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

　　【一】

　　除去最东边那间房，这一层还有八个房间。其中七间分布在走廊两侧，陈七等人都逐一探查过了。他们轻松解决掉了几名喽啰，但是仍未发现秦福海的身影。
　　“你们怎么不把镖拔下来？”站在最后一间房门外，陈七略显烦躁地问道。
　　身后凄厉的嚎叫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诡异的响动——是丧尸正在吮血食肉，对此他们都不陌生。
　　罗震讪讪笑道：“师叔，我们倒是想拔啊，可哪有您老人家的手劲？那样只会白耽误工夫。”
　　“别光耍嘴皮子卖乖，”陈七闻言冷冷说道：“我看你们待会儿怎么出去。”
　　罗震脸色微变，嘴上却仍讨好道：“有师叔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陈七侧过身，有些恼火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无耻劲儿，就是师兄也比不上啊。真不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另一边，周阳则盯着深褐色的铁门，忍不住催促道：“师叔，先解决了秦福海再说。”
　　“急呀？”陈七遂又转身望向他，扬了扬下巴，“你开道。”
　　周阳抬头看了下他，没再说什么，上前去拧铁门的把手。门是反锁着的，和前几扇门的情况截然不同。秦福海那么怕死的人，自然不会主动开门迎敌。
　　周阳狂躁地拧动把手。若不是想让身后的丧尸迟些察觉，他肯定要抬脚踹门或者破口大骂了。
　　“起开起开！”陈七沉声呵斥，周阳这才不甘地停下了动作。
　　和几位师侄不同，陈七虽然性情阴戾，却非常沉得住气，极少和人拔刀相向。他真正擅长的是暗杀。
　　作为国内最优秀的几名杀手之一，陈七从掷飞镖、投毒，到金针刺穴，再到溜门撬锁，可以说是无一不精，眼前这种旧式铁门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细长的工具，乍看和程深做的东西很像，实际上却要精细无数倍。陈七将它往锁眼里一插，轻轻拧了几转，便听到“啪嗒、啪嗒”几声脆响，铁门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打开了。
　　见此情景，罗震和周阳似有深意地对视了一眼。
　　门边出现了一道细缝，其后仿佛无人把守，但陈七依然默默抽出了腰间的黑刀。刀身与木鞘贴得极紧，颜色差别也不大，看上去浑如一体，不知为何竟未发出一丝摩擦声。
　　陈七背对两位师侄做了个手势，让罗震和周阳躲到一边。然后他横刀于前，屏住呼吸，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门把之上。
　　如是静默了四五秒钟时间。
　　就在罗震狐疑渐生的时候，只见陈七的手极快地往后一收，带出一串残影和尖细的风声。
　　铁门刹那洞开，屋内站着秦福海和两名保镖，前者自然躲在最靠里的角落，脸上苍白得几无人色。他双手紧握一只银色手枪，由于过分用力，指节都已经发白。
　　自火并事件以来，秦福海始终贴身带着这把枪。他的枪法并不高明，但他坚持自行保管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些许。
　　从发现门把转动开始，秦福海就高度警觉起来，同时摆好了射击的姿势。把手每转动一次，他的心就跟着搅动一回。他并不知道陈七有极速开锁的本事，所以在看到门被轻松打开的那刻，他露出了一副见鬼般的表情。
　　其后，铁门就那么虚掩着，在秦福海主观的感知里，那四五秒种的停顿，简直比四五分钟还要漫长。说时迟那时快，铁门蓦地被拉开，他看到那位神秘黑衣人嵌在门框里，杀意纵横，骇得瞳孔皱缩，浑身猛地一震。仿佛搏命般，他狠狠抠动扳机，期望一举将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送进地狱。
　　“砰！砰砰！”
　　一连三枪，子弹破空而去。在看到最终结果前，他的心已经重新变得坚狠起来。弹夹里装满了12发子弹，他就不信，这还解决不了三个持刀行凶的蠢货。

　　【二】

　　从扣动扳机到子弹出膛，再到子弹撕裂空气来至陈七身前，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瞬间。如果不是秦福海在起初的错愕中浪费了一秒的时机，那么陈七恐怕根本来不及反应。
　　经年的战斗经验，使陈七形成了一种近乎肌肉记忆的本能。推开门的刹那，他先是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随即就看到枪后那双惊恐又癫狂的眼睛。仿佛用不着思考，他的手便将黑刀送到胸前，停在心脏左侧五寸至十寸之前。
　　秦福海射出的三发子弹，有两发都落在这个位置，而第三发则落在心脏正前方。这时陈七的身体已经动了，但他的刀依然守在原位。
　　“铛铛铛！”
　　伴着耀眼的火花，子弹撞上刀身，紧接着左右飞散。罗震看见黑刀纹丝不动，只是陈七握刀的右手暴起了青筋。
　　周阳一把拉过铁门，挡住了接下来的两发子弹。秦福海变得活像被吓破胆的疯狗，用子弹紧紧咬着陈七的身形不放。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七总能以种种诡异得令人称奇的姿势，轻松躲过他看似必杀的射击。他刚瞄上陈七的头，后者就随意把头朝左或右一歪，他才把枪口指向陈七的脖子，陈七就忽然矮身避过……这家伙似乎能预判他的每一步行动。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七始终在前进，并且速度惊人。弹夹里的子弹已经倾泻大半，残存不多的理智让秦福海暂时停止了射击。他依然保持举枪的姿势，期盼陈七百密一疏发生失误，好让他的子弹找到下嘴的关窍。
　　就在他如此盘算的同时，陈七已经欺身来到了近前。两名保镖惊恐地后退数步，接着不约而同地发一身喊，挥舞长刀冲了上去。陈七微弓着背，眼睛盯着保镖，同时保证身体不在秦福海的视线内。他个头不高，又偏瘦，两名保镖都是高胖的大汉，几乎将他的身体完全挡住了。
　　对于陈七的刀术，罗震和周阳都有绝对的信心。只见陈七随意一撇，支开了抢先的那把刀，紧接着握刀的手一沉，刀尖便如蛇头般昂起，随即闪电似的射出，“噗”的一声，便扎进了对方挤满肥肉的咽喉。
　　壮汉长刀坠地，双手紧捂着脖子，却止不住喷泉般射出的鲜血。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惨呼，以及溺水般的咕噜声响。
　　赶在他倒地之前，陈七已闪身来到另一名保镖右侧。对方根本来不及找准他的位置，就已经被黑刀刺中肋下，贯穿了胸膛。
　　秦福海看到陈七鬼魅般的身手，神经已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随时都可能断掉。他的枪口绝望地寻找敌人的影子，可陈七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
　　最后那名保镖倒下前，一柄黑刀从他腋下无声地探出，刀刃只是轻巧地画了段弧，便将秦福海的手齐腕削断。他再没有握枪的能力。尽管他的双手依旧紧握银枪，仿佛和它连为了一体，肉与铁倏然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钝响。

　　【三】

　　枪击的巨响将丧尸全部引来，原本还算宽敞的走廊转眼就被腐变的丧尸塞满，仿佛污浊的洪流一头扎进干涸已久的地下水道，要将所有残枝落叶席卷而去。
　　罗震和周阳连忙冲进来，把铁门重重关上。他们都很清楚，这门看起来挺结实，但在丧尸的冲撞下根本不堪一击。
　　陈七已经利落地卸掉了秦福海的双腿，剧痛使秦福海瞬间昏死，又生生疼醒过来。他汗出如浆，四肢的断口血流若注，只怕用不了几分钟血就会流干。秦福海杀猪般嚎叫着，可他的叫声终究越来越弱，越来越虚了。
　　罗震和周阳狠狠盯着他，似乎想把他此时的惨状刻在脑子里。如果时间允许，他们必然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折磨他，绝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地死去。在他们心里，杀一百个秦福海，也抵不上大师兄的一根脚趾头。
　　但尸潮已经涌来了。他们被困在走廊尽头，浪费时间折腾秦福海没什么意义，搞不好还要和姓秦的一起去死，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要贻笑大方了。
　　罗震和周阳的脸色都有些发白，隐现慌张，陈七却仍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模样。罗震见他如此，莫名心定了不少，他相信师叔肯定有主意。
　　果然，陈七回头看了眼他们，嘲讽道：“怕什么？有我在这，你们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罗震和周阳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那份疑惑。周阳暗想，师叔啊，咱们的刀再怎么锋利，也不可能三两下从钢筋水泥上劈出逃生的口子；您老人家再怎么厉害，我和师兄再怎么拼命，也很难刚得过一走廊的丧尸吧？他们就是堆也能把我们堆死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面的墙忽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登时激起飞灰碎屑无数。三人连忙用手护住头脸，可浑身还是被砸出不少伤口，痛苦不堪。
　　待尘埃落定，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口出现在他们眼前。陈七用力吐掉射进嘴里的沙尘，怒骂道：“格老子的，你们想炸死我？！”
　　洞外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他们的一名手下，名叫宋阿坤。听到陈七的骂声，他吓得差点松手掉下去。不过他毕竟有些阅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冲他们抱歉地拱拱手，并将系在身后的几根绳子扔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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