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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无涯
此时方才入夜,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沿着街道两旁,是一排排的小摊子,面摊子、灯笼摊子……等等,吆喝声不绝于耳。华永县临近东海,多数居民均是地道的渔民,虽然没有洛阳、杭州那般繁华,但人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却也是怡然自乐,哪怕没有陶渊明所描绘的“世外桃源”那样子超凡脱俗。
三人一路走过,于凡心情低潮,倒没有以前那般鬼灵精怪,东张西望,默默走在最后。陈虎父子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叹了口气,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三人来到一客栈前头。这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实木装潢,二楼高,外面立了个竹竿,上面挂着一条字幅,上书:富源楼。入了堂,便是掌柜帐房算账之处,环成一圈。客栈内一楼有四张桌子,此刻三张有人,掌柜身材肥胖,满脸横肉,水桶也似,笑盈盈看着三人,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陈天道:“住店,先吃点东西!”语罢,领着二人进了栈内,坐在那空余的座位上。
陈虎眼角余光瞥见:入门第一桌坐了个年轻文士,头戴方巾,身上穿着青布褂子,左手折扇,右手酒壶,自斟自饮,却是眼熟。第二桌却是两个汉子,虎皮大衣,铁锤钢棒。第三桌却坐了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稚嫩肥胖,皮肤白皙。
第二桌的其中一个汉子饮了口酒,大大咧咧吃了口熟牛肉,道:“马飞须,你可听说了?济元寺五年一次的开光大典后日便要来啦,俺老王也去凑个热闹!”他嗓门奇大,雷声般响着。马飞须笑了笑,道:“这次可不是像以前,你王六怕也是没福分参加了。”王六一愕,道:“怎的?还不让人看了?那群和尚……岂有此理!”马飞须吃了口肉,又道:“这次济元寺可是请来了嵩山佛宗少林寺的住持释方大师,大师何等人物,岂是你我二人可以见到?佛光普照,让大师开了光的东西,价值可就非同反响啦。”王六吐了口痰,怒道:“奶奶的,这群老贼秃。”马飞须道:“不过,这次真正重要的,却是十五年前所遗失的《毒王诀》,住持方丈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真是羡煞我们这些粗人了。”
陈虎面无表情,那双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唉……”忽听一稚嫩的声音朗声响起,朗诵李煜的《相见欢》,好不滑稽,定睛看去,却是那小童。
王六怨道:“你这黄毛小子也真奇怪,小小年纪,读这鸟诗,煞了爷爷的兴趣,快滚快滚!”那小童嘿嘿一笑,道:“滚?你可想好了?”王六干笑道:“小娃娃,不是你滚,难道是我?哈哈哈。”那小童笑了笑,一身锦衣猛的膨胀,对着王六道:“这可是你说的!”语罢,众人只觉眼前身影一闪,却只见那小童笑嘻嘻坐在位置上,仿佛没有动过,地板上却是躺了一人,大眼中带着愤怒与惊异,似乎被点了穴道,正是王六。陈虎眉头一皱,于凡此刻也是眼中泛光,盯着那小童。
那小童嘿嘿一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拿你一条舌头,不算过分。”众人这才发现,那大汉张着嘴,舌头却是少了半截,但却没有半滴鲜血,这小童速度之快,实在骇人,以超过血流速度的速度用内功震断舌头,血都没来得及流。掌柜呆若木鸡,不敢说话。那年轻文士脸色微变,马飞须却是裤子潮湿,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王六却也是个汉子,舌头虽断,仍是使劲将半截舌头混着痰,向小童吐去。那小童哼了一声,身子一晃,轻易闪过,喝道:“你这厮不老实,不老实,看来非得给你点苦头。”语罢,左手二指伸出,向王六双眼点去。忽听一声“慢!”小童手势顿止,眼神迷惑,看着于凡。方才正是于凡所叫,此刻小童凌厉看着自己,不由得冷汗涔涔,定住了心神,道:“你……别欺人太甚!”那小童仍是一脸笑容,道:“噢?怎么,要替他出头?”于凡道:“正是!”那小童嘿嘿一笑,笑声止住时,人已经闪到于凡跟前,一掌送出。于凡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大意,运足周身内力,便要去抓小童的手。小童划了个圆弧,迫开于凡双手,另外一手却闪电般打了他一个响当当的耳光。于凡只觉脸颊一痛,身子也不由自主飞出,跌倒在地。小童哈哈一笑,又是一闪,已然回到座位,仍是满面春风。陈虎父子怒极,双双抢到小童身前,一左一右,分袭小童三十六大穴,小童避也不避,随意一扬手,两人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大力扑面而来,身子软了半边,陈虎慌忙抄起椅子,向小童头顶砸去。小童猛然一纵身,一腿踢碎椅子,双手一手一个,揪小鸡般将两人仍出。陈天一头撞在墙角,站不起来,陈虎功夫尚可,踉跄退了几步,汗如雨下,扶起于凡陈天,退到一旁。
那小童嘿嘿直笑,白皙的脸上五官挤成一团,道:“怎么样?可服了?”于凡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小童踏了过来,边走边说道:“还不服?看我废了你双手,叫你以后还敢这么强出头!”说完,便要去废于凡双手。于凡被那气势震慑,身子酥软,提不起力气,眼见从此这双手便要成为摆设,忽见人影一闪,一人挡在自己身前,双手十指包住小童双手,却是那年轻文士。
那文士冷静沉着,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笑道:“愁前辈,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些人。”那小童看上去不过十岁大小,这文士少说也大他十五,竟称他为前辈,叫人看得一头雾水。那小童大笑一声,撤了双手,复又坐到位子上,道:“小子有点见识,怎么瞧出来的?”年轻文士摇了摇折扇,朗声道:“李煜《相见欢》,说白了便是个愁字,前辈驻颜有术,脚上功夫了得,试问天下除了‘愁童子’愁断肠,又有谁有这般能耐?”
愁断肠是谁?
愁断肠是江湖上的个大魔头,人称“愁童子”,少时追求一美女,后来被那女子陷害,被废去武功,谁知因祸得福,偶遇高人,炼成“归元功”,返老还童,但性格大变,更名断肠。那名女子全家六十三口人,更是被他全数杀了,每一人均是肠子被断。从此便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不想今天竟然出现在这东海小县。
愁断肠笑声不止,又道:“小子,你又是谁?”那文士斟了斟酒,道:“在下‘柳家庄’柳无涯。”愁断肠眼睛一眯,道:“久闻洛阳柳家庄富可敌国,是武林盟四大顶梁家族之一,庄主‘飞柳’柳飞天,轻功了得,想必你便是柳家庄少庄主吧?”柳无涯道:“正是。”愁断肠点了点头:“罢罢罢,你老儿可不是好惹的,看在你的份上,我放过他们,还不快滚?”
马飞须闻声,扶起王六,一道烟跑了。陈虎父子及于凡知道这愁断肠性情好杀,不敢久留,正欲走出,柳无涯忽然一起身,道:“且慢!”三人一愕,又听他道:“敢问阁下可是陈虎陈镖头?”陈虎怔了怔,点了点头。柳无涯微微一笑,说道:“当年您来柳家庄时,晚辈与您有一面之缘。”陈虎一拍头,恍然大悟,呵呵笑道:“是,是,是。你还记得我阿?哈哈,好几年不见了!”于凡问道:“师傅,您认识他?”陈虎转头对着二人道:“当年我曾押镖至柳家庄,那时候少庄主才于凡你这般大,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嘿嘿,真是折煞我了。”语罢,拉着二人坐在柳无涯身边。
陈虎问道:“少庄主,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柳无涯想也没想,道:“自然是为了《毒王诀》了!”陈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毒王诀》?莫不是十五年前失踪的那本毒宗秘籍?”柳无涯点了点头,喝了口酒,道:“晚辈生性风流,不喜争些是非,但家父年岁已高,腿脚不便,所以才让晚辈前来华永济元,希望可以向法戒大师借此书一阅。”
忽听愁断肠讥笑道:“你老儿也真是虚伪,要抢便明说,像我,摆明了是要抢的,你老儿却说是借,可笑可笑,也不知道有借是否有还。”
柳无涯面色一红,说不出话来。忽听一温文尔雅的声音道:“愁兄不在南海,却来这里凑热闹,奇怪!”愁断肠脸色一变,气冲冲叫道:“混帐东西,滚出来!”只见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人,三十左右年纪,一身雪白素衣,一头黑亮长发飘逸动人,面色红润,五官端正,唇上留了两撇胡须,修剪精致,整个人白玉也似,完美无暇。来人轻飘飘走了进来,看似缓慢,却是快速无比,转眼到了愁断肠桌前,向愁断肠微微一笑,道:“愁兄,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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