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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阁(三)
“大人!”一个甜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定睛一看,两位妇人优雅的走进前厅。其中一个身着大红色的丝绸和服,浓妆艳抹,好比五月盛开的牡丹。另一个着一身金黄,娇嫩的面颊如同雨后叶片上的露珠,有一丝晶莹剔透的美。
信长脸上退去冷冷的神色,可眼中并没有柔情:“你们有何事?”
红衣“牡丹”微愣过后笑得很是妩媚:“大人今日到城中巡察,妾身来给您送行。”
若歌站在原地,留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副狼狈相。信长没有回应她暧昧的话,只是起身一摆手,对若歌道:“你先下去。”
“是!”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脸不悦的“牡丹”叫住:“你是新来的侍女?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若歌立即躬身回答:“是。小的叫柳若歌。”
“哦!”“露珠”在一旁讽刺扫搭腔:“你就是那个直接到东厢的侍女啊!”语气的尖锐完全与她的容貌不搭。“牡丹”听后点头,在一旁微笑,那笑如暗箭般,直射入若歌的心脏。
一时无言以对,也许对嘲讽的忍让和沉默是应对这一场面的上策。若歌咬紧牙关,双手紧握着漆盘。
“不知是不是身怀绝技呢?”“露珠”倾眼瞅着若歌,继续道。
“谁知道。可若不如此怎能进东厢。”“牡丹”道。
在上首的信长看到眼下的场景,显然不耐烦了。“都住口!”一声大吼使整个厅顿时静了下来。两位夫人身子猛地一颤,满脸的委屈:“妾身知错,请大人惩罚!”信长没有理会她们,再次闷声下令道:“柳若歌你先下去。”
“是!”她没有再看她们,径直端着漆盘,走出前厅。
晨风更加凛冽。出了前厅,寒风刺骨,身子冻得直打颤。
“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你好久了?”这一声仿佛是冬日里送来的春风。心里得到一丝安慰:“生莲,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道:“看你晕头转向,怕你迷路。”
她们将漆盘放入厨房,走回处所。
一路上,若歌都闷闷的,生莲想问可欲言又止,最终找了别的话题:“你见过两位夫人吗?”
这一问,若歌的心“怦”的到了嗓子眼。她僵硬的点头后问:“那位穿红色服装的夫人是谁?”
生莲回说:“那是主公大人的侧夫人生驹类,现在生有三子,是最受宠的夫人。”
难怪有那样高的气焰,若歌心想着,继续问:“另一位夫人呢?”
“是奈奈夫人,在阿类夫人之后过的门。”
“除正室浓夫人外只有她们两个侧室吗?”
生莲摇摇头:“还有一位深雪夫人。不过她通常和浓夫人呆在一起,除家宴外,不常露面。”
“那么多侧室?!”话一出口,若歌就想因这句蠢话给自己一记耳光。大明的皇帝,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万”。信长好歹也是诸侯国的国君,有个零头都不到的侧室又有何大惊小怪的。
见她脸色变幻不定,生莲担心起来:“怎么了?”
“没事。”她道。
之后便是沉默。待她们回到处所,若歌按照阿昌先前教她的方式,为生莲砌一盏茶。“嗯!估摸着你也快合格了。”生莲看着她日渐熟练的动作,品尝着她泡的茶,不时点头道好,“这样我便可以轻松些了。”她打趣道。
望着满面笑意的生莲,想起在前厅与两位夫人的交谈,若歌双手握拳,忍不住问她道:“东厢侍女,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众人对我这么敏感?”
茶盏顿时停在唇边,生莲品一口后,对她道:“可是听两位夫人说了什么?”
沉默在此时便是肯定的答复。
生莲叹口气:“若歌,你之前问过我其他侍女为何对你冷淡,我是怕你多虑,所以说不晓得,因为如果是侍女间的事,阿昌夫人可为你摆平。可阿类夫人和奈奈夫人那里就……”
“所谓何事?”若歌急切的追问。
她犹豫一下,最终道:“东厢侍女,就是地位仅次于领头的侍女。老实说,我和阿昌夫人其实是同时进入清洲工作的。从开始到现在少说也有十个年头了。”见若歌惊得张大眼,她微笑着摆手,继续说:“刚开始,我们服侍的是信秀大人,两年后才服侍信长大人。初进天守阁,我做的都是最低等的活儿,擦地板,刷马厩,我都做过。”
望着她手稍粗糟的皮肤,若歌在心中叹口气。“我从低层开一始,一级一级,由杂工到家臣侍女,到夫人侍女,最后才到东厢的殿前侍奉,这一路走了十年。”她顿了顿,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该讲。
若歌心领神会,接着她的话说:“所以她们不甘心,因为我一开始便是殿前侍奉,连跳三级,所以她们会嫉恨。”
生莲一脸担忧,握住她的手:“不要担心,你还有我这个朋友。”
她点头微笑,心中却有说不出的苦。
“任命你的命令是信长大人下达给阿昌夫人的,不容违抗。因此,其他侍女对你是敢怒不敢言,可夫人那里就不好说了。总之,你以后一定要更谨慎,尤其正式当值后……”再有的话若歌都未入耳,脑中尽是“信长大人命令”这六个字。本来免去苦力,心里还存有一丝感激。可从未想过,织田信长,那个背后的“操控者”,正使她一步步落入众矢之的。悲伤与愤恨交织在一起。生莲被叫去厨房后,若歌随即也出了房门,一路飞奔,向天守阁大门的方向跑去。
也许是愤怒至极,若歌竟七转八回的找对了路。更巧的是信长刚巡察完回城,两位艳丽的夫人也不在,他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侍从。见她在远处站着望着他,信长心中一阵难以至信。他令身边的侍从离开,自己站在原地,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侍从一走,若歌便飞一般地冲过去,在他面前猛的站定。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一愣,不禁向后退一步。
在城中巡察,定是不能暴露身份。今日的他,一身富家公子装扮。身着青色花纹的和服,腰间也卸去武士刀,头发松散的扎在脑后,一副不羁之态。这样的穿着使目前怒极的若歌一时忘了身份,劈头问:“你想干什么?!”声音之大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笑,猜不透含意:“何出此言呢?”
她愤愤的道:“命我当殿前侍奉,使我变为众人攻击的对象。这种报复我一个月前的‘放肆’行为的手法。实在是波及太多人了!”话一出口,若歌便后悔了。一通放肆的大喊使她想起在她面前的,听她吼的,是被众人称之为神灵的织田信长。一时冲动当真害死人,不知他接下来会如何暴发,也许真会一刀杀了自己。
可沉默过后,他竟是大笑,笑声充斥了整个院子,整个人看上去反而清朗起来:“这才是我认识的柳若歌,一个月来你的唯命是从,谨小慎微我还真是不习惯了。”他好像很愉快,望着满头大汗并疑惑的她,笑中还有丝得意,“你还是做回荒子城的柳若歌吧!”
做回那个对他说“不”的那个若歌吗?做回那个侃侃而谈的若歌吗?做回那个用帚把水桶“打架”的若歌吗?他的行动难道不是报复,不是对她“有真心”这一言论的反证吗?无数问号在她心中系了结,怎么也解不开。
过后,他转身准备离开,走时抛来一句:“你有一点想错了。”
她愣住,紧闭双唇看着他。
他还是笑,可眼中多了些许不可抗拒的威严,那眼神若歌在荒子城中见过。最后的那一句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我不是想报复你,我只是想征服你!”
他走了许久,若歌还站在原地。他的话语竟有那般强的威慑力,让人记在心底又无力可驳。还未操戈披甲就已溃不成军,这便是现在的她吧!又想让她做回荒子城的自己,不要做表面上的服服帖帖,又想征服她,他到底想怎样?让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着,她又回到了今晨与那两夫人和生莲的谈话。
既然已到“众矢之的”,那往后的日子定不会悠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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