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婵

作者:冯苦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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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荡


      谢宅去年扩建了,年末便在宅中多造了几处新院子。

      尤以眼前这个地段最好。

      一则毗邻谢厌曾经的居处,宽宽绰绰还幽静。二则当初这院欲划给赵逢玉住,赵逢玉在谢府深受宠爱,比谢家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要自然是顶好的。

      尹婵与楚楚走进新院时,前头闲话的几人已经灰溜溜离开。

      楚楚引她四处看,并列下缺少的东西。

      家具物什都早摆上,当下便能入住。尹婵没别的要求,浅浅看后,想出府先将阿秀带回。

      楚楚思忖一二,回道:“小姐暂且在此休憩,奴婢去寻管家,让他备好衾被,咱们今晚便搬来住。”

      尹婵点头应了。

      楚楚拿着要新买的物品单子,急冲冲去找管家。

      留下尹婵独自坐在院中的圆石桌前。

      左右无事,起身绕着矮墙看是否有地方能种花草。

      此院建得奇怪,本该四面粉墙的,却只得三面。

      左院靠近耳房处,适宜设花圃的地方原应砌墙防护,却光秃秃的,反倒挖出一片荷池来。

      池塘想是充院墙之用,恰恰与旁边的院子隔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那边院落约莫无人居住,简陋破败。冲天的树长势茂盛,池边杂草也无人打理。

      尹婵走近莲塘,时值春日,还没长花叶,乌漆漆的一洼泥。

      定定看了半刻钟,四周安安静静,不由得神思翩跹,想到身处之地竟是谢宅,而谢厌是谢琰的兄长,心头不住的茫然。

      信阳候府还有位大公子,此事被他们藏得太深,连爹爹都不知道。

      既如此,谢琰可知他有兄长?

      观谢厌模样,约莫及冠之龄,比谢琰或许年长不了多少。

      他们是亲生的兄弟,还是……

      尹婵曾在宴会中与谢琰母亲有过几面,她非侯爷原配,而是先夫人逝后由妾抬为的继室。

      谢厌被父亲遗养在原州,那他的娘亲会不会?

      尹婵不敢细想了。

      绵绵春风穿过莲塘,打在她鬓边,抚乱了发梢。

      暖阳当空,风过时还是浸凉。

      尹婵衣衫薄,骨子泛起一阵冷意,拢了拢袖,准备回房。

      院中忽然进来一男子,后跟着几名小厮。

      想是在找什么,四处看后,纳闷道:“表妹她们不是说在此地吗,怎么不见人?”

      “表小姐怕是已离开。”小厮发怵,“这里被谢厌占了,咱们快些回吧,免得遇上。”

      谢歧一摇扇:“本少爷还要你多嘴?”

      “谢厌一刻前就离府了。”他高抬下巴,大摇大摆进院,睨了小厮一眼,“不然你以为本少爷怎么敢现在过来?”

      小厮连忙恭维:“少爷英明。”

      谢歧用扇柄敲他额头:“话多,快找人。”

      尹婵起初没有听见声响,直见几人走到院里树下,才觉察到。

      谢歧更没想到转身就在塘边瞧见一绝世美人。

      当下步伐戛然,摇扇的手定在空中,怔怔望去。

      立身塘边,柔曼窈窕,白底浅绿绸裙,宛如水中芙蓉。谢歧没在原州见过这等佳人,莫非真是荷花仙来了?

      可荷花都还没开。

      谢歧潇洒地摇开扇子,略微挡了半张脸,侧头低问小厮:“今日是哪家贵客临门,不然,怎会有位眼生的姑娘?”

      小厮懵:“并无贵客啊。”

      谢歧纳罕,须臾拿开扇,笑吟吟地上前道:“姑娘有礼,在下谢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缘何在此地?”

      尹婵先是目光警惕,待他自报家门后,意识到他姓谢,是这里的主人。

      原州谢氏的主人。

      那与谢厌的关系便是……

      倘若此前没有听见一番叱骂,也不知楚楚口中的谢厌身份,尹婵便该理所应当见礼,可现在,却情不自禁地生了些偏颇与芥蒂。

      她抿了抿唇,侧身避过谢歧的礼,称呼一声:“谢少爷。”

      言语是显而易见的疏离,谢歧风流浪荡,倒不觉得冷待,反而被这清清淡淡的声音挠得心尖痒痒。

      原州美人多,但这样既柔美,又秀媚,因裳裙发髻的素淡而显出脱俗的,实在少见。

      谢歧自然眼馋,免不得想与她亲近,问出是谁家府上的千金。

      别的不说,不管原州的乡绅或是地主,以他谢歧的身份,相配都绰绰有余。

      谢歧朗声笑道:“不知令尊是哪位府上?”

      尹婵顿了一下。

      跟随谢厌住在谢宅,是客,眼前的人是主。

      尚不知谢厌在此地如何,但听楚楚之言,被遗养原州,常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定过得艰难。可谢厌的身手她见过,观那日对付欧阳善的手段,绝非任人揉捏。

      否则,昨晚如何抢人家的房,今日又给她寻了崭新院落?

      尹婵一时忧,一时庆幸。

      更不由起了些狐假虎威的气势。

      再看谢歧时,竟也糊里糊涂地开始乱想:他与谢厌年岁相差无几,少时有没有欺负过谢厌,是不是同适才女子那般叱骂无休?

      诸如此类,倘若宫里嬷嬷还在身边,怕要责罚她,往日教养的礼数都去哪了。

      见尹婵不说话,谢歧有的是耐心,正要温和有礼地引她。

      小厮却恼主子被忽视,拿出平素仗势欺人的范,大咧咧喊道:“我家主子是谢家长房大少爷,姑娘未免太过自傲了。”

      尹婵朝他看去:“原来是大少爷,民女失礼。”

      谢歧横了小厮一眼,笑说:“这小厮平素被惯坏了,姑娘见谅。姑娘莫非是吾妹邀来的贵客,怎么独身在此。不妨由在下引路,带姑娘去旁处。”

      尹婵摇头道:“并非贵府小姐盛邀。”

      小厮觉出不对劲,悄声在谢歧耳边嘀咕:“少爷不觉得奇怪么,不是几位小姐请来的,老爷今日也没有贵客,该不会……”

      谢歧以眼神询问,小厮压低声:“三少爷和四少爷前几日不是纳了几房妾么?”

      谢歧立刻蹙紧了眉。

      再看尹婵,确也觉得如此姿色堪称红颜祸水。

      不过,他不认为这样的佳人会去做妾,观其仪态举止,哪像风月之地出来的。

      当即斥退小厮,照旧打着扇,一派温文。

      尹婵没想刻意隐瞒,见他二人小话后,看向自己的眼神略带微妙,顿了下,便开口道:“大少爷可识得谢厌?”

      话出,在场几人俱是一震。

      谢歧更甚,瞪大眼睛忙往后看,发觉谢厌不在此地,方才松口气。

      回头,立马露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姑娘不是原州本地人?”

      谁敢在原州直呼谢厌的名字。

      他又皱眉,不忍美人落身阎罗,满脸操心道:“姑娘此刻脚踩的院子便是谢、谢厌的……在下倒也不追究姑娘为何来此了,只劝你快些离开。或随在下去别的院子,这里可不能多待啊。”

      尹婵快没反应过来,眉间轻讶:“多谢大少爷提醒,不过小女……”

      谢歧长长叹气,打断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不过什么,姑娘先随在下去旁处。”

      谢歧满满都是拯救娇女不叫落入苦难的火热心肠。

      或者还能来一段英雄救美。

      因而,他热情不褪,面露诚恳与焦急,还让一小厮去院门瞧瞧谢厌回来否。

      眼见他欲上前拉扯,尹婵只觉莫名其妙,也怪自己对谢家诸位心存芥蒂,没把话说明白。

      当即后退半步,避过谢歧的热情,解释道:“大少爷——”

      “少爷谢厌回来了!”

      小厮眼尖地瞧见,大喊。

      谢歧受到惊吓猛地一弹而起,比尹婵退后的步伐还要夸张,足足踉跄了好几次。

      尹婵:“……”

      几人霎时回头,谢厌一身黑,倚着门前的海棠树,眼无波澜,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

      谢歧慌了,明明不久前才出门,这么快就回来?

      惊吓之余见姑娘居然还站在谢厌的地盘上,英雄救美之心再燃。以清瘦之躯挡在她面前,只是喉咙隐约咽个不停,眼神连连闪烁。

      谢厌冷着脸进了院子,目光不偏不倚,牢牢对准谢歧。

      这张鬼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谢歧怕得要命,今早被他一顿恐吓还不够,怎生现在又遇到?

      他欲哭无泪,但美人面前不可丢脸,双脚如同钉在土里,稳稳扎紧。

      谢厌闲步逼近。

      谢歧咧了唇,勉强笑笑道:“公子……”

      而谢厌只是面无表情地睨他一眼,便连个敷衍的眼神都懒得给,看向尹婵:“院子可如意?”

      谢歧:“?”

      “你回来了……”尹婵浅浅地笑,“这里很好。”

      谢歧皱眉。

      谢厌温声细语,自看到尹婵的第一眼起,一双眼几乎缠在她面上,其间炙热无需言表:“若差了什么,只管说。”

      浓烈到快让她无法呼吸的眼神,尹婵无比熟悉。

      适才和楚楚的对话一点点浮上脑中,她最先想到的是楚楚那句“他名谢厌,憎恶之厌”。

      究竟有多大的怨,才会给子女伴其一生的姓名落上这样凉薄无情的字眼。

      尹婵越是不愿深究,而这些事却反反复复钻入头脑。眼前谢厌长发披散,右脸的胎记和左脸疤痕都是昭示他被遗弃的铁证。

      尹婵不避他阴森狰狞的面容,深深看进他眼里,轻声说:“嗯,我知道。”

      谢歧俊脸皱巴巴。

      又听谢厌问:“楚楚何在?”

      尹婵答:“去管家处了,稍后便回。”

      这旁若无人的交谈,话语还过分熟稔,谢歧终于慢慢反应了过来……

      他双腿发软,后退两步,眼睛频频落在谢厌与尹婵的脸上。

      “公、公子。”谢歧实在听不下去了,踟躇着开口。

      谢厌似乎现在才看见他,脸色的温和散去,勉强施舍了一个眼神:“你怎么在这儿?”

      谢歧咽了咽唾沫:“我是寻……表妹。”

      “可笑。”谢厌讥嘲,“赵逢玉来此,是想找死吗?”

      谢歧倏地止住声音,瞠目结舌。

      他如何知道表妹在想什么?

      约莫这里原本要分给她住,里间一些家什也是按她喜好,怕是见院子被谢厌拿去了,有意把东西搬走。

      但不知怎么的,竟然没在这儿。

      还是他来得晚了?

      谢歧一头雾水,对上谢厌明显愠怒的表情,更不敢再说什么。

      独独忍不住琢磨美人与谢厌的关系。

      观他话里之意,这院子往后是美人住……怪不得谢厌两年没回、且他在谢宅原有住所,何故突然要安排新院。

      谢歧自顾胡思乱想,没有注意谢厌的一双冷眸,正自上而下地审视他。

      从眉眼到面容,从配饰到衣着,不放过任何角落。

      如同打量一件无足轻重的器物。

      少时,谢厌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一手轻捻腰间墨玉,状似随口问:“你们已见过了,方才在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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