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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出乎高林意料的，梅甘并没有生气或直接试图离开。反之，她在自己的情况稳定后第一时间闭着眼对他的方向道：“抱歉，是我莽撞了。”
噢，好吧。高林又干巴巴的这么想着。
他又下意识用一个‘科隆斯帝国人’的思维去揣测了一个外来者，这不够严谨，很不应该。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生性严谨的人……但谨慎点总是好的。思维的盲区与僵化问题早成为了无数人的死因，他并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因为这种蠢原因而让自己领子上的‘绣名’真正派上用场。
“没关系，女士。”他轻佻的一挑眉头，拉长了语调这样慢吞吞的回答道。然后，他又故作礼貌的问：“您还好吗？”
“……”刚刚重新睁开眼的梅甘被某种透骨而出的微妙风|骚气扑面而袭，不由得快速眨了眨眼。
她哭笑不得，快步向前走去。当然，这并非源于所谓厌恶或气场不合……
至少直到现在为止，在梅甘看来，高林·卡萨维缇这个人，的确不令人讨厌。
虽然他这会儿造型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没多久，而她也只是个对他而言脆弱、易碎、贫弱无力的普通人类，但他是尊重她的，也没有想仗着强大力量强制驱使她去做什么的意思。这对在一段交流中具有决定权的人而言，颇为难得。
当然。她当然不会全然认定他是个纯粹的大好人——那违反了她心中下意识对他升起的警戒心，也违反人的本性。
她知道，这样强大的、足令敌人下意识畏惧回避的一个人，在向无威胁的普通人展露他的‘绅士风度’时，也一定保存着、酝酿着他与之截然相反的某一面。
……
红丁香旅馆一楼的中间人肖恩冥冥中打了个寒颤。
他陡然一惊，警觉的从自己的位置里跳起来四处观望，试图找到某个可能已经靠近了他周围二百米内的混蛋驱魔人。
用左轮治装睡，真的是太缺德了……！！
……
“……还好，先生。”梅甘也慢吞吞的回答道。随后，她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问：“所以，尊敬的卡萨维缇先生，您的善举与仁慈令我为之敬佩。请问，您希望我为您做些什么？”
这样的庄重似乎让高林感觉不太习惯。他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是为我，是为‘我们’，女士。”
说着，他摊手示意：“请，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看着那转身开始与她并行的高大身影，梅甘没说什么，只是带着讨喜的(营业式）笑容与温和的(社交式）目光，让自己的行进速度与他同调。
是的，这位有着一个拗口名字的驱魔人正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和梅甘一起走，还用愉快的音调哼了会儿不知名歌曲，看起来毫不担忧自己会不会突然被一把枪从近在咫尺的背后瞄准。
借由那通感的存在，梅甘是能感觉到的：那就是他一直在脑海里循环的曲调，它或许是某种乡间小调，来自一个有广阔森林与浩大田野的丰饶平原。它是轻快温柔的粉金色，像一只蝴蝶，还让人想起小鸟似的女人。
当然，虽然这么说——‘小鸟似的女人’——但那女孩蜜糖色的大眼睛里，除却甜柔轻盈的爱，还要有坚毅且沉静的光。
梅甘猛地抽回自己的思绪。
怎么回事儿……她居然从半首几乎不成调的歌里听出了一个模糊的人物形象来？
梅甘突然笑了笑。
即使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帮什么忙、会迎来怎样的未来，但既然她决定了跟他一起走，就不会出尔反尔。
毕竟，在这样的现状下，她其实是没有话语权的。
想来这位卡萨维缇先生没有实打实的去逼迫她也是这个原因：他们都知道，只要离开了卡萨维缇的保护圈，她十之八九是活不过今晚。
现在，和他一起走是她的最优选……
梅甘歪了歪头。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高林说。
“噢，你感觉到了……”梅甘并不意外。
高林没说什么，只是偏头过来摊手笑了笑。
梅甘侧头看着他那双不再那么惊人的蓝眼睛，没急着问此行目的、也在大庭广众下没问敌人是什么人。
她甚至没问和自己相关的任何事。
因为这不是个好时机，也因为，她的确有另一些好奇对象。
他们在昏暗街道间同行，看着对方色彩奇异的眼睛，又感听冷风吹拂、嗅觉烟气涌涌。气流的升降卷动尘埃与霾雾，使得人们呼吸中都泛起了一丝煤炭味儿，焦硬暗沉，像是堵在肺管子里不上不下，又像要时刻压在胃袋上头。
想想这也是梅甘从未接触过的场面、从未体验过的感受，意义重大，意义重大。
梅甘抬手摸了摸下巴，在艰难的自我克制中让目光来回扫了好几遍高林的脸。
多么符合黑暗奇幻小说男主形象的一张脸。
面对这张脸，梅甘沉默良久，还是破罐子破摔放弃治疗，问出了那句一直酝酿在心里的话：“告诉我，卡萨维缇先生……”
“……在科隆斯，一座痛苦的纪念碑，也能上街闲逛的吗？”
……
深海透镜一样的，那是高林的眼睛。
它们动了动。
……他的确没想到，自己会迎来这么个问题。
——啧，灵视初开。
他敢打赌，换平时的话，这女孩是绝不会对他这种陌生人说出这种问题来的。甚至于，按照驱魔人的规则，此刻她的一切言行都无法被作为是否有罪、要被惩罚的裁判依据。
造型嚣张的猎魔人一时间有些尴尬，但也没到什么不愿面对的份儿上。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只要回避就可以了！！
众所周知，逃避可耻且十分管用！
高林皱起眉宇，偏了偏头，道：“看来您在‘灵视’方面的天赋很高，女士。”
梅甘沉默了一下。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换平时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灵视’改变了她。
梅甘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抱歉。自我介绍一下，卡萨维缇先生，”她用她此刻能摆出的、最温柔的态度与他交谈，并顺手结合之前在教堂时的假名给自己整了个新名字，“梅甘·墨丘利·诺希斯（Megan Mercury Gnosis），刚来科隆斯没多久。”
‘Gnosis’这个词读起来为什么要略去‘G’她是不清楚的，但既然这个名字能让她感到熟悉，那现在就应该用它示人，以防他人呼唤自己时自己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实话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应该被怎么解释——‘伟大的·水银·真知’？还是‘伟大的·水星·灵感’？
……还是直接读音吧。
高林……他对这个名字同样感到了一丝诧异。
但他却只是从善如流的对她点了点头，再次自我介绍了一遍：“高林·卡萨维缇，一个猎魔人。”
而这次，与之前不一样的是，他的话头顿了一下——再次补充道：“……自由猎魔人。同时是科隆斯皇家十字勋章获得者、马特瑞恩王室骑士勋章获得者及北方诸国联邦至高友谊勋章获得者。此外，已蝉联黑暗领域死亡悬赏榜第一名十二年。很高兴认识你。”
“……”
……嗯？
嗯？？？？
梅甘瞳孔地震。
不是，虽然她不太清楚这几个东西都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这听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日常麻烦都比她身上的大多了的样子吧？！！
好家伙，她这种柔弱的普通人类真的能帮得上这位的忙吗？！
实话说，虽然她确实对这个世界与‘驱魔人’、‘灵能者’、‘超自然’、‘均衡与失衡’……等等等等这一切感到了好奇……但‘黑暗领域死亡悬赏’是个什么意思啊！！
梅甘不懂且大受震撼。
高林扯了扯嘴角，挑眉做出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好模样，女士，很符合您现在的精神状态。”他说，“‘灵视’会影响您的意识，我想您也发现了这个事实。”
可他妈当然是发现了…………梅甘感觉有些头疼。她眉头抽动，吐槽道：“没错。喝了假酒一样的。”
高林被这个形容整的有点儿乐。他发出一声类似笑出声的动静，抬目用灵视看了一圈周围，又收回目光来，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没错。灵视这破能力用起来那确实就像是在喝假酒，尤其是初次觉醒时，正在被改变的精神与以往的自己互相冲压，直到觉醒的灵能者开始初步学会收敛控制自己的灵能，并从此走上这条不归路。
可这世上，又有谁是真的清醒呢？
……每个灵能者活在这世上，就是在进行一次漫长的精神酗|酒。
精神上的肝损伤让人没法判断出哪些是该丢弃的垃圾毒素，精神上的血管硬化让人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全速向死……
等这帮酒鬼们真正清醒过来，也就是他们要往死期走了。毕竟，看清一切的人总会有那么一刻想放弃一切。而当它成真时，谁也拦不住。
高林想了一会儿，‘啧’了一声，抬腿跨上自己的自行车，道：“介意我带您离开吗？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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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补前几天的一次更新。今天周一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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