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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空白之忆
花辞理了理衣襟,眉眼低垂着起身洗了洗手,清冷的声音与谷薇儿一般无二,“你体内还有余毒,需要调养,不要乱动。”
君如月的目光追寻着她躲闪的身影,那冷然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震,眼前之人分明是花辞,分明是那个本该温柔巧笑的花辞,却仿佛突然间,离他那般遥远。
“花辞……”君如月轻声唤着。
花辞却不再像平日一般,笑着应一声君大哥,只是淡淡地颔首道,“你不用谢我,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既然回想起了自己的武功,自然会救你。”
“花辞,”似是不想提起一般,君如月温和无波的眼眸此时竟是一片无奈,“当时我,我只能先救他们,他们与我生死与共,我不能至他们于险境而不顾……却,不是要舍弃你……”
花辞闻言心中一痛,“我知道。花辞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哪里比得上与你同生共死的兄弟!”
花辞沙哑的声音低声说着,为了让君如月“听”到,又必须得面对着他,却始终垂着眼眸,不看他那双彷佛总能包容万物的眼。
君如月见她如此,那平静无波地眼中居然生平第一次生成一股莫名的怒气,“当时是你说的,你信我。”
花辞本就孱弱的身子闻听此言,不禁怒急攻心!
他竟会如此说?!好!很好!是她,是她明明说信他却又要这般无理取闹!是她不懂善解人意!是她爱计较!好!真是太好了!
花辞忿然抬头,粉面上早已遍布泪痕,清泪一点一滴砸落在天字一号房上好的石材铺成的地面上,“花辞本就是村野无知妇人,说得出做不到罢了!”
言罢立即甩袖而出,头也不回地离去。
君如月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一时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他是怎么了?一向平和温文的他,何曾如此?往常礼贤下士,乐善好施的他,何曾如此?
那个君子如月,温雅绝伦的君如月,何曾如此?
他是怎么了?为何对一直放在心口的花辞,竟会说出这般伤她的话!
只是心急,只因心急。急得他生出从未有过的焦躁!明明想安慰她,明明想让她听他解释,可是脱口而出的,竟是这般伤她的话!
一直在外等候的君平见花辞夺门而出,拦也拦不住,当下只得让萱儿紧紧跟上,自己则立即奔到房内。
却见到了令他陌生异常的君如月。
那个几乎是跌坐在床边,眼神呆怔却又分明在痛苦中挣扎的人,那个面容憔悴,似乎拥有无边悔意的人,是他一直敬仰着,惊才风逸,雅人深致的主子吗?
君平从小侍奉在君如月身边,对他是何等了解,却在今天,忽然生出一股从未了解也不可能了解他的感觉。
他低估了那个总是娇弱地笑着的女子,低估了他们的新夫人!
他低估了,那个江湖上唯一使用离魂针的,烨天阁少阁主谷薇儿!
君如月在君平担忧地注视下,很快便稳住了心神,彷佛那个失神颓然的君如月,不过是一刹那的幻影。
他缓缓站起,擦去唇边一丝残留的黑血,面色平静,又是那个温雅如玉的翩翩公子,堂堂谛国南安领主。
“君平,可知夫人去向?”
“已让萱儿跟上去了,”君平答道,忽然单膝跪地,坚定道,“主子,君平有事要禀!”
君如月伸手扶他,“有话起来说便是。”
君平却毅然摇摇头,咬牙道,“主子,根据今日所见,夫人她,应是烨天阁少阁主谷薇儿无疑!”
查遍整个谛国也无她的任何记录,原来竟是神出鬼没的烨天阁中人,还是神秘异常,却传言狠毒诡异的少阁主!
君平昂首凛然道,“主子!虽然她已失忆,然难免养虎为患!”
君如月并不急着答言,转身披上外袍,淡淡的声音飘荡在房中,“此事,我早已明了。”
君平闻言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尊敬的主子,不敢相信自己暗中的揣测,不敢相信他一向崇敬地主子竟会为美色所迷惑!
“君平,我只问你,这段时间以来,夫人的病情你可有了解?”君如月在铜盆着洗着手,一边问道。
君平沉声道,“是传闻中的解离症。”
君如月转回身子,扶他起身,漆黑的双瞳恢复了往日的幽深如海,暗黑如墨,“是善是恶,往往在一念之间。她身患奇症,那些阴毒邪恶的说辞,不过是她的另一面。我也相信,那不是她本质的一面。”
她本质的一面,定会是那如空谷幽兰般的姿态,那灿烂如花的笑靥。
“既然她已失忆,我们何不给她一个重新生活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是主子……”君平没敢说出接下来的话,她会伤了您的……
“难道你要我杀一个刚刚救了我一命的人吗?”君如月淡淡笑道。
“只怕,会养虎为患啊……”君平嗫嚅道,没有人,能比他的主子更加重要。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君平,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么?”君如月清雅的笑容挂在唇边,“若她真为虎狼之徒,将她至于我的身边,于南安百姓而言,不是好过放虎归山?”
“君平,你好好想想,夫人平日待你们如何?”君如月止住君平要反驳的话,笑问道。
“夫人,”君平忽然有些内疚,“夫人待我们很好……”
那个同主子一样,总是温和地笑着,一声声喊着大哥,犯病后会凄然无助哭泣的女子……也许,并不应该因为她之前的身份,而彻底否决了她……
“你明白了就好,下去休息吧,明日启程后,到京城外郊雾灵山西澐寺,准备开光事宜。”君如月说道,分明是吩咐命令,由他说来,却仿佛是殷切的请求。
君平心内一阵震动,坚毅的脸上忍不住浮现激动的神情,“是,主子。”
天和客栈院内,花辞坐在一个小花圃边低泣,见萱儿追了出来,立即擦拭泪痕,忍住悲戚之意,将薇儿吩咐之言道出,“萱儿,出门买些我爱吃的糕点。”
见萱儿附耳过来,接着道,“让炎戈立刻回剑盟总部待命,命离涯带领明暗使阻截意图靠近我们一行的武林人士。务必使君如月安然带着完好无损的紫念根回京复命!”
萱儿认真点点头,见花辞面容平稳,便也不再多留,立即从后门而出。
花辞伸出红肿已消却仍然疤痕累累的手,触向花圃中盛放的晚菊。
灿烂却是近黄昏……
接下来连日赶路,花辞皆与纱罗同车,竟不与君如月有任何交谈。
君如月望着她整日宛如孩童闹别扭的神态,却愣愣地看着,直到忍不住莞尔。
她既会生气,属于人的情绪便更加深刻完整,依孙陆英飞鸽传书所言,必当利于她灵魄的完整归一。
君如月轻拂袖摆,迎风而立,脸上始终挂着一丝高雅的浅笑。
希望孙太医所言非虚,否则他真的怕他忍不住提早哄她了。
君府的马车总是耐用而舒适,纱罗一手执一柄团框绷住的丝帕,一手执针上下穿梭着,斜一眼失神的花辞,笑道,“我的大美人!你这几日,可把我这辈子能发的呆都发完了!”
花辞被她笑得醒过神来,斜斜抛过去一个无所谓的眼神,“你啊!自己是世上最美之人,偏要天天喊别人美人!是要叫我自惭形秽么?”
“呦!倒是和小时候一般得理不饶人的!”纱罗豆蔻兰花指往花辞额上一戳,啐道,“你那个好夫君也是!怎么也舍不得管管这张巧嘴!”
“我,小时候……什么样,我都记不清了……”花辞知她与她自幼相识,却更知自己和薇儿皆不会吐露病症实情,因而每次纱罗提及儿时之事时,总是挪揄过去。
“你小时候?”纱罗歪着头,平日媚态丛生的脸上此时却是一片恬然天真,“我只隐约记得,每次见到你,总是一身的伤痕,和我一同修习驻颜术,才把那些伤痕一一修复。可是你不管伤得多重,总是笑着的。那样的笑容,我看着看着,总是怕得哭起来。”
花辞低垂着眉眼,心中隐隐作痛,脑中却一片空白,半点回忆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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