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

作者:料料禾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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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望春雪


      到月勾教祈祷的人数超过往年很多倍,大殿之上人山人海。
      主教获心直立在月神与勾神巨大的神像前,凝望两位尊神,默想不语。
      蜻蜓·恒字军是君上的亲兵。他们悄声走到获心的身后,带队的将官简短道:“君上有请。”
      见过万俟巽不久以后一杯热酒从殿中送来。
      获心饮下,酒的味道是很不错的。
      河蓝与李曳道:“师傅,主教已饮下毒酒。”
      李曳一动不动,撑着桌子不让自己倒下。河蓝等了很久方见他对自己挥了挥手,让自己出去。
      获心与微澜相识于一个摇摇欲坠的春夜。
      她是信仰月勾神的神侍,她是上任主教最有天赋的弟子。
      春夜,天气异变,大雪磅礴,他受到官员排挤,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他第一次仰视巍峨的月勾教,踏了进去。逃避现实的时候他遍读月勾教义,想要寻一处可以容身的彼岸。
      “你手中的书没能帮助你宽释心中郁结,这里不适合你。”
      获心拿着扫帚,正轮到她做清洁。
      李曳放下书籍,伸了个懒腰。他斜着脑袋看着她,道:“我不信神,我不信任何人。你能不能帮我改变我的思想?”
      “你可以相信我,把我当作你可以信任之人。”
      “为什么?今日是我们第一次讲话。”
      “我要帮助你。”
      记忆经由情感的加工,无情也变得有情。他的心口猛然剧烈疼痛,他不住地咳嗽起来。
      “对不起。”
      死亡人数连日递增,已累计过万。医局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医官奔走在痛苦□□的人堆里,垂下头,叹息。
      “你看,你们崇拜的神有什么用?会来拯救你们吗?”
      孟梧也在帮忙,她一边整理草药一边与李曳道。
      “我不信神。”
      李曳把手上的草药放到该放的位置,淡淡地说道:“君上已经放孟粱离开。泓山的人当时抨击我屠城的方式阴损,现在不也同样沾染无数平民百姓的鲜血?”
      孟梧却道:“毒药不会是泓山将士放的。”
      “你为什么做此判断?”
      孟梧道:“泓山军是南嘉域的镇国之军,是我们的守护神,它不会这么做。”
      李曳讽笑,“你错了。军队都是嗜血的,你们这些王公之女看不到内里的阴暗。泓山为首的卞清河已经承认是他所为,他以此为胁,先让我们放走孟粱。之后还不知道他要索取哪些,我们一日钻研不出解药,就要死上千人。”
      孟梧撇过头,“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李曳的语气轻了稍许。“我托楚源送你的画看你珍藏得很好,能欣赏此画者,都是心怀悲悯、良善温柔的女子。我帮你离开宫廷,去你想去的地方,可好?”
      那幅山水是他的作品?孟梧惊讶地看着李曳:“你为什么要送我画?”
      “因为你是孟粱的妹妹,我想了解你,并与你相熟。可惜等我回来时发生太多事情,没有时间找你。”
      “我不要承受你的帮助。”
      孟梧知道他必有所求,所求者又一定与姐姐相关,她一万个不想横亘在中间。
      李曳一步步靠近孟梧,“我们与他们的战争,他们势必赢不了。”
      他一把揽住孟梧的肩,扭过她的头,让她直视□□的人群,“好好看看你心中光明的军队是如何将黑暗血腥带到世间。”
      “兄长。”
      孟梧看到徐澄契来临,忙挣脱李曳的手,流着泪奔向他。
      “这件事情,当真是泓山军做的吗?”
      “是的。”
      “可有人逼迫?”
      “没有。”
      孟梧蹲下身子,泪水接连不断落到地上。
      徐澄契叹了一声,“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哥哥会保护好你。”
      “我心痛。我知道他们的报仇,但为他们采取的方式而痛心。我心中如神一般的军队,没有了。”
      “如是你,会采取怎样的方式?”
      “以我的才能,不会有做此裁决的可能。我不是泓山军的将士,没有上战场,没有资格评判他们。你们是恶人,自要报仇。我很难过,就在刚刚我觉得我失去了一切,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顾存灏常来看欣容与孩子,易容过后的孟粱站在欣容身边注视着顾存灏的善意。
      待顾存灏走后,孟粱对欣容道:“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没有。”
      欣容否认。
      她的警惕性很强,不与人说自己的事情。孟粱试探了多次都未果。
      木蝉子道:“她五日前回来,到归城后由获心引荐来了这里。”
      “与获心主教有关?”
      木蝉子来回踱步,他问道:“获心每三日都要现身,带领信众一起祈祷,为何最近这些日子都不见她?”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向他人询问,都许久不见主教踪影。
      焚烧尸体的火焰窜到了城市的上空,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臭味。
      孟粱闲暇时把往事细细梳理了一遍。那天她对李曳所说,其实是她的推测。夏野没有告诉她本部消失的三万人,他的计划一丁点儿都没有透露给自己。只是突然把自己带回尘世,来受苦受难。
      春去秋来。不对,在满域,没有秋。
      短暂的春日后又迎来漫长的寒冬。
      “萧意还好吗?”
      “他很平静。”
      曲黯良在看话本子。她搜罗了一堆满域本土志怪神话小说,读得津津有味。
      她一边读一边悠悠道:“他很平静地接受了吴守心离世的事实,可能是寻找这件事让他也感受到了疲倦。得到结果,就可以了。”
      “人真奇怪。”
      曲黯良抬眼看孟粱,问道:“你有考虑过把孟梧接过来吗?”
      “我不想见她。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她,算是姐姐对妹妹无来由的恨意。恨意这个词也不贴切,具体是什么感情,我描述不出来。”
      此时凝墨抱着一沓画走来。
      “谁啊?天天画这么多。”
      曲黯良反身看着凝墨将画一张张叠好放进柜子里。
      凝墨回了一个还能是谁的眼神,然后落坐于她们的茶局,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孟粱幽幽道:“失去挚友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情,一辈子也忘不掉,释怀不了。”
      曲黯良对卞容屿和赵士衍的友情已有耳闻,无意识地点了下头后继续低头读她的话本子。
      孟粱对上凝墨的视线,想说些什么,又没什么能聊的。
      无事的时候,时间也过得好快。三人暖和地窝在屋里喝茶,不知不觉,天色昏暗,寒鸦啼鸣。
      孟梧不知怎么地闯进了孟粱所在的月勾分教。
      易容着的孟粱对上孟梧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只见她慌张地握住自己的手臂,大声疾呼:“求求你,他们要死了。”
      毒药会使人的皮肤不断溃烂,且泓山不只在水中投毒。是故现在的归城,一如当年的涵城。那时是大火,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现今,是一场“瘟疫”。
      孟梧认不出孟粱,她只当是一个普通教内人员。
      新搭建的医疗帐下,腐肉的味道冲得她几欲作呕。
      医师跪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旁,在小心清理伤口。那人已经神智不清,极端的疼痛让她想要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还看到了昼门人士的身影,关衍也在其中。
      孟梧请求道:“你能发动你们教内的人吗?他们都是归城的百姓,若是能及时把腐肉割去,可以缓解一些疼痛。现在人手不够,我实在找不到人。我请求你们的帮助。”
      “你在这里很危险。”
      孟梧听到她的关心,回道:“我属于这些人中的一员。世道困苦,受伤的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者。”
      “不要让自己的肌肤出血,不要吃这里任何食物。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谢谢你。”
      孟梧感激地朝她鞠躬。
      当夜,在得到卞容屿同意后,孟粱等人率领教内大部分人员去医疗棚中帮忙。他们一边下毒,一边帮助救治。可笑至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杀人之人、受伤之人与救治之人都活着。
      孟梧扶着墙缓缓站起,连着蹲着近半个钟头,腿麻头晕一起袭来。
      曲黯良递给她一块绿豆糕。孟梧很饿,但现在在棚内,迟疑着要不要吃。
      “它一直待在我怀中,不用担心。”
      糕点就要入口,突然被楚源抢走,扔到垃圾桶内。
      “你干吗?”
      曲黯良生气地看向他。
      “这里禁止吃食。”
      楚源指向大大的标语,那标语还是曲黯良自己贴上去的。
      “哼。”
      曲黯良不好发火。
      孟梧对楚源道:“你不要凶她,她们是恩人,现在没有人敢来这里。”
      楚源是来接孟梧回去的,已经到她平常回家的时间,每天他都会来接。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孟梧戴的防护手套等一系工具。
      “热水我已经准备好,快去洗手。”
      “明天你多准备几份热水,天气愈发阴寒,大家都需要。”
      “好。”
      “楚源对孟梧,三个字,没话说。”
      曲黯良晃荡到孟粱的身边。她们都易了容,以陌生人的身份观看着熟人,随意审视,好不快活。
      孟粱也看到了刚才的情景,“他是好人。”
      曲黯良凝望着黑夜,不禁道:“这场博弈,何时能结束?”
      孟粱挽过她的手臂,靠在她的肩膀上,汲取着友人的温暖。
      饭后,劳碌了一整日的木蝉子看到孟粱在笑。他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奇怪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李曳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费劲心机,我们还是比他棋高一着。我想我知道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了——安静地等待。月勾会逐渐成为泓山军的新名字。”

      获心被赐死的消息徐澄契隔了十几日才知道。他知道后马不停蹄赶到李曳的身边,他忧心忡忡地盯着李曳:“获心死了。君上会怎么处罚你?”
      李曳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会处死我。”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除非你能做一件弥补过错的大事,可能有什么事可以拯救你欺君瞒上、私自屠城的罪过?”
      李曳觉得他的话既烦又无用,他侧过身对上他焦虑的眼睛,毫无感情道:“你不要说话。”
      “李曳!我是在为你着急。”徐澄契见他凶自己,火气也窜上来,“纵然一直是你在谋篇布局,掌管抓捕泓山大大小小各种事情。可君上要你的命,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你在朝里没有根基,届时除了我,没有人会为你求情。”
      “好了。你先坐下。”
      李曳反过来安抚他道:“你要相信我不会让自己轻易丧命。而且如今泓山来势汹汹,我们迟迟找不到突破口,正在紧急关头,君上不会动我。他索取获心的性命,正是警告我,让我知道他已把所有罪归到获心身上,所以我无事。”
      “真的是这样吗?”
      徐澄契攒紧了拳头,一颗心七上八下。
      “我确定。”
      李曳深吸了一口气,他被情绪烦扰,浪累了太多时间。他握住徐澄契的肩膀,认真道:“去找一个人,用尽全力把他带回来。”
      “谁?”
      “陆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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