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朝阳

　　用了膳，安文帝和皇后便带着大臣们去赏花，留下众夫人小姐各自在西宁院中各自观赏。

　　李静本想拉着盛禾同她一起，但盛禾见崔氏和李静身边都是长辈，且人多吵闹，她便寻了借口，带着小晴顾自去了稍稍安静的地方。

　　西宁院是皇宫别院，主院中又有12个小院，建地相当有规模，且花草树木甚多，走几步旁边就摆着一种花卉品种，盛禾没走多大会儿，便已经认出了好几种珍贵的花种。

　　盛禾有意识地往安静的地方走，不知不觉间，便走进了一处没走过的院子，里面没什么人，宫女也少了，只偶尔见着一两个。

　　她抬眼看了看周围，院中静谧，正合了她心意。

　　小晴有些不安，开口道：“小姐，这院子怕是有些偏，还是去别的院子看看吧。”

　　她倒不是担心什么，只是觉得宫中规矩深严，要真是遇上什么，又不好暴露出武功。

　　盛禾没有看她，冷淡道：“这是皇宫，怕什么。”

　　小晴瞄了两眼周围，想着小姐说的也没错，便不再多言。

　　盛禾站在一盆翡翠兰面前，用手轻轻拨了拨叶子，就听到有声音传来，是女子的笑声，应是隔得有些远，听不太真切，她本想朝着反方向离开，盯着花看了会儿，她还是朝着声音源头走去。

　　穿过一座假山，盛禾便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是几个明媚的少女，看着中间身穿浅粉色百褶如意月裙的杨沅鱼，她眼神一闪。

　　那几个少女正站在一水池旁，笑意明媚的看着池中的锦鲤。

　　盛禾心神电转，没有犹豫太久，她扫了扫周围，见除了那几个少女和自己外再没有人，从旁边花盆里捡了颗石子，借着袖子遮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石子丢出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尖叫声不绝于耳。

　　“救命呀，来人呀……”

　　“快来人啊，杨小姐掉水里啦……”

　　另外几个少女被吓得大声喊叫，她们不会凫水，看着杨沅鱼就快要沉到水底，简直慌了神…

　　等她们又叫了两声，盛禾这才装作听到，急急跑过去，看了眼快要沉下去的人，不顾众人的惊诧，一下跳到水里。

　　小晴一下慌了，她还没从刚才的惊讶里回神，就见小姐又跑过来跳到水里救人去了，此时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不知该有何想法，只能跟着旁人慌乱叫道：“小姐，小姐……”

　　盛禾入了水，一下抓住杨沅鱼的手臂，将她拖拽了奋力往岸上拉，那些小姐和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去岸边等着帮忙，终于将人拖上岸，盛禾便一下倒下去，看着像是力竭了，旁边两个少女忙扶住她。

　　小晴这才真正慌了，她扶住盛禾，拉着盛禾的手叫着小姐，察觉到小姐的手指在她手里划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小姐现在这模样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里这么大动静，终于惊动了人，一群嬷嬷宫女急匆匆赶来将两人扶走。

　　刚才乱成一团，谁都没有看到假山后的两人，此时谢凌微张着嘴，眼睛瞪得有些大，他简直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

　　他拉了一下旁边人的衣袖，呆呆地开口：“渊渟，你刚才看到了么？那县主……”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他都不敢相信那一幕…

　　祁慕眯着眼，龙章凤姿的脸上面无表情，眸色深邃乌沉。

　　他和谢凌刚才走到假山后，看到了盛禾和那几个少女，本想离开，余光却注意到了盛禾的动作，于是他留下来，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却不想…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他回神扫了眼谢凌，没回答，转身离开。

　　此时昭和殿西暖阁内，盛禾与杨沅鱼各占了一间客房，盛禾被一众宫女伺候着换下湿衣裳。

　　西宁院中，皇后听到宫女来报说杨小姐落水，清欢县主跳入水中救人的消息，她愣了一瞬，让人去通知杨家和盛家女眷，又让人叫了太医，才往昭和宫走。

　　李静听到女儿落水，紧张的心都揪起来，她匆匆往昭和宫赶去，一进了盛禾的屋，她几步过去，拉着盛禾左右看了看，才松了口气道：“小满，你吓死娘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盛禾反手握住李静的手，她笑着道：“母亲，我无事，只是湿了衣裳。”

　　李静正待说什么，崔氏赶来了，有些气喘，李静毕竟是习武之人，一般妇人的脚程可赶不上她。

　　一进门，见了盛禾，她才缓了口气，李静忙道：“大嫂，让你受累了。”

　　崔氏走过去，摇了摇头，看了看盛禾，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

　　李静这才转头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怎的就落水了？”

　　小晴自李静进来后就退到了一遍，刚才情况混乱，她也没来得及问，这下听夫人一问，她又想起了刚才的事，心里也是懵然。

　　盛禾面无异常，缓缓道：“母亲，刚才我在一院子赏花时，见一姑娘落了水，当时在场的又没有人会凫水，女儿一时情急便跳下去把人拉了上来。”

　　李静面色不太好看，她面带责怪道：“你身子弱，要是人没救上来，你自己也没力气了怎么办？”

　　盛禾笑了笑，温声道：“母亲，女儿看了的，那只是个水池，池子很小，只是水有些深，女儿有分寸的。”

　　听了这话，李静也不好多加责怪，毕竟是为了救人，她心里也为女儿感到骄傲的，只是担心罢了，想到此，她拧着眉，眼里尽是担忧和后怕，道：“下次不可这样了，若是出了什么事，让母亲可怎么办。”

　　盛禾温软笑笑，点头应下。

　　崔氏一直在一旁看着，识趣地并不多话，等母女俩说完，她才道：“小满，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皇后娘娘让人请了太医过来，要不还是瞧一瞧比较放心。”

　　盛禾知道这不算什么，本想拒绝，但又看着李静和崔氏眼中都有些担忧，只能点头同意。

　　等太医瞧过，说没什么大事，回去多泡泡热水后，屋里人才放下心来。

　　李静这才突然想到什么，她看了眼那边和太医说着话的崔氏，想了想，她问：“小满，你何时会凫水的？为何从未听你说过？”

　　闵州位于边境，虽终年寒冷，却并不临水，既然如此，女儿又何时学了这些？

　　盛禾顿了顿，小声道：“母亲，是我在外祖母家时学的。”

　　闻言，李静点头，不再多问，她也知道她的母族，对约束女子的那些条条框框向来不太在意，比起她小时候的那些，小满学凫水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时，崔氏和太医说完了话，外面桂嬷嬷便来了。

　　桂嬷嬷行了礼道：“盛大夫人，盛二夫人，皇后娘娘这会儿正在查治下人们的失职，心中又挂碍清欢县主，特让奴婢过来看看县主是否有碍。”

　　二人将人迎进来，桂嬷嬷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少女，面色有些苍白，看着有些虚弱。

　　桂嬷嬷上前行礼，温声问道：“县主，您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盛禾微微笑着摇摇头。

　　李静怕女儿伤神，和崔氏商量了下，想先带着盛禾回盛府休息，崔氏点头，告诉了桂嬷嬷，桂嬷嬷想了想同意了。

　　桂嬷嬷亲自带着人送李静和盛禾出了皇宫，又紧着回昭和宫复命。

　　而此时另一间屋里，落水的少女躺着床上还昏迷着，几个妇人在屋里看着太医诊脉，一妇人用帕子捂着嘴小声抽泣，这妇人正是杨沅鱼的母亲杨少夫人。

　　待太医诊了脉，她急急走过去道：“太医，小女如何了？”

　　那太医拱拱手道：“回杨少夫人，令爱无事，幸好被人救的及时，只是呛了些水，无甚大碍，小姐现下昏迷，许是力竭又加上惊惧所致，过会儿便会醒过来，但小姐受了寒，臣为小姐写张调养方子，回去为小姐调养几日就好。”

　　听了话，妇人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她谢过了太医，让人好生将人送出去，走到床边，看着女儿昏睡不醒的样子，她这才敢哭出声来。

　　其他几位与之交好的夫人见了，心里也有些心酸，好好的一个小女儿，竟遭了这灾。

　　………………

　　昭和殿内，皇后面色难看，隐隐带着怒意，看着殿下跪着的宫女，过了片刻，她才沉沉开口：“今日千花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是死的么？！”

　　跪着的宫女们一下趴伏在地上，头抵着地板，不敢说话。

　　桂嬷嬷瞧了眼主子的神色，她厉声问：“说！今日发生了什么？”

　　半晌，一发着抖的宫女才微微抬起身回道：“禀娘娘，今日是那杨小姐和几个小姐在池子边看锦鲤，杨小姐没站稳，就掉下去了，奴婢不会水，便想着去叫人来救人，这时清欢县主正巧在这院子里，她听到了，便过来跳下水去救了人……”

　　皇后面色铁青，过了好一会儿，她扶了扶额，身子往后靠了靠，桂嬷嬷见此，冷声道：“今日那院子里的宫婢失职，险些酿成大事，着各领二十大板。”

　　等人把人带出去，桂嬷嬷又挥了挥手，示意所有宫女都出去，她走到皇后身边，低下身小声道：“娘娘，今日奴婢虽已让人就近将两位小姐送到了西暖阁，但一路过来，已有不少人瞧见，那杨小姐怕是……”

　　皇后抬手打断她，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道：“罢了，总归一开始本宫便是嘱意定北侯府。”顿了顿，她又问：“定北侯家的那小姑娘如何？”

　　桂嬷嬷回道：“回娘娘，奴婢瞧着是不错的，人端方有礼，模样也不错，行走坐姿都是十分规矩的。”

　　闻言，皇后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些，她微点了点头，搭着桂嬷嬷的手起身道：“走吧，千花宴还没结束，本宫不能离开太久。”

　　说着，桂嬷嬷恭谨地扶着人去西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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