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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落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
如果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花婉莹的身份,恐怕也会像那位将军大人莫名恋上眼前这名绝美的女子。
倘若用花来比喻美人,花婉莹怕是万花丛里最妖冶的牡丹,孤伶卓绝,散发着最媚人的气息。更诡异的是,有时候,她看起来像在冰雪里傲放的红梅,执拗得不像任何人低下头颅。
修罗,其果报胜似天而非天,虽有福德,然性憍慢,执着之念强,虽被种种教化,其心不为所动,虽听闻佛法,亦不能证悟。
初见为善神,后为恶神。
“修罗女,你的将军大人知道你是谁吗?”顾长歌长叹。
她旋身把手中的雪莲交付予顾长歌,幽幽说道:“知道。”他知道她是谁,他了解她的过往,看到那片地狱中才有的血海后,却愿意接纳她。
而她则是怀有其他目的的慢慢接近他。
堂主说,派你外出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诱惑夏侯军的领袖人物夏侯策。
她固执的避开,大不了让堂主责罚自己。她不做,修罗地狱里有人会愿意做,里面的人想出来,想要自由的代价太过于沉重。可修罗地狱里的人谁在乎,他们存在的理由就是杀人、杀很多的人,最后成为佼佼者,拥有自由的权利。
承洛门主的眷顾,她只是去修罗地狱里磨砺剑术,而不是真正置身于其中。可,那又怎样,她身上同样挥之不去的是血腥,连心也浸食着鲜血,并不比修罗地狱里的人沾的少。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再怎样也避不开,他在自己绝望之际如天神一般降临。
那好,就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他介意,可是他不反对,甚至在她拙劣的保护了他之后,他竟然对自己说,留下来。
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他这是把生命交付于她手,面对这样的信任,她怎么能欺骗。
段恪的出现,在她预料之外。对段恪,她恨之入骨。策却需要他,那么就让她和段恪做一个了断,并让策讨厌她便可。她就可以以此为理由,从这场博弈里退出。不过,手好痛,就算受再重的剑伤,也没有手上的鞭痕痛。
“小可敬佩将军大人的勇气。”抑或是将军以为能改变修罗女,让她成为深闺里的一朵牡丹。
可笑。踏上这条路,想回头,等待着的只有无尽的痛苦、最后死亡。何况,修罗女是怀着其他目的接近夏侯策的。
“顾长歌,你的那味‘似水’能给我吗?”绝谷的似水乃天下奇毒之一,无色无味,如水一般便命似水。服用之人会渐渐四肢无力,丧失言语能力,失去五感,失去所有记忆,最后在极度痛苦中死去。
“有,你要了有何用?许堂主的药不是更加厉害吗?”顾长歌不解。
“你的似水用黄金就可以买。”婉莹淡淡的说道。
用许堂主的药,很快就会怀疑到灵枢门头上,而顾长歌的似水,只要给够黄金,就能拿到。要追查也不是易事。
顾长歌明白她的用意,不太情愿的把一个瓶子交给花婉莹。谁让他收了灵枢门的契约书,不惜一切代价协助花婉莹,令夏侯军发生叛乱。且,他的皇帝哥哥也是这个用意,让夏侯军覆灭。
哎,为了那几车的黄金珍宝,还有皇帝哥哥的人情。他大冬天的又下毒又孤身离开绝谷。现在还要免费给花婉莹‘似水’,真真是亏了大发。
“婉莹,婉莹,婉莹。”夏侯策的声音远远传来,透着焦急与不安。
什么也不用说了,顾长歌悄悄退场,让两人有一个不受人打扰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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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
远远的看着。
好想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
但还是不忍他的焦急。坚硬的心早被他的柔情融化成一滩积水。暗自长叹,舒展双手迎接天空中飘扬的细细雪粒,什么时候,雪才会停。
手脚渐渐开始变暖,她知道,内力已经恢复了一半了。顾长歌与许堂主合配的药还是那样的神奇,可她宁可那药毫无作用。
旋身跃至半空,两指一挥而过,已经空掉的药瓶结结实实撞上峭壁,摔得粉碎。她淡淡的笑着,展开双臂,向后跌落,想要深深没入雪中。让冰雪清醒她的理智。
可,在碰到冰雪前,她已经稳稳落入了他的怀中。
“策。”她轻轻的唤着,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字。
“我在。”他沉声回应着。
“你想要天下吗?”唯一能让策活下的办法,或许只能这么做了。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老侯爷把最烫手的山芋交予策,到底有什么用意,不是她所关心的。
她在意的只有一人,堂主。
现在又多了一人,夏侯策。
在他温暖自己时,她也把自己逼上了一条死路。
是否能否极泰来,她不抱任何期待,只求在意之人安生便可。
“婉莹,你为什么要说?”他轻叹,心中抱着一丝期望,她是爱了。不过,他还是比不过她心中的信念。为了她的堂主,不惜抛弃一切化身为修罗的信念。
她更加依偎进夏侯策的胸膛,默然。最后,在夏侯策扶着她的双肩,两人面对面时,她才幽幽说道:“皇上容不下夏侯军,就算他能容下,远在千里之外的朝臣也容不下你。我想让你活着。”
话罢,他双肩震动了一下,脸色恢复那如远山的悠逸,他抬手,抚着婉莹的脸。他明白她真正的心意了,自己小看了这名女子,她是在为自己担忧。浅笑答:“夏侯军必须驻扎在这,驻守边城要塞。一旦敌军破关南下,再没有一座能挡住他们的城池,将会生灵涂炭。所以,就算君上不容我,我也不能那样想。夏侯军只能战死,不能弑君。”
为他的胸怀天下子民而感动,这个男人不是在说什么客套话,而是认真的想要保护百姓。抱住他,深深的抱住他,一字一顿在他怀中说道:“我,花婉莹,势必护住夏侯策,以我的生命为约定之契物。”
“婉莹,我不值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就如我给不了思融想要的。”他愧对两人,思融想要的是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他给不了,他的心早已经给了边城,给了夏侯军。且,他现在还在意怀中的婉莹。
但,婉莹想要的,他也给不了,这个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婉莹只想要他活着,他却连这点也给不了。
她抬眼,深深的看着夏侯策,“生尽欢,死何惧。花婉莹心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策,只需去做你想做的,我会护住水姐姐。”
他什么也不说了,收拢怀抱,抱住这个女子。
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她的倾心相许。
生尽欢,死何惧。
哧溜~~~~~~
阴霾的天空上炸开一朵红色的烟花,撒落成弯月形。
他清楚烟花代表什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不好,敌军偷袭!”
为何敌军会在这个时候来偷袭?军里闹怪病的消息,他是严格封锁的。
且,冬季正是对方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会挑这个时节挥师进军边关,实在不和常理。可以怀疑的地方太多了,但没有时间细想,现在必须马上赶回去!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花婉莹没说什么安慰话,而是牵来他的马,跃上马背,向他伸出纤细的手臂。夏侯策本想让花婉莹留在此地,这边与受袭的军营相比还较为安全。哪知,花婉莹比他还要积极的要回去。
他探出手臂,握住她的手。一同策马赶回军营。
谁知,竟在途中遭到敌军的伏击。
两人来到一个山坳时,一百多外敌从两边冲出,把他们团团围于阵中,短时间内无法脱身。
花婉莹有些伤脑筋的看着伏击的人,自己为何老是遇到伏击呢?有些想不透。她翻身下马,利落抽出夏侯策身上的佩剑。至于,另外一把将帅所用之剑,她撇了一眼。
哎,早知道就带着碎痕出来。手中的青钢剑,实在是连碎痕的剑柄都比不上。剑的钝感让她有些心烦。她告诉自己算了,好歹是策的剑。
眼见包围圈渐渐缩小,敌方却没有什么攻击。大概是想抓活的吧。
“策,你走吧。”她没多说什么,手中的剑已经变成了一道寒光,闪过眼眸,杀出心惊的血光。也杀开了一条血路。
他明白了她的用意,可他还是想要让她一起走,犹豫之际,婉莹已用发簪刺痛他的坐骑,马儿发狂的撩蹄子,踢开几个人,疯了似的狂奔而去。
领头的立刻让几骑追去。
她冷笑,以那几匹马的脚力可追不上那自傲的马儿逐风。不一会就会被逐风甩开。策应该能安全到军营去率兵抵御外敌了。
她也该速战速决。尽管解决这些喽啰,追过去。
估计,刚才她的发力,让敌人知道她是不好惹的角色,杀鸡儆猴的效果让敌军心生胆怯,没人再敢上前,去当那剑下之亡魂。这时,领头的人着急了,叽里咕噜和下面的人说了几句,她没听清。
而后领头的人走上前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说着:“女人,你男人都已经抛弃你了,乖乖投降,或许大爷能让你舒服。”
“舒服?!”是她的理解能力太差了,还是对方故意说些下流话呢?
花婉莹慢慢放下高举的剑,原本无懈可击的防御姿势出现了空门。
见时机已来,被领头的以重金诱惑的一群人终于忍不住扑上来,想要缴了这位美人的械,带回去,或许上头一高兴,就把这美人赏赐给他们。他们离开那么久,都不知女人是什么味道了。
霎时,数不清的刀戟迎面袭来,她丝毫没有慌张,反手持剑,剑出如虹,鲜血如雨般从半空降临。二十多个敌军倒毙在地,粗略一看,都是一剑毙命,有的人甚至身首异处。
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不仅仅是会武功,而是嗜杀成命的孤狼。剩下的人都被吓得面如死灰,有的人甚至双脚发颤。没骨气的连滚带爬的逃跑。
浴血而出的花婉莹,红了眼,鲜血从头发梢滴答滴答滴落,青钢剑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简直像淬血似的,甚至还粘了一些白色的碎骨,看不出剑身本来的金属光芒。她就这样踏着尸体一步一步走近包围着自己的外族,阴沉沉的问:“还有谁敢上来!我修罗女定让你死得舒坦!”
修罗女!?这下,所有人的精神都被这三个字击溃。
此时,好不容易制住发狂的逐风,夏侯策担忧的向后望了一眼,横了一心,一拉缰绳,继续赶回军营。
婉莹,你一定要活着。
他说过,不想自己再沾上血腥。
那个可笑的承诺不过是闲来说说,只是没想到破坏誓言是那样快的事。
他不知道是杀人者的双手已经沾满的鲜血是洗不掉的,背负着那么多冤魂的她能做的,不过是杀戮而已。
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他人,必须要拿起剑,她甚至没有放下剑的资格,如果放下,便是她的死期。
曾经,意识到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便给予敌人过多的慈悲,可最后还是要杀了对方。
手中的断剑紧握手中,眼前却没有一个活人,死寂的可怕。
就算她还没恢复全力,还是能轻易夺走别人的性命。
或许,这辈子,她注定只能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剑。
风雪又席卷而来,山坳里烈风翻卷着她的衣袖。身上的血很快结冻,一块一块,稍微一动便扯痛。
“对不起,你的马我借走了。”她对地上的死人说道。
胡马嘶鸣着,拒绝着她,她面无表情的死死拉着缰绳,周身的浓烈杀气震住了□□的马匹,她扬鞭,向军营奔去。
世界上除了小呆,没有任何动物可以拒绝她,否则她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待她赶到军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没有谁胜谁负,两败俱伤。
本以为主帅不在营,便可轻易夺下军营挥师进军边城的敌军被誓死抵抗的夏侯军全部拖住。夏侯策的及时赶回,大大鼓舞了军心,夏侯军一鼓作气把敌军赶走。
但,夏侯军也在这一战里损失惨重。
“好烦呐,你、你、你和还有你过来绑住他。我为他锯掉断肢。”比花婉莹还要早回到军营的顾长歌利落的指挥着轻伤的人协助疗伤。
她走过去,拍拍顾长歌的肩膀,“要帮忙吗?”
见来人是花婉莹,顾长歌立刻感动得泪眼汪汪,“婉莹,你可来了,快用你的点穴。他一直在挣扎,我不好动刀。”
她看了顾长歌一眼,食指与中指并拢,快速点在对方几个大穴上,制住了对方的行动。此刻,几个轻伤员松了一口气,向这位将军的红颜知己致谢。
“顾长歌,你的使女都是高手,为何不传讯给她们。”婉莹不解,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不是应该让谷里人出来协助吗?
顾长歌把一包黄色药粉撒在伤者的残肢上,等着药粉被完全吸收,才回答道:“我怎么可以让我重要的家人来这种全部都是男人的地方,哼哼,我才不给这些家伙有调戏我重要的家人的机会。”
也许,她永远无法理解顾长歌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她认为的事与顾长歌认定的事,没有共同点。
“我要走了。”花婉莹毫无预兆的说出这句话。
忙于治疗的顾长歌看了花婉莹一眼,低头把两味药研磨成粉,撒在刀子上,作好截肢前的最后准备。
“你要背叛灵枢门?”顾长歌低声问。
“我只是想离开。”今日的偷袭,让她知道了,军中已有灵枢门安插的钉子,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她和夏侯策一出军营,军营就被偷袭。
突然,顾长歌猛然下刀子,一声惨叫也没出,那名士兵坏死发黑的左臂已经被卸下。顾长歌脸上都是被喷到的血,她连忙点了伤口处的几个穴道,止住血。
她递给顾长歌一方娟帕,他欣然接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低头时,才发现手中的娟帕乃是女儿家专门绣给情郎,蝶双飞。
“你不要暗恋我,即使暗恋了,我们两个也是不可能的,我的家人们首先就不同意。”顾长歌的大言不惭让花婉莹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一脚把顾长歌踹地上。
嗡————
一个影子急速向花婉莹袭来。
熟悉的剑鸣令花婉莹习惯性探出右手,徒手抓住剑刃,让自己的血注满饥渴的魔剑碎痕。
军营里的血腥味过重,碎痕嗜血的本性已经被挑起,现在,就算她不想走,也必须走。
她甚至没有过多的思考,便拉着小呆,一步也不敢回头的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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