里明白，如此一来，这奸商怕是再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了。是以，在院子中悠然的转圈圈，想着一会的那个若禾不知会是怎样的绝色。
　　突然，后院传来惊天动地一阵响，直震偌大的隐逸居西院都哗啦啦的摇晃。
　　李骁停了步子，转身向王德发道，“怎的？掌柜的，你这里还有什么江湖高人在此歇脚么？”
　　王德发也是一脸不解。
　　不一会后院跑来一个满身是水的老妈子，“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今儿新来的那个小公子---他他他，他会妖术！”
　　“浑说！甚么妖术！”王德发紧忙喝止。谁料，身边的李骁确实满脸好奇，伸手来阻，“掌柜的，莫要急么。”
　　转身对老妈子和颜悦色道，“哪里的公子会妖术呀？带本大人去瞧瞧。”
　　王妈满眼惊惧的泪水，一个劲的点头，”“大人，就---就在后院。”
　　王德发心里大叫不妙。连忙赔笑道，“什么公子妖术，李大人，莫要耽误了您的正经事情。啊，若禾来了。”一手扯过刚刚到来的若禾一个劲的往李骁面前推搡。
　　“公子，您看---若禾，还和您胃口？”
　　李骁转过身来，看着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张妖娆的脸庞掩映着摄人心魄的光彩。
　　李骁微微痴了一会，随即一摇头，对王妈说，“还是带我去看看那个公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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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脚刚刚踏进后院，就湿了脚面，不知为何，后院的小瓦房里正不断往外涌着水花。
　　李骁好似着魔般，踏着将将没过鞋底的水，慢慢的往瓦房前进。
　　一手推开门，只见里面的水缸里绑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衣衫半裸，锁骨微现，一双眼睛里泪花闪闪的望向自己。
　　李骁大脑瞬间茫然，千帆过尽后，天地唯有此一人而已。
　　他扶着门框，呆呆地望着，半响后，痴痴地回神，嘴里好似呓语般的呢喃
　　“这---这是谁？”
　　王德发狠狠捏着手里的若禾，牙齿咬的咯咯响，此时，他的内心只有一想:
　　完了。
　　这便，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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