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爱

　　最近的生活出乎意料地轻松惬意很多，逃避或者背着秘密生活真的让人喘不过气。圆圆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向阳最近很热衷于劝她跟男朋友分手，我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现在我可以随时去看小夜夜，也能装作像以前一无所知一样与陆一然聊天，这都让我偶尔能从对小房子模型的痴痴注视中回到现实。
　　但我的生活还是被这突然出现的生日礼物占据了。我问了房间里的另三人，她们并没有帮我收取包裹，甚至学校邮局也没有我的包裹记录。那一定是有人把包裹直接放在我的桌子上，我想找到这个人。虽然我亲眼看见他如此决然让我离开他的邮件，我在潜意思里却还存着一丝奢望。我时常感觉他知道我在那里，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最近这种疑是幻觉更是真实。
　　我开始有点疑神疑鬼，晚上经常一个人在学校暗黑人稀的小道树丛间漫步。有时我感觉有人跟着我，转身却又空无一人。有时清晰地听见身后踩到树叶或小石子的声音，急急地转头，不是没人就是陌生人经过。天气开始温暖，我感觉自己开始有点神经衰弱。
　　周五下午上完课，我决定去看小夜夜，暂时离开让我神经质的学校。初夏的黄昏淡雅美丽，温暖的橘红色时明时暗，整个城市如沐浴在朝阳中。公车里挤得像三加二夹心饼干，街道上堵得像停车场。我在公车闷热的人堆里头晕脑胀地暗骂自己的失算，在晕车吐得一塌糊涂前，我像从热狗里挤出的火腿一样飞下车。头疼欲裂地抱着脑袋蹲在站台后面，只感觉身边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吸进嘴里的都是尘土。
　　“小雨？身体不舒服吗？又晕车？”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李老师？”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线条有些生硬的俊脸，感觉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总能遇上他。怎么说呢？他看起来并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也不像是会热情助人的人，但我总能感觉到他冷漠中的关心。根据姚娜娜的跟踪调查，他除了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像人间蒸发一样行踪不明。也许他真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或者不能见光的工作什么的，我们猜测。他的这种神秘感，更增加了几分他的魅力，姚娜娜就是他的忠实粉丝。
　　坐在车上用余光看着他笔挺利落的身形，我又涌上一阵奇异的熟悉感。他跟这个城市的人是格格不入的，但他身上却带着我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呢？到了凌园我还在皱眉思索着那种时曾相似的感觉，直到一个气势汹汹的漂亮身影突然站在我面前。

　　一般情况下来说，感觉是相互的。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对方也很难喜欢你。俗话也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却无法套在我跟南宫蝶身上。我一直认为南宫蝶是个漂亮直率性格火爆的千金小姐，即便她经常对我恶言相向，我却并不讨厌她。但她却永远看我很不顺眼的样子，用憎恶也许更准确。
　　她一身劲爆火辣的红色T恤白色短裙，踩着超过七公分的高跟鞋，硬是比我高出一些，居高临下地斜视着我。一头如海藻般的亚麻色长发，配上小巧精致的脸蛋，浓黑的眼影，像个芭比娃娃。棕色的大猫眼一直瞪着我，我在那美丽如琉璃的眼睛里看见自己麻木面无表情的脸。经过这许多事情，我也很难再给她一个牵强虚伪的笑脸。
　　“四海帮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进来了吗？管事的人呢？”她转头看着几个深色制服的高大护院大声呵斥道，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我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听着她大声骂着周围赶来的护院，直到一个总管样的中年人拿着对讲机小跑着过来。我每次到四海帮都直接到凌园，对这里的管理和人员一无所知，眼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前面不远处就是凌园的大门，也只好望门兴叹了。
　　“大小姐，您有什么事吗？”总管样的中年人站在南宫蝶身后沉稳地问。
　　“陈叔，你是怎么管事的？现在随便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可能进出四海帮内院了吗？”南宫蝶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我阴阳怪气地问。
　　看了我一眼，叫陈叔的管事不急不慢地解释说：“雷先生专门吩咐过，兰雨小姐可以自由进出凌园。”
　　“是吗？那她现在站在什么地方？”南宫蝶眼睛一转，笑看着我问。
　　“呃，浩然厅外的小花园，凌园门前？”陈叔皱眉有些迟疑地说。
　　“我想这应该不属于凌园的范围吧？她一天没事在四海帮里闲逛，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是听到什么四海帮的机密，这种风险你担得起吗？”她有些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说。
　　我对她强词夺理的逻辑感到有点好笑，看见她身后的陈管事也一脸意外地哑口无言。我正在猜想她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把我赶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她面有不甘地沉默不语了，接着一个大掌搭在我的右肩上。我条件反射向右边看去，却只看见骨节分明的大手，白色衬衣的袖口。意外地回头，猛然看见雷霄斯文的侧脸在我的左上方不到五公分处。
　　“小蝶最近真是越来越长进，已经开始管起我凌园的人了？”他一把揽着一脸吃惊的我，看着面色诧异的南宫蝶不咸不淡地说。
　　看着南宫蝶心有不甘地转身走了，我一个转身挣开雷霄的手，大步向凌园走去，他没说什么跟在后面。

　　一岁多正是小孩子最活泼调皮的时候，我们进屋的时候正赶上小夜夜大战黄婶的第N个回合，只见黄婶满头大汗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残局。看见我，他立刻尖叫着掉转爬行方向，嘴里嘟囔着“兰兰”“阿姨”之类混乱的称呼。我冲过去一把抱起他转圈，他立刻大笑着拍手踢腿，小花脸兴奋得通红。看着他天真纯净的笑脸，世间的一切烦恼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我跟小夜夜两人在沙发上玩得不亦乐乎，黄婶赶紧收拾着里外屋子，雷霄一脸莫测地坐在旁边看新闻。凌园有专门的厨师，随叫随到，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正想问黄婶晚上有什么好吃的，抬头看见南宫雪优雅地走进客厅大门。
　　她还是一身浅黄色的职业裙装，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盘起来形成淑女知性的云髻。南宫雪有一张精致的鹅蛋脸，是典型的中国古典美人的样子，皮肤白净得透出里面的血粉色。她现在是经济频道一个财经节目的主持人，本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几分。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眼皮也没抬一下的雷霄，我真的非常好奇他为什么会拒绝她，还是他就喜欢叶紫那样的个性美人？
　　“小雨来啦，”她柔和的笑脸露出一丝惊讶，所以后面的话有点迟疑，“在美国还习惯吗？这次休假回来就多待一段时间吧，小雷霁可是天天都要‘兰兰阿姨’，对吧？”
　　她自然地蹲在沙发前面逗着小夜夜，我有些尴尬地沉默不语，转头看看旁边一脸冷漠的雷霄。注意到我的视线，他慢慢转头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在我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拉着我的手站起来说：“走吧，你不是一直闹着饿了吗？”
　　我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一脸温柔的他，注意到旁边故作镇定地注视着我们的南宫雪，心里突然一亮，同时也有点愤怒。向南宫雪尴尬地笑笑，我被雷霄拉出了客厅向车库走去。路上我一直忍着，一直到被他塞进副驾驶的位置，我才忍不住了决定开门见山跟他说清楚。
　　“雷先生，请问你今天的行为是什么意思？我想那天我已经明确拒绝你荒唐的提议了吧？”我转头看着一直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的他质问道。
　　“因为被陆一然发现，所以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看着前面淡淡地说。
　　“什么？请问我什么时候利用你了？刚才明明是你在利用我......”我有些无语地看着强词夺理的他，有一种鸡同鸭讲。
　　“闭嘴！我们有的是时间边吃边聊。”
　　他突然转头一脸严肃地打断我，冷冷地目光让我立刻发不出任何声音。雷霄真的是一个高高在上惯于发号司令的男人，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的长相不算英俊，修长的眉毛有点淡，鼻子高挺，脸有点瘦长，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总体给人的印象是斯文精明，但气场很强大，给人一种压迫力，这可能跟他的身份地位有关。

　　心里百转千回，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有些忐忑地跟着他到了一家过于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在一个经理级人物的引领下，我小心翼翼地坐上直达37层观光餐厅的电梯。花这么多钱吃顿饭，我越想越有点鸿门宴的感觉。在优美的钢琴声中，俯瞰成都金色星辰点缀的夜景，这顿饭真的够奢侈。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放下菜单，我看着对面的雷霄认真地申明道。
　　“是吗？先吃饭吧，还有，说话控制点音量。”他放下菜单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向前探到我这边轻声说完最后一句话。
　　一看他的样子，我急忙神经兮兮地转头扫视了一圈餐厅里，感觉心脏突然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搞什么？”我皱眉瞪着他小声质问，身体也下意识地前倾。
　　“没什么，”一看漂亮端庄的服务员走过来，他拿起菜单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我要一个牛排套餐，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皱眉盯着他，双手抱胸倒回椅背硬邦邦地说。
　　“这可不好办，菜单上可没有随便这个菜。”他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说。站在桌边的服务员捂着嘴笑得很夸张的样子，我想她的笑点会不会太低了点？
　　“海鲜套餐。”我随口说了看见的第一个菜名。
　　“请问两位喝点什么？”服务员话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睛却一直只看着雷霄一个人。
　　“暂时不用，有需要我再叫你。”雷霄头也不抬地把两份菜单递还给她。
　　在等上菜的几分钟里，我看着窗外城市迷幻的夜色发呆，他一脸莫测地注视着我，偶尔皱眉好像在组织着思路。我知道他有话要说，所以故作镇定地等着他开口。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拒绝南宫雪？不管是家世背景，我跟她的关系，还是她个人，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对吗？”他看我开始切盘子里的龙虾，才端起装着红酒的玻璃杯淡淡地问。
　　“不一定，只要你不喜欢她，什么都没用。”我塞了一口虾肉在嘴里，口齿不清地猜测道。
　　“喜欢？呵呵，你的思路总是让我惊讶。”他看着我笑笑，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继续说，“不过也是，我不会喜欢南宫家任何一个人，这辈子，我想。”
　　“为什么？”喝了一口柠檬水，我有些意外他的回答。他口气中的厌恶清晰可见，眼睛里甚至闪着憎恨的光，以他跟南宫家的关系，这太不正常了。
　　“好问题！一个可能是害死我父母和年幼的妹妹的背后凶手的人，你想我可能喜欢他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吗？”他的脸突然变得冰冷而可怕，冷冷地看着我说。
　　“你是说南宫帮主？怎么可能？他不是你父亲最好的兄弟吗？而且他对你也是像至亲一样啊。”我差点惊呼出声，捂着嘴巴身体前倾看着他低声说。难道真的像电视上演的一样，为了利益帮会内部尔虞我诈兄弟相残。
　　“他当然表面待我比亲儿子还亲，帮会里的元老们都看着呢。我那天没有坐上同一辆车是他最大的失算，而且我父亲的一部分产业和机密只有我才知道。现在他当然开始忌惮我，因为我有了雷霁，将来会直接继承我在四海帮的权利，他南宫家还是不能独霸四海帮。这也是他急着想把南宫雪嫁给我的直接原因，想通过联姻夺走我的权利。我当然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但他却不知道我正等着他。”他放下餐具一脸阴狠地转头注视着窗外。
　　“你要做什么？”我皱眉有些不安地问。
　　“他想利用陆一然来分划一部分我的权利，我也可以利用陆一然让他内部出现矛盾冲突。首先是没什么头脑只会闯祸的南宫夏，然后是被陆一然迷得晕头转向的南宫蝶，他们就是南宫家的软肋。”他一脸坦然地说着自己的阴谋。
　　“陆一然？难道他是你的人？”我有些被搞糊涂了，脱口而出一句电影里面的经典台词，说完自己都被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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