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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
易小川没能有机会想更多。
从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就没什么机会去思考。差点被砍头,被救;中箭差点儿死翘翘,又被救。当一个人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活下去的时候,又哪里有精力去想其他的问题呢?
追杀他们的官兵来了。
小川其实一点儿也不担心项羽,也不怎么担心项羽他叔。他历史不好,至少他知道,他们虽然早晚会死,但绝不是现在——如果他确确实实是项羽的话。相比之下,他更担心他自己,担心他自己会不会像一个楚霸王身后那无数个关东父老那样,一不小心就炮灰了。
翻身上马。
人在危急之时会生出急智,这就是求生的本能。小川从来不知道,自己骑术居然这么好,比他引以为豪的车技还好,想起自己在内蒙古大草原摄影时唯一的一次骑马经历,小川很得意,他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易小川了解骑马的要点。
易小川现在很得意,所以心情很放松。
这两点救了他的命。
这一天风和日丽,绿树成荫。如果忽略身后追兵的厮杀声,忽略马蹄扬起的尘土,小川简直觉得,这是大病初愈后一次酣畅淋漓的赛马。
但事实是,他们在前面跑,官兵在后面追。
双拳难敌四手,千里马也闯不出十面埋伏,他们还是被包围了。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以少敌多——以很少,敌很多。
无穷无尽的厮杀。
项羽说:“如果叔父死了,我也不苟且偷生。”
项羽又说:“小兄弟,你快走吧。”
于是,易小川,一百八十多的大个子,百八十公斤的体重,在接连两天里,又一次被扔了。
比上次被扔得更远。
被扔得离战场远远的。
易小川怒了。
你以为你抛绣球呢你?你见过这么大个的绣球么你?
抛物运动之后,小川落地了。
男人骨子里就有一种叫“义气”的东西。就算他没有,穿上这身长衫,处于这武侠小说般的场景,也会基因突变出“义气”这种东西。
易小川不愿苟且偷生。
然后他看见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它不死人,但是它烦人,聪明人还可以用它救人。
这是一个马蜂窝。
而小川是一个聪明人。
小川只是个外景摄影师,但他的工作需要足以让他知道,泥是马蜂的克星。他泡了个泥澡,背了个马蜂窝,学着胡汉三的调调,“我易小川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因为项庄被挟持,项羽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利剑,在慷慨激昂的剖白之后,用大无畏的精神迎接死亡。
到手的唐僧要马上吃掉,这个成百上千个妖精,活了成百上千年,临死都未能明白的道理,这些士兵也不会更聪明。所以小川大喊“住手”的时候,他们比长官喊“行刑”时更要听话,立刻就住手了。
他们很快就要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住手,快住手,我还没同意呢!”易小川说。
“我跟你是生死之交,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易小川又说。
这就是易小川的义气。
这一天的确是风和日丽。
在这个美丽的郊外,绿树成荫,草色青青。项羽,和叔父项庄两个人,无视周围层层的包围,无视肩上叠叠利剑,他们看见易小川,一身长衫,一头短发,一脸泥泞,看见易小川昂首站在山坡之上,在阳光之下,放弃活,而选择死。
萍水相逢,情深意重。
他们笑了。
易小川没有笑。
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死。笑着迎接死亡的人,对待活着,往往会更加严肃。
易小川看着敌人将剑劈向马蜂窝,如同劈向潘多拉的盒子。
一把伤害别人的剑,在伤害自己的时候,也会同样锋利。
盒子打开了,罪恶源源不断地从盒子里跑出来。
这次罪恶的名字叫马蜂。
只有三个人幸免于难,他们脸上抹着泥,身上穿着衣服。
他们的敌人很多,但都自顾不暇。
这个时候,聪明人都知道先走再说,但项羽不是聪明人,或者说,他不愿做一个聪明人。对项羽来说,情、义、或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这些远远比活着重要,比聪明更重要。所以他接受了敌人的挑战。
这难不倒易小川。
小川一棍子过去,项羽晕倒了,事情解决了。
小川是在报复,他承认。拔箭的时候,项羽打晕过他一次,他还得跟项羽说谢谢。如今,他也打晕了项羽一次,项羽也得谢谢他,这是本金;但是以项羽的大丈夫性格,这样的帮助对他来说不如不帮,这是利息。
这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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