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笑平生（主戚顾）

　　第一次相见时他眼中是将信将疑的顾虑，他说“顾惜朝，你在干什么？”
　　第二次相见时他眼中是毫不相干的漠然，他说“顾惜朝，果然是你。”
　　第三次相见时他眼中是旧识知遇的平和，他说“顾兄，坐啊，陪我喝一杯。”

　　血色沙场，狼烟四起，利剑指在顾惜朝的胸口。刃锋下的男人能从对方冰火□□的剑气中感到他对自己难以言表的憎恶。然而戚少商黑色的眼睛却淡漠得不带丝毫感情。从未想过结局会是这样。顾惜朝冷笑，决绝的闭上眼。指在胸口的剑身蓦地一旋，风声鹤唳，刀路回转，犹如一道逆水而上的霜寒。预想中的痛没有到来，顾惜朝睁开眼睛，却只见戚少商收剑转身，留给他一个静默的背影。

　　“顾惜朝，你走吧。”

　　“戚少商！”顾惜朝抬腿要追，但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脚踝。成片成片血淋淋的残肢破土而出，溃烂的脸孔，暴突的眼珠，扒在他的身上使劲儿往下扯往下扯…“恶有恶报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他突然心生怒气，扬腿甩开那些残肢“给我滚开！！戚——”咫尺之处掉下一个腥红的头颅，炙热的血浆从黑色眼窝里迸出来，头颅哈哈大笑，每一声都震得顾惜朝五脏六腑翻卷奔腾，“——不得好死！！！”

　　“戚少商——唔！！咳咳咳！”顾惜朝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尸体残肢全然不在，只剩满室寂静。举目四望，整个房间都变了样，布置装潢完全不似神捕司古朴精简的风格，更像是村野人家随便搭就的木屋。阳光倾入，照得屋中浮沉金光点点。房间虽破，被褥却极其舒服，温润丝滑，湿寒不侵，是上乘的手工品。屋子里弥漫着一阵浓浓的草药味儿，药香顺着鼻孔滑入喉咙，清清凉凉，止住了顾惜朝的咳嗽。

　　“醒了？”

　　有人？！顾惜朝吓了一跳，左右去望，明明阳光大好，人影不见却丝毫。

　　“戚包子的朋友，怎得眼神如此不济？”

　　循着声音往下，顾惜朝这才发现床下的板凳上坐着个小老头儿。老人年过花甲，满面沧桑，花白的胡须倒用红绳扎成一个麻花小辫儿，俨然一副老顽童之态。顾惜朝还没搞清楚身处何地，只得满头雾水的望着对方，“前辈，敢问晚辈怎么会在这儿？”

　　“你还敢问？”老头子苛责道，“小娃儿也不知练过甚么邪道魔功，血气逆行，筋脉尽乱。害老头子猫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被姓戚的挖出来为你疏脉理气，通络养骨。回来之后我不好好折腾折腾这小子…”

　　老人话未尽，身后的乔木门“吱嘎”一声向内打开，一个少年领路进来，小小年纪已然英气卓绝，目光流转间却带着些许古灵精怪，正是神捕无情的侍童之一——阴阳白骨剑，陈日月。顾惜朝自然不认得他，只认得他身后的那个人。跟着少年进门的是扛着柴火背着药篓架着长剑提着酒坛拎着野兔的戚少商，堂堂九现神龙搞得像个家丁，顾惜朝见了一愣。

　　“师叔，我帮你…”陈日月刚要回身去接压在戚少商身上的诸多物什，坐在屋里的老头子手一摆，“莫要插手，他九现神龙做这点杂事累不死。”说罢优哉游哉的捋着胡须。被老头儿这么说，戚少商依旧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伸手从药篓子里掏出几株黑色的甘草恭谨的奉上，“听闻前辈喜欢赤绛烟草，晚辈在采药途中遇到就摘了来，不知可和前辈心思？”

　　老头子接过烟草，咬一截在嘴里砸吧砸吧，眼中立时有了笑意，嘴上却还不依不饶道“嗯…还凑合吧，也不枉你一片心意…”一旁的陈日月心中诧异，这赤绛烟草只生于绝壁断崖之上，寻到已是难得，采摘更是辛苦。饶是戚少商轻功之绝若鸿雁长鹰，取来也费了不少心思。这老头子非但不谢还拉着架子，当真不给九现神龙半点面子。

　　戚少商心中自然有数。多年未见，这老头还是和小孩儿一般执拗。他只得笑着摇头，转身去看顾惜朝，“身体怎么样了？”

　　顾惜朝完全没料到他会和自己说话，一时语塞。老者半是嗔怒的朝戚少商道，“戚少侠信不过老头子的手艺吗？”

　　“晚辈不敢，只是诸葛先生重任所托，晚辈希望顾惜朝能早日康复。”

　　诸葛先生拜托…难怪这般费力也要救我。顾惜朝心中微微一紧，随即抬头望着戚少商，“昨晚…”戚少商转眼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被那样一双炯炯有神刚正不阿的眼睛盯着，顾惜朝心头突然有些堵，话到嘴边还是留了个回旋，“…昨晚，无情公子去过我房间？”

　　戚少商微微一怔，大概也没料到顾惜朝要问的是这回事，不过还是如实答道，“嗯。昨日见你面色发青，似有病症，就请无情兄弟为你把了把脉。”

　　顾惜朝故然昏倒，潜意识里还知道戚少商和无情来自己房间的事，只是当时体乏脱力，根本没法作出反应。他本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戚少商明明大醉又如何带着无情公子夜半造访。难道…他没醉？顾惜朝暗暗思忖，这一番话终还是没说出口。

　　“多谢相救…”最后只回应了这么简单四个字。这回没有话题了，顾惜朝等着戚少商移开目光，就像他们擦肩而过时一样，他对自己该是永远冷眼旁观的漠然，这点自己了然于心。不过戚少商的目光还在，墨色的瞳孔看不出丝毫波动，只是依旧盯着他。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戚少商居然接下了话题，平平淡淡的一句，一时间顾惜朝心中五味陈杂，“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前辈。”顾惜朝的眼神向老者偏了偏，却换来了老者毫不客气的一记白眼。

　　“亏你想得起老头子！敢情儿你俩搁这儿磨磨唧唧戚戚我我，”这老头子当真不和他们客气，又开始对着戚少商发难，“戚包子，说完话赶紧去生火做饭，老头子累了一天，再给我烧盆热热的洗脚水…”

　　“前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望向对方——顾惜朝和陈日月目光乍遇，相视无言。

　　“嚯？不满啊？”老头子这回干脆翘起了二郎腿，对着他俩指指点点，“心疼啦？不想戚包子干，你们干啊！个个背柄破铁捏个剑诀就能扶救苍生兼济天下？劈柴生火烧水做饭，这可没现成的给你们吃，都给我手脚麻利点儿！”

　　这老头子发号施令起来元气十足，精神矍铄，连连发难更是毫不讲情理——哪有累了一天的样子！但是几人有求于人，又是寄人篱下，何况对方还是江湖前辈，就算心里再怎么不乐意，表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顺从有加才行。大丈夫能屈能伸，多干点杂活算什么！

　　陈日月朝老者一抱拳，“我去。师叔忙了一天了，我去帮他劈柴烧水。”顾惜朝也掀被下床，“晚辈去生火做饭。”

　　“不成，”戚少商看他要下床，伸手拦住，“你病没好，别瞎折腾…”

　　谁知老头子比他动作还快，“你急什么，干活还有抢着干的…他的腿老夫早已治好，干点活儿病好得更快。”

　　“腿？”顾惜朝这才发觉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迈步向前，右腿还是微微刺痛，不很灵活，但是能曲能伸，没有半点拖沓。腿不跛了！饶是顾惜朝生性冰冷，一时间也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前辈！前辈真乃神医圣手，今日大恩，来日惜朝必当相报！”

　　“别谢错了！老头子只给你续经通络，要不是戚包子以内力相助，你还得躺上十天半个月。”老人说完两手一背，起身要走，“能走了就去烧火做饭，饿坏了老朽，今晚统统给我睡去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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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同时，被诸葛先生派去西城执行任务的无情已经快马加鞭，到了蓝元山领地的城门口。无情此次出巡只是打个前兆，探听消息，暗中观察，等待时机。而他此次出行的目的，则是探听多日来一则江湖传言的虚实：西城城主蓝元山暗中正招兵买马，广揽群雄，意欲图谋不轨。

　　无情生性冷淡，与他结怨者寥寥无几，与他交好之人更是万中无一，而蓝元山恰恰是无情的好友之一。蓝元山曾在无情九死一生时救他一命，而无情更是在蓝元山身中剧毒魔性大发时封他七经八脉助他铲除奸人。两人本就性情相投，自那之后便成了至交好友。无情深知蓝元山秉性，暗中招兵定不是为了一统四大家。同样的错误，精明深稔如蓝元山，不会犯两次。既是如此，他又有何目的？此次诸葛先生派无情前来不仅因为无情和蓝城主之间的要好关系利于打探，更是设想到万一所传不虚，无情的机智加上与城主间的友谊也许能化干戈为玉帛。如若不然，就得背水一战。

　　（注：魔性大发是走火入魔的魔，你要往歪了想…嘿嘿我也米办法。虽然在老温无数书籍漫画影视作品中四城主（及其夫人们）和四名捕之间总有着不清不楚难以道明的关系<碎梦刀篇就可见其一二>但我坚信无情是一清二白的。介于四城主好像从没有四个全完好无损安然无恙的时候我们就不要追究这个故事发生的具体时间了呵呵…）

　　无情到了一家酒馆稍作歇息，这家酒馆名字就是“一家酒馆”。里面的小二晃晃悠悠的走出来问他喝什么。小二问的方式很奇怪，“自家有酒味甚美，五两一坛，十两一杯，千金难买贵妃醉。”说完便等着无情答话。

　　该怎么接？无情好学的劲头又上来了。略一思忖，朝小二答道，“我挥千金贵妃不笑，我要沧海岂非无价。”小二微微一愣，弯下身子在无情耳边道，“…公子，你这暗号说错了两个字啊。”

　　啊，错了两个。无情心底有些惋惜。可小二还是开门引他进了酒肆。无情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现在不管来日后患无穷。就这“一家酒馆”可不单单是一家酒馆而已，同样的，西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酒馆兼具“酒馆”，“情报贩子”和“杀手集团”三个特征，前一个特征是给客人用的，后两个则是给主人用的。两人一路往里，小二突然在一条回廊上停了下来，转身笑对无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镣铐。

　　“来者为客，无情公子想反客为主，就必要吃点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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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城一片春光大好，北城的冰雪却未化半分。

　　传说北城城主喜欢穿白装，喜欢出快剑；传说北城城主交友天下，却没几人入得了他的眼；传说北城城主以武会友，但他所有的朋友都只和他打个平手；传说没有提到那些打不过他的人，不过传说那些想暗算取胜的人永远留在了北国冰雪里，至今未化半分… 当然，这就不只是个传说了。

　　在这么一个阳春三月却还近乎万里冰封的城池中，有个人的穿着明显过于凉快了。他今天穿了白衣，因为他本就爱穿白衣，不过白衣见血不好打理，他才一直穿暗色衣裳。今天他不打架，自然就穿白衣。今天他来会朋友，他的朋友也喜欢穿白衣。他们的共通之处还不只这一点，他们还都喜欢出快剑。有多快呢？据说有人曾问过他眨眼有多快，他答不出，那人就让他眨一眨，结果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将九个元宝分成十八瓣。后来那人被他杀了。你说他的剑有多快？不管有多快，周城主和他对决时两人绝没有一个敢眨眼的，怕就怕这一眨眼，就打完了。

　　白衣盛雪的冷血在十二洞仙桥桥头碰上同样白衣的周白宇时，刚刚还热闹纷繁的北国街头立马只剩寒风呼啸。

　　“传说北国很好客…”冷血心中不明所以。他自认长得并不奇特，上街也不会吓到谁。人怎么一下子都跑光了？

　　“传说毕竟是传说。”周白宇一派城主气象，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恭候多时了，冷兄弟。”

　　“盛情难却。”冷血答话时，湖面冰层突然迸裂，数十白影跃上桥头——刀剑无眼，霜华一片。

　　冷血穿白衣的时候是不带剑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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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神侯府后花园鸟语花香，杀气腾腾。不过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追命身上除了一如往常的徐徐酒香以外，再无多余气息。倒是他对面的小骆子白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追捕头下个目标是他似的。而事实上，之前一番话在小骆子心中的地位也和被追命当场扣押差不多了。

　　“…原来一日之内遇上四大名捕，不是我点儿背？”

　　“世叔命我去找你，很有面子吧？”

　　“那顾惜朝呢？”

　　“也是世叔的意思。”

　　“如此说来…当时二位是欲擒故纵？”

　　“哈哈，被你这么一夸真挺不好意思的。”

　　“诸葛先生神机妙算。今天你们一个都不在，也是一计连环喽？”

　　“那倒不是，世叔只说带你们过来。今天世叔进京面圣，大师兄手头有案子，戚少商带顾惜朝去求医，四师弟和北城周白宇有约。余下我来当说客。”

　　“说客？…说服我？”

　　“对，眼下有个任务，得说服你陪我走一趟。”

　　哪有说客一开始就把目的亮出来的，追命行事当真古怪。

　　“…你有任务我干嘛跟去？”且不说追命的脚程是自己的十倍，自己前脚出发，追命后脚怕是已经到那儿了。单单是四大名捕出手对付的无不穷凶极恶，他去了就是找死。

　　“只是要你搜集情报，”看他又要问为什么，追命干脆的补充，“世叔的意思。”

　　小骆子的问题被堵了回去，有点儿憋闷。张口世叔闭口世叔的，拿诸葛先生来压人么？普天下都知道诸葛先生乃当朝第一智库，追命不会信口开河。那刚才故意问起顾惜朝的过去，又是作甚？小骆子偏头看着追命，可是青年眼里除了笑意什么都没有。也不假，要真是能被小骆子看出个所以然，追命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不是白混了？

　　横看竖看也看不透，但人再笨总归不想当炮灰。小骆子摇头，“我才不去。”追命不语，他毕竟阅人十载过尽千帆，知道小骆子这个“不去”还有下文，只是不知是个“不过”还是“如果”。

　　“不过…”小骆子果然开口了，“如果追捕头肯付钱的话，这就算是‘天下密令’，我就当任务来做。毕竟我是丐帮的人，要守丐帮的规矩以后才能在道上混。”天下密令，也就是丐帮情报收集的最后一档，也是最难，最贵，最危险的一档。反正所有的把柄都被抓在对方手里，既然诸葛神侯留他有用，追命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况且天大地大银子最大，小骆子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现钱我是没有，要是能赊账的话…我赊给你神捕司神捕二十年的俸禄，字据在这儿。”追命很大方的把一张纸拍在桌上，末尾还看得见大大的红指印。追命在神捕司二十年的俸禄，就是八百两白银，出手当真大方啊。小骆子心花怒放，立马爽快点头，“好，我去！”

　　追命暗暗笑了：俸禄是俸禄，可没说是我的俸禄，真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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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G花絮：

　　追命：世叔命我去找你，很有面子吧？
　　小骆子：那顾惜朝呢？
　　追命：也是世叔的意思。
　　小骆子：果然。诸葛神侯在秘密给门下徒儿们招亲…所传不虚。

　　追命：今天大师兄手头有案子，戚少商带顾惜朝去求医，四师弟和北城周白宇有约。
　　小骆子（叹息）：追命你好可怜。你世叔把无情冷血都许给了城主，戚少商和顾惜朝蜜月去了，只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执行任务…
　　追命：这多好，多自由。你看大师兄和那个谁谁谁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连句话都不敢说。
　　小骆子：靠！丫的追命原来是你传的无情和方应看还嫁祸给我！！

　　小骆子：…你有任务我干嘛跟去？
　　追命：只是要你搜集情报——世叔的意思。
　　小骆子（心不在焉）：你刚才说捉奸在床？
　　追命：我说的明明是搜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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