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好朋友

　　第十四章

　　回房间后，赵书墨把今天剩下的剧情写完，就躺到了床上。

　　可她翻来覆去好一会，之后又强迫自己不动不睁眼，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

　　其实她连载的《远方有你》正文早就完结，目前已经在更新番外，而且只剩最后两三章番外就彻底结束了。

　　不比正文，番外写起来要轻松许多，所以孟之晏说的一开连载就三餐不继的情况已经不会发生。

　　也就是说，她早就可以搬回自己家了。

　　赵书墨不自觉地咬着右手拇指，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跟孟之晏提这件事。

　　就像刚才从书房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能感知到一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牵扯着她想要回头，想要重新走回他身边的力量。

　　这种力量叫她心脏皱缩，时而又焦躁得宛如立于礁石之上，四周都是汹涌的海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海水淹没。

　　赵书墨烦躁地吁出口气，蹬了蹬脚。

　　凌晨一点多，她终于决定找朋友倾诉。

　　一开始想找郑莹莹这个恋爱大师，可她立马想到郑莹莹有家室，这个时间不好打扰，便只能作罢。

　　想来想去，赵书墨转头点开了好基友香瑾的微信。

　　赵书墨：【滴滴~】

　　香瑾不愧是昼伏夜出熬夜王，几乎秒回：【莫？】

　　赵书墨顿觉找到了队伍：【我睡不着。】

　　香瑾好奇：【怎么了，又有读者在评论区盖楼人身攻击了？我帮你投诉去。】

　　赵书墨：【不是。】
　　她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幼儿园就认识的男人吗？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他家里。】

　　香瑾几乎从手机里蹦出来：【你终于把人拿下了？！】

　　赵书墨满脸无语：【想什么呢，我们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好吗？我睡次卧的！】
　　她顿了顿：【而且他也只是从朋友角度关心我的身体状况才让我暂住他家，毕竟他家里有阿姨照顾嘛。】

　　香瑾一秒冷静：【哦，懂了。】

　　赵书墨开始吐露苦恼：【可是……】

　　香瑾：【？】

　　赵书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是我刚刚又觉得不止这样，说不上是我单方面觉得，还是他也在释放某种信息。】

　　赵书墨把自己从书房出来的那几秒钟给香瑾描述了一遍，职业习惯的原因，短短几秒被她描述得颇具情绪和画面感。

　　香瑾无语：【你写小说呢？】

　　赵书墨终于找到症结：【是吧，我真的在怀疑是不是我小说脑了。】

　　香瑾思忖片刻：【我觉得小说和现实里的男人是两个物种，小说里的男人会搞暗恋会爱而不发，但现实里不大可能。】
　　香瑾给出结论：【现实里的男人都是傻逼。】

　　赵书墨：【……】
　　赵书墨：【我们这么直抒胸臆真的好吗，甜文大手香瑾。】

　　香瑾说：【你也写甜文的，你还母单不懂谈恋爱呢。】

　　赵书墨顿了顿，长叹：【也是哦，咱们写小说不就是为了创造我们喜欢的世界吗，本来就跟三次元没有任何关系。】

　　香瑾扯回刚才的话题：【我觉得顺其自然吧，你也不是没事干非得研究这个男人。】

　　赵书墨叹叹气，只能赞同：【是啊，我还得修稿签环衬确定下一本选题，好多事呢。】

　　这段夜聊除了发泄一下情绪，对事情的进展没有任何作用。

　　赵书墨按灭手机后，又长吁短叹了一会，总算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怎的，她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四年级寒假前夕，孟之晏的生父来东塘镇接走了他。

　　分别的前一天傍晚，他们一起走在离家不远的田埂上，她问孟之晏，他爸爸家在哪里，等她放假了可以去找他玩。

　　小屁孩压根不懂距离的概念，总觉得无论对方在哪，只要他们还是彼此的好朋友，有机会就总能玩在一起。

　　孟之晏说，在省会市中心。

　　赵书墨穿着臃肿的红白条冬季校服，手里甩着一根细长枯草，抬眼问他：“远吗？”

　　正念初二的孟之晏看着她，眼里有她读不懂的伤感：“有点远。”

　　赵书墨哦了一声，继而乐观地笑起来：“那我们可以写信，做笔友。”

　　孟之晏迟滞地应了声好，片刻，他又盯着她，郑重说：“你要好好读书，不管怎样都要读书，你要站到最高的地方，这样我就可以一眼在人群中找到你。等你长大，我陪你去公安局改名字。”

　　赵书墨想起自己跟他说过的心愿，她不要做“招娣”。

　　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一阵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悲伤，红着眼睛点头承诺：“好，那你也要站到最高的地方，我也会去找你的。”

　　孟之晏也说好。

　　他是在第二天清早被接走的。

　　那天赵书墨很早就从睡梦中醒来，像是冥冥之中被驱使，跑去了孟之晏家。那辆车标是三条短杠外面套一个圆圈的黑色汽车已经先她一步开走了。

　　赵书墨知道有条小路直通大道，她从小路上跑过去，跑啊跑，踩着脚下的碎石和杂草，迎着隆冬凛冽的冷风。

　　她跑在晨起的朝阳里，跑在未散的薄雾里，跑在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和心跳中。

　　终于，她看到那辆载着孟之晏的车，从路坡下的沥青大道上疾驰而过，开向远方……

　　小升初时，赵书墨因为得了全国创意作文大赛青少年组冠军，被远在省会的顶尖中学宁城一中初中部破格录取。

　　彼时，孟之晏是宁城一中高中部公认的校草学霸。

　　--

　　约莫因为这个梦，赵书墨很早就醒了。

　　睁眼按亮手机一看，才早上六点多。

　　赵书墨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单手枕在脑后，回忆了一会梦境，心情复杂地起床洗漱。

　　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外面寂静一片。

　　赵书墨又去主卧和书房外溜达一圈，两边门都开着，孟之晏却不见人影。

　　她抓了抓后脑勺，猜他多半去跑步了。正要去厨房给自己做早饭，忽然玄关传来响动，孟之晏走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灰色止汗带，身穿黑色运动装，身形修长矫健，似伏击待发的猎豹。

　　好有力量感和攻击性！
　　赵书墨眼睛瞪圆了一下，感觉喉咙有点痒。

　　也不怪她有这个反应。

　　毕竟虽然在他家住了这么久，但他俩起床时间却从未重合过，一般赵书墨起床，孟之晏都已经出门或正准备出门。所以尽管知道他有晨跑的习惯，可她平时压根没机会看到他运动回来的样子。

　　孟之晏摘下耳机，诧异朝她看过来，还有点喘：“今天这么早？”

　　“睡不着了。”赵书墨回神，朝他笑了一下。

　　孟之晏回房间洗漱，赵书墨想到些什么，忙转向他背影追问：“我做早饭，烤面包和培根，还有煎蛋牛奶，你要吗？”

　　“好。”孟之晏声音清浅地传来。

　　等赵书墨做好早餐，孟之晏也从卧室出来了。他身板挺拔，白衬衣黑西裤，倒是没打领带，一丝不苟的精英范中带着点慵懒，与刚才的运动风又判若两人。

　　赵书墨与他隔桌对坐，喝牛奶时，余光又不自觉转到他身上。

　　孟之晏神色平静，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平板。

　　赵书墨伸长脖子觑了眼，密密麻麻全是现下当红艺人们的各项数据。

　　她瞬间两眼一黑，收回目光，撕着面包片说：“大清早就看这些，不头疼吗？”

　　“习惯了。”孟之晏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把平板放到了一边，看向她，“数据、舆情，艺人工作的重中之重。”

　　赵书墨小声嘀咕：“成功让我头晕犯困了，早知道不起这么早。”

　　“在说什么？”

　　“没什么。”赵书墨冲他弯唇，声音甜甜的，“说你尽职尽责，简直是业内典范。”

　　孟之晏无声哼笑，笃定她又在乱扯，不过他也没跟她较真。

　　过了会，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看着她说：“既然今天早起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生物钟调整过来，以后每天都早点起床，最好跟我一起下楼跑步。”

　　赵书墨一个战术性后仰，用一种“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的眼神看他。

　　“还是不了吧。”她干笑。

　　孟之晏道：“饮食不规律还不爱动，难怪你痛经。”

　　“……”赵书墨脸一黑，梗了梗脖子，“痛经跟我爱不爱动有什么关系！”

　　孟之晏眉梢轻挑：“多运动多吃肉，营养均衡能量充足就能缓解症状。”

　　赵书墨忽然咦了一声，诧异：“真是怪事，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是妇科医生，你还懂这些？还振振有词的。”

　　孟之晏微顿，眼睫几不可察地翕动。

　　片晌，他垂眸淡定给面包片涂上花生酱：“信不信随你。”

　　赵书墨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没再说话。低头喝牛奶时，她的脸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吃完早饭，孟之晏带上平板就准备出门。

　　赵书墨想起些什么，连忙从后面跟过去，在玄关叫住了他：“孟之晏，等等。”

　　孟之晏换鞋，同时回头看她。

　　赵书墨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绞紧，小心组织着措辞：“那个……我想搬回自己家了。”

　　屋里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莫名寂静了两秒。

　　孟之晏有点意外，但又觉得不应该意外。

　　顿了片刻，他浓眉轻抬，深邃眼眸望着不远处背着双手的女孩，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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