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29迷路

　　“是这个地方吧。”
　　“像她这样的人一把火烧干净了才好。”
　　“没错，堂哥说她不会回家的，所以我跟了她一路呢，害死了我爸，她也别想好过。”

　　余惊羽掩住口鼻，靠近窗口，就听到外面小声交谈的声音。三言两语间，余惊羽已经猜出外面的人是张有财的堂弟了。

　　火到底没有烧起来，雨后的木头潮湿，点了半天只有浓烟，呛得外面的人眼泪都出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余惊羽大方的开了门，对方显然没想到被当事人撞见，吓得手都哆哆嗦嗦的拿不稳刚擦火的火柴，火柴掉在地上，微弱的光芒瞬间被风吹灭了。
　　对方低着脑袋，余光瞥见余惊羽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又踉跄的逃走了。

　　出了这样的插曲，余惊羽哪里还睡得着。想起在派出所听到的消息，也不知道二爷怎么样了。

　　她捡起地面上被风吹落的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起来。
　　龙王祭，二爷，救援队，黄忠武，黄慢慢，龙王阀门厂，袁家。
　　会有什么关系呢？

　　余惊羽思索着，回想着这两天的经历，又添了一个派出所。
　　就那个警察打电话的样子还有那天警察来的那么及时，背后要是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打死她也不信。

　　科学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科学研究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而现在，余惊羽脑海中就有一个猜测，她将派出所和袁家连在了一起。

　　如果说袁家是龙山岛上数一数二的经济大户，派出所的人谄媚也能说得通，可是余惊羽隐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还有黄慢慢的妈妈为什么要对黄慢慢说谎，让黄慢慢误会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吗？在这里面，她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线索中断。
　　余惊羽的目光又落到了二爷上，二爷的信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呢，难道说还有幸存者？还有那天晚上的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她得去现场看一看，说不定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不过这两天下雨，也不知道还能留下什么。

　　-
　　第二天，杨霏特意定了个早起的闹钟，带上奶奶的爱心早餐，就到余惊羽家门口等人了。

　　眼看着早餐都凉了，余惊羽还没出来，杨霏敲门，才知道余惊羽昨天根本就没回家。
　　在杨霏错愕的眼神中，阮春花关上门，去洗衣服，捣衣声阵阵，杨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早餐，无端生出一股恼意。余惊羽这个笨蛋，还以为她昨天开窍总算会开口说话了，没想到无家可归也不说一声，拿她这个朋友当摆设吗？

　　那一瞬间，杨霏的脑海中闪过余惊羽小可怜的模样，一个人躲在角落伤心的模样，失魂落魄走在街上游荡的模样……她快步走到学校，教室里，余惊羽的座位是空着的。
　　杨霏向班主任打听余惊羽的消息，班主任说昨天就给余惊羽放假，让她在家里避避风头。
　　杨霏蹙眉，余惊羽今天根本就不在家。她会去哪里呢？难道想不开？可是在她的印象中余惊羽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她勇敢，善良，绝对不会被这些打败，可万一呢？
　　整整一堂课，杨霏都心不在焉的，一下课，她果断去找班主任请假了。

　　出了校门，杨霏茫然四顾，余惊羽会去哪里呢？她沉思片刻，不知怎的，想起了余惊羽的秘密基地。

　　-
　　凌晨，余惊羽在海边一无所获，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家门口，迎面撞上了刚出门的父亲，他眼窝凹陷，一片乌青，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好。
　　“回来了。”
　　“嗯。你这是？”
　　“去龙城一趟，昨晚你二爷的尸体捞上来了，问我要不要尸检，我答应了，准备去看看结果。”父亲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这两天还是先不要回家，去你朋友家避避。”
　　余惊羽不言不语，低着头，看不到眼里的情绪。
　　父亲渐行渐远，最后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小余？”杨奶奶出门扔垃圾回来，就看到余家门口站着的余惊羽，上前一把拉着人到了自己家。
　　“小余啊，你还没吃早餐吧，杨奶奶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只剩下点白粥，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杨奶奶给你热热！”

　　温暖的房间，冒着热气的白粥，余惊羽只觉得鼻子有点酸。
　　“快吃吧。你这两天也没有休息好吧！”杨奶奶絮絮叨叨的话语熨帖了余惊羽的微凉的心。

　　她喝的很快，白粥放了糖，甜滋滋的，她不喜欢吃甜的，但这一刻却觉得甜丝丝的味道倾入心脾。

　　没多久，外面传来吵嚷的声音。
　　余惊羽惊觉里面还混杂着张秀娥哭天抢地的求饶声，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余啊，按道理说杨奶奶不该插手你们家的事情，可是你听杨奶奶一句劝，这两天就呆在杨奶奶家。”
　　“是发生了什么吗？”一个两个的都劝她别回家！

　　“你小叔出来后又去赌了，还借了高利贷，昨天人上门讨债，砸了你家不少东西，你奶奶护犊子，硬是要让你家里出钱把这个窟窿填上，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是要把你卖给他们，简直是无理取闹！”杨奶奶说着也忍不住骂了起来。“更搞笑的是秀娥说要是卖到外面去说不定能抵个好价钱，问能不能分点多余的钱给她！这做派哪里是一个当奶奶的，分明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贩子！”
　　余惊羽回想起父亲临走时的叮嘱，心里有些别扭。

　　杨奶奶为了转移余惊羽的注意力，开了电视，但是电视上的吵闹也夺不走余惊羽对屋外的关注，没办法，最后拿出了一叠相册。
　　最开始只是杨霏小时候的照片，杨霏和余惊羽不同，从出生开始，第一次笑，第一次爬，第一次蹒跚走路，第一次穿裙子……都留下了照片的痕迹。
　　照片里的孩子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余惊羽一边翻，一边听着杨奶奶的介绍，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见状，杨奶奶说的就更起劲了。

　　翻完一本又一本，不知不觉就翻到了最新的一本。
　　里面有余惊羽和杨霏一起去龙城水族馆的照片，照片里的余惊羽安静，遗世独立，仿佛来自深海一般，和背景的海洋生物融为一体。

　　杨奶奶也忍不住夸赞了起来。余惊羽不知怎的，手上动作飞快，翻过一张又一张，很快视线就落在了一张游乐场的照片上。
　　照片里，一男一女坐在摩天轮里，他们相拥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她的脸突然黑了下来，断掉的线索在这一瞬间，啪的一下串起来了。

　　-
　　杨霏本来是想把余惊羽能去的地方找个遍，可是走到半路，却是迷了路。某路痴大小姐在岛上认识的人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

　　好在她耳朵尖，听到了唢呐声和二胡声，再仔细听，分明就是送葬哀乐。
　　她听着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感受着凉飕飕的海风，凌乱的白色菊花花瓣被吹落到她眼前，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加入他们，顺着人群，不管怎样，总能回到村子里去。

　　她跟上送葬人群的尾巴，本着我看不见对方，对方也看不见自己，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谁知道前面那人走的越发的慢，结伴的几人开始聊起了家常，东拉西扯的，眼看着就要掉队了，杨霏一紧张，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被对方看见，拉着寒暄了几句，杨霏糊弄了过去，好不容易追上了大部队，跟着人回了去。

　　走了大半天，实在是饿得不行。龙山岛有个风俗，送上山后，办葬礼的人家要举办一场吃席，作为感谢前来送死者最后一程的亲朋好友。

　　烧菜的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大厨，加上来自岛上不同邻里乡亲帮厨的技术，出炉的菜色，当然差不到哪里去。

　　杨霏被勾起了馋虫，又舔着面子，本来是想趁早离开的，谁知道误打误撞看见了一对男女在聊骚。
　　胆子可真大，在别人的葬礼上发情。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今儿你可真真好看极了。”
　　“诶，难道我平时就不好看了！”
　　“哪有，宝贝儿，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这还差不多！对了，今天人多眼杂的，你给我收敛些！”
　　“嗯~你那死鬼老公都走了，还想着给谁守身呢！乖乖，让我亲一口！”
　　“袁剑锋，外面那么多人呢！”
　　“你下面可是兴奋的发大水了呢！骚货！”
　　“啊哈~轻点~”
　　“让你那没用的老公看看我是怎么操他的女人！”
　　……

　　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杨霏的嘴。
　　杨霏微微挣扎，看到披麻戴孝的黄慢慢，登时没有了动作，只见黄慢慢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跟我走。”

　　到了外面，就连空气也清新了不少，杨霏做了个深呼吸，想着怎么解释刚才的场面，又觉得无从下手，简直尴尬死人了，“那个……这个……”
　　黄慢慢不说话，杨霏更加不知所措，只觉得平时很会说话的自己也丧失了语言功能。
　　“里面的女人是我妈！”
　　杨霏被这平地一声雷炸的头皮发麻，慌张道：“啊？你刚有说什么吗？”她颇为无辜的张望四周，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迷路了，然后恰好看见了一只送葬队，以为能跟着回家的，然后不小心到了你家……你现在有空能给我指个路吗？我就是担心余惊羽一个人会出事，哎，现在我自己也迷路了，你方便找个人捎我回我奶奶家吗？”

　　“杨霏。”黄慢慢本来如死水般的眼里在听到余惊羽这个名字的时候，如同一颗石头落入了水中，泛起了涟漪。“我带你去。”
　　杨霏难以置信道：“真的？”
　　回答她的是黄慢慢逐渐远去的背影。
　　杨霏立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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