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题

　　今年圣诞，沈练是在谢荼家过的。听到张莘来电话同谢荼讲起庆生的事，沈练才晓得谢荼的生日这样巧。他想起去年没等到圣诞，两人就分开了，不免有些遗憾。从那时到现在，当中这十多个月说短很短，但毕竟是一面都不见地各自度过，这曾经的一段岔路永远都补不回来了。
　　这个想法多少让他有些低落，但已无济于事，何况此刻，谢荼就坐在双人沙发的一侧，自己只要挪下屁股，就能整个贴上去。

　　谢荼还在讲电话，身体右侧突然被重重压住。他不用看，就知道是沈练。
　　沈练和以前不一样了。
　　曾经他只要踏进这个屋子，就像是随时会被一点响动给惊得原地跳起的小动物一样局促不安，连手脚的摆放都是巨大的命题；而现在，再次开始频繁出入这里的沈练，好像终于和这个空间达成了和解似的，整个人泡了水的紫菜一般舒展开来。
　　谢荼有点怀念之前那个为自己的一举一动所牵制、时常羞涩到满脸通红的男孩，但如今迷恋于各种形式的肢体接触的男孩也同样可爱。
　　“行，不跟你说了。”
　　“怎么，小家伙吃醋了？”电话那头的人不怀好意地问。
　　谢荼随手挂了电话，要起身，但没成功。沈练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没有松手的意思。
　　谢荼拍拍自己肩上的手，“松手。我去书房。”
　　“不松。”
　　“沈——练——”
　　念得再慢、再怎样地带有威胁性也没用，现在的沈练不吃这一套了。
　　“就不松！你见过瘤自己松开掉下来的吗？！”
　　“什么瘤……”
　　“我是一颗瘤！我是你背上的一颗瘤！”
　　伴随着宣告，挂在身体一侧的人膝行了一步扒上自己的背，这次换成是背部被大力下拉了。
　　“你……”
　　“我是瘤！我是你背上的一颗瘤啊哈哈哈咳——咳咳！”
　　不晓得是不是他自己也觉得荒谬，沈练一个人大笑起来，直到被口水呛得说不出话却还死拽着自己不放。
　　“好好……你是瘤，好了吧，你是瘤……”
　　背上的人还咳着，却间或用嘶哑的嗓音继续嚷道，“我是你的瘤……咳咳……你去哪儿……咳都得带上我！”
　　谢荼意识到不对劲时身后已经没了声音，男生原本攀着他双肩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腰际，紧紧圈住。谢荼拉他的手拉不开，被这样抱着也转不过身，两人无声地角力了一番，谢荼最终只好放弃，像背负了太厚的壳的蜗牛一般，艰难地坐在沙发的边缘。
　　“沈练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这十个月里，除了分别，还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改变了你？
　　四季如春的房间，湿润感从谢荼的单衣传递到背脊，并没花太长的时间。
　　谢荼想，他的问题可能等不到答案了。
　　他背着身上这颗会留眼泪的瘤，默默地坐了一会。

　　谢荼长久地对沈练感到茫然，除了确信那股时刻追随自己的视线，沈练剩下的一切，谢荼都一无所知——他曾不想知道，沈练也如他所愿、从不给他机会让他知道，而现在，谢荼想要知道了。
　　这事急不来，谢荼认为；况且，自从谢荼想要了解沈练，他就真的开始一天比一天更加地了解沈练：比如说虽然故作潇洒，但其实沈练非常粘人；比如说他爱吃甜食爱喝牛奶到了惊人的程度；比如说他心很软，一双拖鞋和半只冰西瓜就能挽回他；比如说他很倔强，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眼泪，包括自己。
　　谢荼陆续收集着沈练的情报，他一点不急，他甚至很享受——直到此刻，谢荼突然意识到，两人的时钟走着不同的时间——他才刚了解到沈练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离真正知道沈练流泪的原因，还需要多久？在补回这些时间的同时，沈练又将独自走到多远的前方？
　　这些问题也许正像两人曾分别的那十个月一样，将永远横亘在他们接下去不知是否能够同行的岁月里——如果谢荼只能问答一个问题，那这就是了——谢荼知道，总有一天，他将追上那些他曾纵容其轻易流逝的时光，他将追赶上沈练，他们将并肩而行，一起走下去。
　　回答这个问题不需要任何根据，谢荼就是知道。

　　结果沈练没让谢荼等太久。他松开双手，让谢荼能转身看到自己的脸。
　　谢荼看到的那张脸并无湿过的痕迹。沈练朝他笑一笑，赤脚已踩上了谢荼的□□。
　　“老师，我硬了。”
　　谢荼有点恍惚，刚才背上的湿漉感，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沈练不给他时间晃神，勾住谢荼的脖子两个人一道往沙发倒。
　　舔舐沈练的间隙，谢荼抬头看了看他的脸。
　　他知道，这种时刻的沈练会露出一副似乎随时会崩溃到哭出来的表情——这是谢荼已经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沈练为何在崩溃的边缘独自挣扎。
　　这是他俩的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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