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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44)
“人生第一,旁的其次,不要为任何人停止。”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听过,玲子就曾这样规劝我,不过后来又极力否定,她说我这人太过放纵,不懂得适可而止,更不懂得抽身而退,她说我是个自大妄为的偏执狂,她说我应该学会退而其次,她还说,这是生存法则,我不肯学,死磕的结果就一种,死得不会太好看。
她当时满嘴长篇大论扼腕叹息一个劲儿的剖析心理学,我没反驳她,因为我发现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儿,好比我曾试图安慰靡苏,直到后来当我开始有了痛苦与艰辛时,才明白人在承受痛楚时并不能觉察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漫长的折磨最使人撕心裂肺,所以我不在绞尽脑汁的想去改变什么,把自己丢在背后,丢在这个城市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在夜色中灰头土脸的匍匐前行。
在玲子眼里,我在靡苏面前永远是个失败者,因为盲目让我充满勇气,玲子说我在对一件错误的事情做出错误的判断,这导致我做出不可理喻的决定与后果使我看不到危险。
我盲目,因为我太爱她。很多事情并不在常理之中,它是无法改变喝阻挡的,本性而言爱只会自行消亡,任何计谋都难以使它逆转,好似一架周而复始无法停息的机器,是一个转动着的轮子,这只齿轮,如果轴不会逐渐不可避免地磨损的话,将会永远旋转下去。谁又能告诉我,如何分辨对与错,感情有理智也无法理解的理由,无论错与对,我的人生也只此一次,一辈子,多少要真实一次,哪怕被人误解与唾弃,我依然想给她全世界,用尽所有勇敢,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遍体鳞伤也没关系,只此一次,愿意为那个人抛下自尊,懦弱,不管值不值,不管卑微不卑微,只管爱她。
这个存在我心里的人,它才是我的本身,才是我意识中赖以呼吸,陶醉以至生存的东西,这种存在于别人身上我的一部分,它是本能是不朽。尽管我从来无法得知,人究竟为了什么去爱另一个人,我猜也许自己的心上有一个缺口,它是个空洞,呼啸的往灵魂里灌着刺骨寒风,所以急切的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心来填上它,可是我心里的缺口,却恰恰是个歪歪扭扭的锯齿形,随时准备作出屠割的动作,一旦经过,两败俱伤。
假如,即使我的人生能够重新开始,恐怕依旧会走老路,我只能成为自己,别无选择。哪怕被所有人弃之而去,或我舍去更多的人,哪怕生活如期而至哪怕再无牵挂,我也只能成为我,这是一种无处诉说的罪行,是眼泪不足象征的悲哀,这是我一个人的失败,足以让所有回忆垮台,用绝望观看她生活里的寂寞,看她像沉了水的船,在雾蒙蒙的天边,渐渐失去踪影,渐渐有这样一种感觉,我哭着,想着,恋着,笑着,讲述着,看着,说不出一句话,因为靡苏,所以渴望,但我从她那些只言片语中只能得到失望,于是终于在独处中学会一个人的沉默,沉默并不表示无话可说,即使说出来,花还是那朵花,叶依然凋落,我还是我,这世界依旧,又会有什么不同。
佛说:不应住色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又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靡苏是我的信仰,对于有信仰的人,唯有死才是永生之门。
(45)
每当我开始追溯回忆里的人与事儿,那些日子就像暴风雪来临前横扫而过的寒流与残卷黑云,把记忆摧毁得七零八落,土崩瓦解。
现在我感到饥饿、疲倦,头晕眼花,心脏像老妪一样规律而缓慢的跳动着,但我不能停下敲打键盘的速度,就像有人在身后不停催促,迫使我无法停止,我的眼睛发酸,肩膀僵硬,但我坚持不停的写下去,写向无边的爱恨和遗忘,我希望自己疲倦不堪忘记一切,哪怕此时脸上早已流出泪水,可我得写下去,这个故事,是扎在我心中的钢刺,是我心头之恨,它是我的毒瘤,它彻底毁掉了我的生活,我只能活在阴影里,我逼着自己把它说出来,它铁石心肠,它是一具干瘪的死尸,它再也不能不令我动容。
有位姑娘曾问我故事是否真实,或部分属实,被我反问,你想听我说什么,她说,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事实上,关于这个让我心碎的故事,对她,无话可说。我极力否定她的猜测,说故事是骗人的,是假的,是虚构。
尽管在这里,我将它公之于众,可依然会有所保留,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写完这个故事,但不会告诉你真假,不会向你透露我所隐瞒的细枝末节,就算你问它的归根原由,也是徒劳,我不会讲给你听,我只会在这里将故事完成,故事背后的生活,它本该是我扬掉的灰烬,了无痕迹。它只属于我,属于我的爱情,属于我的生活,属于我的无望,它是属于记忆中最后残留的零星美好。我只是在这里向你们讲述一个故事,一个漏洞百出残破不堪的假故事,当现实折过来严丝合缝地贴在我长期的虚妄上时,它早已盖住真相,与它混为一体,如同两个同样图形重叠起来合而为一,好比下棋,你不能想像,认为开棋时先走马而不是先走卒对某些人来说是英勇的壮举,而在象棋指南的某个犄角里占上一席可怜的位置就意味着声名不朽,你也不能想像,一个人竟然能够无数的年华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全部的精力能力都献给一种荒诞的事情,想尽一切办法把木头棋子王赶到木板棋盘的角落里,而自己终于发狂成为疯子。
我本还想讲下去,但此刻我必须停止自己毫无意义的废话连篇,我眼睛刺痛,感到恶心,口渴,空调坏掉,潮湿的空气另我厌烦,重要的是,我看到靡苏上线,下线前,她问我真心值几钱,我会花多少钱去买她的真心,她说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一样,她说自己越来越迟钝,她说,十一,我听不见,听不见这世上的声音,我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她,只会令我如临大敌,简直例行一场酷刑,一场无法停止失去终点的漫长折磨,如今,除了对她深深的怠倦感,更多的是自我厌恶及自暴自弃,内种绝望的无力感在我的体内横冲直闯,呼之欲出,可越是这样,我越无法对她说出更多的安慰,我已被她折磨到麻木不仁,我越来越不喜欢说真话实话,哪怕她是靡苏,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些在体内无数次千回百转的话,只能被我搁浅之至,所以狼狈的丢盔弃甲,本能选择让我做出落荒而逃的举动,我没有回复,匆忙下线。艳阳高升,人生如梦,犹如朝露,轻易间遗失殆尽,我开始万念俱灰。
我一无所有,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能大无畏的卑劣,继而襟怀坦荡的龌龊,我叫十一,一个躲在屏幕后方,极力掩饰卑劣欺骗的叙述者,我是一名无耻之徒,因为我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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