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风声白小年同人)秋心
秋心
by琉璃玉兔
杭州,西子湖畔。
时值初秋,湖中原本鲜艳盛开的荷花几乎都已衰残,碧绿的荷叶也都尽数发了黄、卷了边。入秋的风略微有些凉,西湖的景致也仿佛被染上一层伤感似的。
游人也少了起来。
也罢,这样的时间——战时、悲秋、黄昏,又有谁有这个心情,去欣赏西湖的残荷败叶呢。
的确是有这样的人。
湖堤上远远地走着两个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胖的那一位,确是可以用猪来形容,而在他身边的,是一位若琉璃般干净而标致的漂亮少年。这样的组合,着实的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他们似在聊着什么,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如此走了一路,这谈笑在他们与一人偶遇后便停止了。
是谁呢?
少年有点迷茫的看着点头哈腰的猪相男人,心中甚是不解。
“老金,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你。”陌生男人道。
“张司令,真是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您啊。”
“对了,这一位是……?”
张司令望着少年问道。
“他……”金生火顿了一顿,似是在斟酌用词。“他是……”
“白小年吧。”张司令笑着接过话。“名满全城的昆曲名伶白小年嘛,有哪一个不认识呢。”
“是的,您好,我是白小年。”少年优雅礼貌。
“不用这么拘谨。虽然我是军方的人,不过来游玩就一样是游客。”
于此,变成了三人同行的游湖了。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很高兴嘛。”
“在闲谈诗词而已,我是不大懂啦,不过小白很在行的。”
“哦?”张司令露出有些惊喜的神色。“白公子对此有研究啊。”
“略知一二。”
“说的什么?是和西湖有关吧?”
“哦,小白说到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那句啊。”张司令笑望白小年。“不过,已经是秋天了,有点萧索之感呐。”
张司令这个老秀才,只是想借此抒发一下感想罢了,并无他意。但白小年卻有些会错了意。
“一夜绿荷霜剪破,赚他秋雨不成珠。”
“……?”
听到身后白小年凉凉的声音,张司令有些惊讶地住了脚步。回眸望去,是白小年微蹙秀眉,带有不悦,还有丝许落寞的微妙表情。
“萧索……还是凄美呢。”
一阵风起,弄皱了如镜般的湖水,原本平静的湖面之上,无声激起一圈圈涟漪。
“小白,我回来了。”
金生火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屋子里暗得看不清楚东西。
金生火的房子并不算特别大,当然也不算小。三间居室——平时空着一间作客房用,其他两件分属目前的两位房主。另有一间宽敞的书房还有餐厅。装璜是欧式的,但这房子本身却是纯中国的样式,显然是后来重新布置过的,但也因此让这间屋子整体看起来多少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金生火鞋也不脱就径直走进书房。果然,那纤细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窗边。窗外夕阳的余辉呈现出温暖的橘红色,映在白小年的脸上,让他清冷的气质柔和了许多。
“小白。”
“哦。”白小年慢慢的转过头。
“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们去吃点素菜吧,你不是爱吃清淡的?”
“嗯。”
白小年也不多话,顺从的跟着他出了家门,坐上车,来到餐馆。
馆子在西湖边上。高档而有着绝好地点,自然通常是人满为患。
不过今晚还好,人不算特别的多。而白小年又是这家店的常客,自然是选到了一个好位子。
可以俯瞰西湖的好位子。
不过,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日落了。日落后的西湖一片漆黑。夜色空茫,也没什么可看。倘若是在夏日,这里还能看见湖上夜游的船只,不过现在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还是专心吃饭吧,吃完便可以回去了。
白小年并不常出门,白天无事的话基本整日呆在屋里。呆在屋里干什么?吃饭、睡觉、看书、唱他的昆曲儿,晚上有档子便会去园子里唱戏。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他想要什么,只管开口,金生火便会帮他买来;他想去哪里或是想吃什么,金生火基本也都是有求必应。本以为这样过一辈子也好,可终究还是会厌弃。并不是对金生火。说实话,白小年对于金生火该算是有几分感谢的,至少金生火能保证他现在这样平稳的生活,就已经令人很满足了。
唉,就先这样吧。这样,也的确不错。这战火纷飞的时候,可不是人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的。
白小年看着阁楼外的夜空,顾自叹气。
“小白,怎么啦?”
“没有。”仍是冷冷的语气。
这顿饭吃得极为沉闷。一是因为白小年心情欠佳,一是因为金生火最近为了升迁的事心烦意乱而没有什么哄他高兴的心思。可当他们结算完刚要出门时,却意外撞见了来此会友的张司令。会的什么友?只听说是他以前的同乡、文友,八成也是个秀才什么的。结果金生火和白小年硬是被拉回阁楼上喝酒。金生火当然求之不得,能找个机会赶紧巴结巴结上司是个多好的事呢。但白小年却甚是厌烦,他本来情绪就不好,再加上对张司令没什么好感,也不想陪他吃酒聊天。只是他没抓住推脱的机会,便只得无奈的坐在桌隅一言不发的饮酒。
“白公子似乎不太高兴啊。”张司令道。
“小白,怎么啦,打刚才就这样。”金生火问。
“没事。”白小年头也不抬。
“抱歉哦张司令,小白他可能是不舒服吧,从我们来时就这样子……”金生火赔笑敬酒。
“别在意。”张司令端过金生火倒满酒的酒杯。“如斯良夜,倒也适合这陈年花雕的韵味。”他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可惜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这是对他自己半生遭遇的感慨。自从他那次回乡,至此,他都没有再踏上过家乡的故土。也说不好是无奈还是凄凉,总之因为现在在军队混得还算不错,他也就很少再去回想以前的事。大概也就是这酒醉——或是希望醉酒之时,才会记起那时的一些回忆的吧。但金生火不大了解张司令的过去,对于他的感慨,他也只能肤浅的点头附和一下,奉承几句。但终因他的马屁拍得不是地方,所以反而令张司令心生不悦。
可白小年却十分明白他想表达的意味。他本想制止金生火那文不对题的奉承,却也还是因没能插进嘴而放弃。为什么?是因为他此刻的心情过于沉静,沉静的都跟浸在江水中的月亮似的,哪合得进此时这浮嚣的气氛中呢。于是他便接着低头慢慢地吃酒,一副悯然。
“白公子今天真的不开心呢。”张司令还是把话题转移到白小年的身上。
“我没有不开心啊,刚才老金也说了,我是不大舒服。”
“这样啊。对了,那天在西湖游园时我真是为白公子的才华惊讶呢,可惜老金对这些似乎没什么兴趣。”张司令的语气里有种意犹未尽之感。
“是啊,我不大擅长这些啦。”金生火忙接过话。“不过小白啊,你倒是应该明白的吧。”
金生火是为自己的无知而倍感急躁。他是打定主意要借白小年来哄张司令高兴,反正至少也要抹去刚才的坏气氛。不过白小年也还真是给足了他面子,他微微一笑,随即开口。
“张司令之意甚为愁苦呢,并不是老金你所想的那样儿……不过那是离愁还是……乡愁呢……?”白小年故意顿了一顿,微笑着抬眼望向张司令。然后他低下头,看似无意的缓缓念出诗句来。
“确实可惜了,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张司令哑然。这句词配在这里实在是精妙的可以,并且贴切的有些邪乎。他很想直接问白小年到底是如何揣测到自己的心思的,却又实在是不好开口。便回敬了二人一杯酒,顺便赞美白小年几句,也就过去了。
白小年是怎么知道的?他天生就是个神经敏感的人,并且极为擅长察言观色。面对眼前这个非常想抒发愁情因而丝毫不予以掩饰的张司令,他当然易如反掌便看透了他的想法,完全没有难度。殊不知这一餐竟让在座这三人之后的际遇都发生了变数,倒是着实的令人感到始料未及。
因为什么呢?
因为张司令开始对于白小年的关注罢。张司令打以前就爱听戏,昆曲也听过,虽然不算特别了解,但对于白小年这位青衣名伶却还是晓得的。不仅晓得,还去看过一二回他唱的戏。只是那时他对于白小年的印象仅止于戏唱得好,外表出众之类。当真正接触了他之后,他才意外地发现白小年居然是这样特别的颇为精灵之人。
中秋了。金生火的升迁还是没什么着落。还有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的,升职问题没有消息,调职问题却摆在眼前——有消息讲,张司令要调到武汉去。
调到武汉,对于张司令而言算是个好事。而且张司令这一走,一定要带几个人走。一方面如果张司令他们调走,上面肯定会有位子空出来,像金生火这样的人可以想办法向上挤一挤;而另一方面,若是能够直接跟张司令走,那就绝对有个光明的前途了。可是哪一条路比较好走呢?金生火现在愁的是这个。其实就眼前的情况来看,现在愁这个不是未免有点早么?能不能升职还不一定呢,况且谁也没明确说张司令就会调走。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愁那些有什么意义。
白小年就是这么想的。对于金生火的烦恼他颇感不屑,不屑到懒得多说一句话去提醒他。也是因为这里面有个他有所不知的问题,就是金生火已经意识到张司令好像有想要提拔他之意。所以他最近成天忙前忙后的往张司令那边献殷勤,而效果也还算不错。虽然不曾明确,但张司令多少有些要关照他的意思了。
因为他的殷勤?
不是,不完全是。金生火领会不到的意思比他想象的要多。张司令确实留意了金生火这档子事,不过不只因为他的阿谀献媚,还有一个更隐讳的原因是白小年。自打那一餐开始,张司令对白小年这个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本来他的长相就惊为天人,再加上他那时说出的那句说尽了张司令心里去的诗句,简直让张司令有种象是吃了蘸过黄连水的薄荷一般的奇特感觉——很苦又很清凉,还有丝丝的甜味。是一种难受却叫人想去回味的恐怖感觉。
“听戏?”
“对啊,听戏。”
金生火满脸疑惑的看着张司令。这来的是哪一出?
“哪一出?”他便问了出来。
“《拜月亭》。”
“什么时候啊?”
“明天晚上,你去吧?”
“啊,当然去啊,我乐意陪您去……”
金生火忙应和着,并偷眼看向张司令。张司令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他交待了具体的时间跟地点,便穿上外衣和金生火一起出去了。而金生火则不知为何多少有点忐忑,所以末了临走时,他补问了一句“是谁的戏”。其实他也并不是真想去问谁的戏,只是想借此是探下张司令的意思。
这句话一出来,张司令站住了脚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理会,只是告诉他去了不就知道了,口气里透着懒得回答的不耐烦。金生火当然不敢再多问,匆匆道了别,就回去了。
不然把小白也带去吧,张司令对他那么有好感,带他去肯定能让张司令开心。
回去之后金生火和白小年这么一说,结果意料之中的遭到了冷淡的拒绝,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没时间。那就没办法了。不过碰了个钉子,还是让金生火感觉有些无趣。也是因为那一晚的天气冷得出奇,所以他们二人都早早各自回房睡觉去了,连闲谈都被免掉了。
翌日傍晚,张司令和金生火很早就结束了工作,下班后径直赶去了戏园子。
路上两人也心不在焉聊了那么几句,但两人各有心事,因此他们的对话比起聊天更像是客套。尤其是金生火,可能是琢磨事情太过专注,精神恍惚,连院子门口的牌子都没注意看一眼。因为票是张司令事先买好的,所以他们就直接进了场。张司令拿的是四排的票,位置相当的不错。金生火看当晚场里几乎客满的情形,估计张司令必是用了什么关系才提前弄到这两张绝好的戏票的。不过这也不稀奇,人家可是司令,这点事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想着想着,便又想到了升职问题上去。
离戏开场还有一段时间,金生火正思忖着说点什么,张司令却先开了口。
“老金,我要调去武汉了,你知道这事了吧?”他随意的口气让金生火也放松下来。
“知道,知道了,而且您这是要升了军级啊,恭喜您啊。”
“我打算把你也带去,你觉得怎么样。”
“您……打算带我去?”
“是啊,你不乐意么。”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岂止是愿意,金生火简直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那就好……”
正说着,戏开场了。今晚的这出《拜月亭》并非全本,折子戏,只有《走雨》和《踏伞》两折。不过单看青衣出场的那声碰头彩,就足以想像得到今天的这位角儿有着多大的名气了。
张司令满足的叫好。金生火刚开始很是心不在焉,但他在看见台上的那一位后,却是惊得喊了出来。
“小白?!”
“干什么,你难道真不知道今天是谁的戏么?!”张司令满脸鄙夷。
“呃……”
金生火哑然,他是真的不知道。对于白小年的行程,他是几乎完全不予过问的。的确不可思议,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却都不知道对方每日的去向。不知道,是因为不想知道,没有兴趣知道,确实是不可思议。
白小年今晚的这两折戏着实精彩,从头至尾叫好声不断,算是得了满堂彩。戏收场后,张司令跟金生火直奔了后台。而白小年见到这两位貌似也不惊讶,如常的卸了装换了衣服,也便就跟着他们出去了。
三人顺理成章去吃了晚饭。这一餐是由张司令请的客,而白小年也不客气,很大方的点了不少名贵菜品。他点菜的时候金生火一直在旁边愁眉苦脸挤眉弄眼的示意他适可而止,但白小年似乎是故意在装傻无视掉他的提醒,几乎把菜馆中上档次的招牌菜叫了个遍。而张司令不仅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嫌恶之色,反而是以一副心情舒畅的样子看着白小年。倒是金生火那头猪,直到最后都在跟白小年干着急,急得让人看了都觉得累。
“我问你,你跟张司令为什么会来找我?!”
和张司令道了别后,白小年立刻收起方才那副还算好脾气的表情,对着金生火毫不客气劈头质问。
“哎呦那也是张司令的主意嘛……我不知道。”抱怨的声音。
“他的主意?他约的你么?”
“是啊,昨晚约的。”
“昨晚?”白小年秀眉一蹙。“所以你昨晚才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戏的么?”
“呃……是……”被戳中尴尬痛处,金生火差点咬了舌头。
“哼,自己去看自己演的戏,神经病嘛。”
“小白啊你也别生气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老金,既然你是昨晚知道的这事,那好歹有去看一眼是谁演的戏嘛。你们这么突然的来找我,不是很吓人么。”
金生火语塞。他不太懂白小年为什么要用“吓人”这个词。他们的确是造访得十分突然,但也不至于到“吓人”这个程度吧?而且看之前他的表情,也实在没有被吓到的样子,怎么会是“吓人”呢?不过金生火自觉理亏,害怕问多了言多语失再次惹恼白小年,就没有再追问他。可白小年却似乎在等他说什么似的,看他闭嘴不再讲话,反倒更加烦怒,索性加快了步子,不理身旁的猪相男人,自顾自的径直赶了回去。
百思不得其解。
张司令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约自己去看戏,而且还是白小年的戏?就为了借这个故跟他表露带自己去武汉的态度么?可那有必要费这个劲么?还是说,其实张司令并无他意,只是单纯的想请自己看戏而已……?
这几天,金生火只要闲下来就在思量这件事。
其实说实话,金生火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本身并不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但不自然之处就在,为什么一定是白小年的戏。而且这些天来,张司令总是有意无意的跟他说起白小年的事,而且用的还尽是褒赞他的词,很明显张司令非常中意白小年。本来嘛,喜欢一个戏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白小年不同,只有他不同。想到这里,金生火似是产生一种隐隐的危机感。
这个周末的西湖畔秋高气爽。本应是令人愉快的天气,可这两位的脸上却都染着阴霾。
“小白。”
“干什么?”
“也没什么……”金生火道。
“是么。”白小年看了看他。“其实,秋天的景致也还不错。”
“不过没什么游人呐。”
“形势这么紧,谁有这种心思呢……”白小年懒懒的声音非常好听,好听到让人上瘾。
一阵风起,弄散了白小年柔细的发。他抬起手理了理乱掉的鬓,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他站在那儿,背后的西湖衬着他,那场景就像一幅画。
然却比画更美,清幻离俗的美。金生火看得有些出神。
“我说老金啊,能这样和你一起赏景的日子……还有多少呢……”
“啊……?”
别致少年安静的突如其来的古怪问题,让金生火一愣。
“我是说……你们军方,肯定会忙起来吧……说不定还会有人事调动。”
“你是指我去武汉的事么?那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可能把你也带上啊!”金生火口气满满。
“是吗,也许不行呢。”白小年的笑容里透着些许寂寞。“也许不行呢,老金。”
“为什么?哦……对了,你还要唱戏呢!”
“也不是为这个,唱戏的话,武汉一样可以。”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呢……?”
白小年仍旧微笑。那笑容太过难以捉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甚至揣测不出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只是微笑。
“我们去湖心亭坐会吧。”
寒凉秋风掠起哀怨。此刻的西子湖,无爱,无恨,唯有悲寂。
四季笙歌,尚有穷民悲月夜;六桥花柳,浑无隙地种桑麻。
战火纷飞的时代,这暂留一隅的,惶惶的宁静。
“年前——就要过去了吧——去武汉。”
略嫌昏暗的办公室了,两个男人,一胖一瘦,一站一坐。坐着的说话的一位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站着的那位讨好的弯着腰。
“是啊,是啊。”
“你要是能跟着过去的话——”男人抽了口烟,用眼角余光睨视他的下属。“听说,那边可是准备要换个处长呢。”
没有比这话更露骨的表达了。果不其然,金生火一脸的喜出望外。
“您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金生火点头哈腰,就差给司令跪下了。
“这我知道,不过……我话还没说完呢。”张司令摁灭香烟,直视着金生火。
话还没说完?那还用说嘛,张司令要的是礼,是红包,是钱。
“您放心吧,保证让您满意。”
“你也别答应得太早哦……”张司令慢悠悠的吐着字,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让金生火紧张甚至恐惧。
“我想要的……你可未必能给呢……”
金银珠宝?无非是钱么,那些算什么,只要能攀到这个职位,那些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张司令,到底想说什么?!
片刻的静寂,让金生火全身生起寒意。
“……白小年现在是你的人吧?”
半晌,张司令开口。他那像狼一样的眼神直直盯着金生火流着汗的脸。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我要白小年。”
我要白小年。
金生火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张司令抛给他的那句话就像晴天霹雷,像个炸弹,像压在他胸口的磐石,让他喘不过气。
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和牺牲,这是铁的法则。
但是,有牺牲却不一定有所获,牺牲的和得到的也不一定就能对等。
得到的……是多,还是少呢?
值得吗?
……
……值得吗?
周末,金生火一语不发地盯着白小年看了一整天。
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喜欢?还是?
是喜欢的吧,至少,和他在一起了。
虽然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的玩乐,可没想到,自己竟然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金生火并不是单性恋,比起男人来,他当然更喜欢女人。他会和白小年在一起纯粹只是偶然。也是因为白小年实在是过于特别——他是那样的干净纯真,他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所表现的那种气质,简直是不属于这尘世的虚幻,美得不可方物。
白小年,这样的白小年,不谙世事,毫无心机,却又让人难以捉摸。即使他任性、自傲有些拜金还很爱记仇,即使他绝不完美,但就是这样的让人不得不去爱他。
张司令,爱上了这样的白小年。
然而白小年并不是物品,不是金钱,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随便就可以当作礼物赠与他人的,可是……
离开白小年……吧。
时间,就在金生火左右为难的烦闷和白小年不露声色的默然中缓缓流逝。
似乎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轨道正常地运行着,没有任何改变,至少表面上如此。只是,两人独处时的空气隐隐的透着些异样。
白小年始终不赞一词,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他不期待,他在等。或许对他来说,这段短暂的感情并非爱,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的静默像是冰冷的清辉,让金生火不可告人的私欲暴露无遗。他太敏锐,近妖般的聪颖和魅惑,可爱到可怕。金生火纠结,恐慌。他害怕,怕自己也会真的爱他,怕自己会在这段关系里陷得更深而爬不出来,怕自己的将来总有一天会因为白小年而被毁掉。恐慌之余是厌恶,自我厌恶。他知道自己此刻所做的事情的荒诞,他想要逃避,想要否定,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对白小年的好感。
以至于厌恶白小年这个人本身。
但他至少也知道,他所作出的决定会对这少年造成的伤害。
小白没有错。
他从来都没有错。
却要为他与生俱来的美丽和聪敏付出代价。
为什么?
命运?
因为命运?
落雨的长夜,白小年倚在窗边一夜未眠。
凄寒的秋雨淅淅沥沥的降下,萧索的雨声透过玻璃,充满了寂静的房间。
而窗外,一片黑暗的空茫。
残菊落了香尘,枯叶飘零燕南飞。这一年的秋,似乎特别的漫长。
背叛,伤害,欺骗,出卖,爱,还有恨。
而白小年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瘦弱却孤傲的背影,和一句浅浅的“我恨你”。
这一切,太像一场梦,一场极其短暂的荒谬而美好的梦。如今,梦醒了,全部都结束于此。
金生火空虚的庆幸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庆幸自己能够再次回归到“正轨”的生活。
从那以后,他没有再见到过白小年。入冬了,他的正式调职通知也下发到他的手里,没过多久,他就跟着张司令到武汉去了。
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白小年了吧。
这样才好呢,这样,以后也就不会有什么人会知道这段历史了吧,多好。
真是一举两得。
“入冬了呢,小白。”
“嗯,是呢。”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不舒服吗?”
“没什么。对了,司令。”
“什么?”
“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落雪的季节,浸骨的寒冷。天空飘舞的雪花是那么的洁白空灵,可一旦落入人的手心,便顷刻融为冰水,不复存在。
这脆弱的美丽。
金生火这天早早就来到他即将任职的伪军武汉警备司令部。今天是他来这里报到就职的第一天,因此他的心情非常的好,一张猪脸打进了司令部就一直笑着没停过。
“您就是金处长吧?路上辛苦了。我是您的秘书,您好。”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陆军女侍从。
“你好。”金生火微笑回应。
“对了,那位新任职的张司令带了一位很漂亮的副官哦,看见没?”一旁的女通讯员也接过茬来。
“你见到了?什么人呐?”
“嗯……难以形容啦,总之很好看……”
九点半,任职会议准时召开。
也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会议,过程也无非就是照着文件逐条逐项的宣布。金生火满心欢喜地听着司令对自己的介绍,有些兴奋。
会议临近结束之时,张司令突然一改先前的严肃,换上一副看起来颇为轻松的表情,意味不明的朝金生火他们笑笑,然后亲自进到会议室里间带出他新配属的副官正式介绍于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司令手里搂着的纤细少年身上,金生火看见他的一刹那,心脏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当作“礼物”送给张司令的白小年。
此刻的白小年身着墨蓝色的海军军装,头发剪得很短,并且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看上去比之前清瘦许多,那张稍稍仰起的精致脸孔似乎显得更加俊秀。他在张司令的身边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皱着眉。虽不失阴柔,但却是平添了一丝军人的帅气和硬朗。
“他就是我的侍从官白小年,也许你们之中有人以前就知道他,不过既然他现在是我的副官,你们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金生火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白小年望着他的,如寒刀般的凌厉目光。
任人纠结痛苦,时间都不曾停歇片刻,那无奈的节奏,缓慢而又匆忙。
所以,这飞雪寒冬,也总有一天会结束的吧。
像西湖畔的纯白桃花,曾经盛放,曾经衰残。
也许,这就是真实。
带着一抹淡漠的愁。
——完——
插入书签
这是篇短篇小说。对于白小年这个人,我简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喜欢。不过这篇文中所写的是少年时期,也就是从军前的白小年。电影中对于这一段情节的设定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金生火和白小年两人之前是交往过,并且后来金生火为了巴结张司令而把他“献”给了张司令。而白小年本人可能是出于对权力的憧憬而选择了弃唱从军。然而不管他做出的决定是对是错,这样的结局都十分的令人扼腕,也许,是他一开始就跟错了人罢。
ps.这是我第一次在晋江发文(虽然是同人文),小女子衷心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提意见哦~~在此先感谢亲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