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酥巧果

　　齐巧压抑着心里的寒战，走向那个人，直到离她两步远才看出来，那人口中，是用麻绳捆绑着的舌头……

　　舌头被拉长卷起，包裹着一把细长的木梳，再用麻绳绕紧圈起。

　　所以才用了那铁环穿了这人的脸颊，就是为了保证嘴巴不能闭合。舌根处分泌的唾液沾满了那把梳子，还有零星的一点从嘴角流出。

　　齐巧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保持着张口，却只有这点唾液，太少了点……除非，除非这个人已经被绑在这里一段时日了，唾液都已流尽了？！齐巧被自己的想法寒到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齐巧蓦地退后一步，这是齐巧身边的那根蜡烛的烛光跟着晃动了一下，齐巧大惊，不可能啊！

　　“站不住了？”

　　齐巧猛的转身，是那个女人在对着之前的那个站着的女子说话，看来刚才的烛光晃动是因为那个女子，齐巧定下心来。

　　女人仍旧坐在那里，对着那站着的女子笑了，笑的满是风情，却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站着的仕女只是一直呜咽，像是说不出话来，不停的摇头，双手也垂了下来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摆。

　　齐巧看见那仕女手中握着一把与那人口中一样的细长木梳。

　　“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烛光晃动，你还不站稳了，真让人懊恼。”女人歪着头爱惜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发。

　　仕女惊恐的全身颤抖，向墙角那人瞥了一眼，用力的左右甩头，突然转身想要跑开。

　　她一转身，齐巧惊住了，那干瘪的面容，和墙角那人如出一辙，只是还没有干瘪到那程度。更甚者是她口中垂出的那一根舌头，足有十几公分长，惨白的一根舌头随着她的动作甩动着，让齐巧不禁想起了吊死的人那种长舌。

　　但是她刚转身跑出一步，坐着的那女人的一头黑发已经迅速动了起来。

　　本来只有一米多长的黑发，现在却像可以生长般迅速变长伸出，转瞬间已拖住那仕女的手脚将她拖倒在地，一路拖回了女人的脚下。

　　长发中单独的一缕，像章鱼的触手一样灵敏的从仕女手中掏出了那把梳子，准确的放到女人平摊着的手里。女人握起梳子仔细的梳理起头发，梳子插入发中，头发竟像是愉快的微微战栗着。

　　女人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完全不理会脚边那仕女的哭嚎。说是哭嚎，实际上只是眉目攒在一起并且发出呜咽的声音。齐巧怀疑她已经干别的没有水分可以流做眼泪。

　　鬼使神差的，齐巧走到铜镜边，想要看看其余站着的几个仕女。心里有不详的感觉，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齐巧缓缓地转过身来，映入眼中的几张非人的面孔，一样是干瘪，一样的惨白的长舌头，只是干瘪的程度不同，但是每一双眼里痛苦和惊恐的目光都是相同的！齐巧用力的闭上眼，平复自己的呼吸。

　　十几秒的时间，齐巧迅速平静自己的心情，这才又缓缓睁开眼。

　　还是那间密室，还是那个女人，不同的是那个女人这次是盛装，那一头乌黑的秀发盘成了团云髻，几只镶明珠的金步摇插在发中，一身暗红色半裸胸高束腰团云绣案长裙，是上好的锦缎制成，外罩一件褐色对己暗纹阔袖长衫，处处透露着一种尊贵的妩媚。

　　那几个仕女挤在一起瑟缩在角落，女人正站在墙角那个被铁链拴住的人面前。

　　“玲珑，你不该不知好歹。我念在你我主仆一场多年相伴的情份上，才让你上去透透气，想多延你几日命。可你怎么敢去纠缠龙钰香？”

　　墙角那人听到龙钰香这名字，瞪大了眼睛。

　　“呵呵，你还不知道？”女人有些得意的笑了，“送你这支蓝琉璃方胜的白衣公子，正是龙二公子。你说，你怎么配让那样俊秀的男人垂青？”女人说着有些狠厉起来，只是仍旧笑着，

　　“所以，我才要让最低下的家丁侮辱你，要让你不配。”

　　“世间的男子，应该是都去追求最美丽的女人。”女人垂着头，抬手抚摸自己白皙的面庞，“也许我不是最美丽的，但是有我在的时候，偏偏见不得你这样的小丫头招人喜欢。你说，你是不是错了？”

　　女人缓缓走到墙角那人身前，从怀中掏出一支蓝色的琉璃方胜，在那人的头顶比划着，“你当然错了，你的本分，就是做个丫头。现在更好了，你该开心，你的美，都融进了我的头发里，融进了我的身体。”

　　那人不甘的从嗓中用力的嘶吼，却只能发出闷喊声。

　　女人笑的风情万种，轻拍着那人的头顶，“我刚安慰过他，他今夜留宿在府里。不怕告诉你，我已给他点了香，今夜，是要好梦一场的。而你……”蓝琉璃自头顶入脑，噗的一声，“就到此为止了。”

　　齐巧看见自玲珑头顶一丝黑气附入了那只方胜，这必定是一股凶险的戾气，只是不知道这支方胜后来到了哪里，这次发掘的墓中没听说有这个，而那顶假发……齐巧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已经是正常的蔡教授的实验室，齐巧将玻璃罩罩回假发上，那顶假发在玻璃罩里妖冶的吸引着齐巧的目光。

　　齐巧转过身，戴上口袋里的银丝框眼镜，离开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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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蒙蒙亮，齐巧悠闲的往宿舍楼走去。这次假发的景象比他以往看到过的都要复杂，都要长。现在左眼有些酸涩，头也昏昏沉沉，想要回去躺下休息。

　　宿舍的门没有锁，齐巧推门进去扑在自己的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齐巧进来时唐果已经醒了，在考虑起床，看着齐巧推门进来唐果还想要打声招呼，齐巧却径直走向床扑倒在床上，唐果的招呼就憋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

　　也不知道脱下衣服盖上被子……唐果起身，到齐巧床边拖过他床上的毛巾被给他盖上。

　　齐巧这一觉，一睡睡到了下午，如果不是手机来电把他吵起来，还能继续睡下去。

　　“喂，你好。”齐巧没神志清醒，只清醒了嗓音接起电话。

　　“齐巧吗？我是蔡教授，你马上来一下实验室，林妙妙出事了。”蔡教授掩饰不住焦急的声音让齐巧当即清醒了。

　　“好，我马上到。”

　　齐巧赶到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里只有蔡教授和林妙妙两个人。

　　蔡教授待齐巧进了门，马上把门关上，示意齐巧向屋里看去。

　　林妙妙，戴着那顶假发，坐在椅子上，垂着头。

　　“教授，怎么会？”齐巧低声问。

　　“我也不知道……”蔡教授刚要说话，那边林妙妙似乎是听到了齐巧说话，抬起头来，蔡教授立即噤声。

　　林妙妙抬起头环视屋里，视线一点点的移动，直到定格在齐巧身上。

　　直愣愣的看着齐巧，林妙妙站起身来，那假发柔顺的披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起身微微晃动。
　　看着齐巧，她笑了。

　　那不是林妙妙那种烂漫的没心没肺的笑容，是风情的笑容，是那种……是昨晚所见那种尊贵的妩媚的笑容……齐巧咬牙，这顶头发的主人真是不安分的厉害。

　　林妙妙开始向着齐巧走过来，对着齐巧伸出手，“龙……二……”

　　齐巧和蔡教授都是一愣，那分明是林妙妙的声音，却不是林妙妙的语气，似乎在喊着“龙，二。”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一时间，林妙妙突然扑向了齐巧，齐巧眼前一黑已经被抱了个正着，更可怕的是那头假发瞬间便缠绕了上来紧紧缠着齐巧的身子。

　　齐巧扭身想推开林妙妙，但是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根本推不动，那些头发却越缠越紧。电光火石之间齐巧一个转身背对着蔡教授，用手拽开衬衣的扣子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粒珠子按到缠绕在他身上的头发上。

　　头发像是被烫着一样倏然全都缩了回去离开了齐巧，齐巧眼疾手快一把从林妙妙头上扯下了假发扔到一边。

　　没有了假发，林妙妙身子软了下去齐巧赶紧扶住，蔡教授也凑了过来，看林妙妙呼吸正常只是像是晕过去了才放下心来，而那顶假发，静静地躺在屋子的角落里，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齐巧心思转动，做出受惊的声音，“蔡教授，这顶假发，怕是，不干净……”

　　蔡教授点头，尚未平复的喘息，“咱们是搞科学的，不能信这些……不过确实说不通。”

　　“不如，尽早交给国家吧。”

　　蔡教授沉思，点头，然而语气中颇有不舍，“咱们这里，恐怕确实不敢放了。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研究……”

　　齐巧低下头，嘴角微翘，你研究？如果真有鬼，不等你研究出来就结果了你了。我这也算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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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唐果提着糕点很是开心的走向宿舍，今天真是好运，进的第一家店就聘用了他，在这种私人的小咖啡店兼职最好了，人际简单，规矩少，而且老板似乎人不错，今天店里没有卖完的糕点送了他一些，明天的早饭是够了。

　　“那这东西就拜托给你们了。”

　　经过历史学院办公楼，楼前停着一辆车，一个矮胖的男人手捧着一个大方形盒子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一个学者样的老头送他出来。

　　“放心，我回去立即安排人送到南京那边的研究院。都是为祖国的文化遗产办事，我肯定会仔细妥当的。”矮胖男人颔首说，唐果只觉得阳光下他嘴里金光一闪，刺眼。

　　“那就好，那就好。”老头看着矮胖男人上了车，对那个箱子似乎很是一个恋恋不舍。直到男人开车调头离开，老头子才回了办公楼。

　　唐果想，历史学院，祖国文化遗产？那不就是齐巧他们学院？也就是研究文物的吧……唔，这糕点也分齐巧一些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唐果推开宿舍门，齐巧正在屋里打电话，“……办妥就好。明天我去银行查账。还有，这东西凶险，你自己当心点，也确保买家没事才行，别闹出事来。……恩，好。”

　　齐巧听到开门声，回头冲唐果笑，“你回来了。”

　　“恩，”唐果把糕点放到齐巧面前的桌子上，“吃点心么？”

　　齐巧挑眉。

　　“呵呵，不是我买的，打工的咖啡店的。”

　　“哦，”齐巧笑，打开袋子，拿出一块无水蛋糕，开了电脑边游戏边吃起来，也不说声谢谢。

　　唐果皱下眉，还是开口了，“其实，我是想问，你明天早上吃点心么？这可以做咱俩的早饭，你现在如果饿了可以去吃晚饭，不饿就不要吃了，留着明天早上吃吧。”

　　齐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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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件欧式风格装潢的会客室，所有的色彩都浓郁，所有的摆设都堂皇。

　　老金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从历史学院拿来的那个大的方形盒子，静静地等着这里的主人。

　　会客室的门推开了，一个穿着露肩紧身连衣裙女人婀娜的走了进来，裙子刚过臀部，白皙的大腿完全展现出来，女人脚上的高跟鞋足有七八厘米高，一步步走起来颇为诱人。

　　老金一如既往的对女人的诱惑表示赞叹，站起身来点头和女人招呼。

　　“坐吧。”

　　女人坐到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右手抚到那桌子上的方形盒子上，豆蔻红的长指甲轻轻滑过盒子，“就是这个？”

　　“对，”老金坐下，“我刚从G大拿到就直接过来了。”

　　“你确定不会被查出来？”女人倚着椅背坐着，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烟给自己点上，氤氲的烟在红唇间吞吐。

　　“苏小姐，我老金做事情，你还不放心吗？”

　　“那就好。”女人起身到窗前的桌前拿出支票簿，几笔签完撕下来递给老金。

　　“苏小姐真是痛快人。如果每个主顾都有你这么痛快，我老金的买卖就好做多了。”老金看一眼支票簿上的钱，乐的笑起来，比昨天说好的价钱多了不少。

　　苏酥弹掉烟灰，“做你这行的，得有好销路，也得有好来路。我多给你，你才能多给来路，以后，才能有好东西让我收。”

　　“苏小姐果然不一样，”老金了然，“我老金做这行时间不短了，我有数，明白。”

　　苏酥点头，“那您慢走，我不送了。”

　　老金起身，“您坐，我自己走，咱们还用客气吗。”

　　老金刚摸到会客室的门把手，苏酥开了口，“你说，这次的货，是历史学院的学生说的？”
　　老金眼神一凝，回过头又是笑着了，“苏小姐这是？”

　　“你放心，我没有那份闲心自己接洽，不会砸你的买卖。只是现在的年轻人，实在让我纳罕，大学的学生就有这份心思了。”

　　“哈哈，”老金明白，苏酥不是那种愿意自己蹚浑水的人，“是个学生，不过，是今年的研究生，也二十四五岁了。再说，什么年轻人，能比苏小姐更厉害？”

　　“您真会说话。”苏酥笑，“慢走。”

　　老金出去了，回手关上了门。

　　苏酥掐灭手里的烟，站起身来，开始拆那个方盒子。

　　将盒子一侧切开，撕掉，整个盒子拿走。

　　里面是一个玻璃罩罩着一顶假发。

　　苏酥拿走玻璃罩，看着那顶假发，手轻轻抚上去，摩挲着，蓦地一把攥住，从支架上扯下来，就这样攥着走向侧墙，拨动墙上的两条花纹，一扇暗门打开，苏酥提着假发进去，暗门又合上了。

　　小屋里，只有一张木桌，一个柜子。

　　苏酥打开柜子，拿出一个铜盆，从一摞符纸中拿出两张，然后拿出三支香，将这些还有手里的打火机放到木桌上，将假发丢进了铜盆中。

　　苏酥笑了，对着那顶假发，“当初，真没想到是你。龙二和我，我们都只是奇怪怎么慕府被灭门，却独独你少了一头长发。如今，算是又见到了。”

　　点上香，香的味道在屋里弥散开，那头发在铜盆里似乎是瑟缩了一下。

　　苏酥还是笑，“慕幸……幸，杏……，奇怪我怎么知道你的秘密么？”

　　“他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剩下我一人的漫漫岁月里，我总得为自己找点事情做。而我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踩过他的足迹。你的杏木梳子，杏木梳妆台，你那龌龊的地下室……慕幸啊，你才多少的道行而已，就敢那样猖狂。呵呵，最后，还是折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了吧？”

　　苏酥笑着，这笑里有欣喜，“我得谢谢你的，一听说有一头古墓里出来的假发很稀奇，我竟然一下子想起来那么久远之前的你。现在看见你，更是一眼就感觉到就是你。你说，缘分多奇妙……如果不是你，我又上哪里找到他呢？”

　　拿起两张符纸，苏酥闭目冥想默念。

　　再睁开眼，还是笑。“你其实是想缠着他的吧？可惜了，他如今已经不认识你了。你就是想缠，也缠不上了。谁让他，忘了呢？”

　　香，点燃了符纸。苏酥将符纸丢入了铜盆，符纸一遇到长发，火轰的一下子便燃起很高。
　　苏酥对着火焰中隐约可见的那张女人扭曲了的脸孔，仍旧，还是笑，“你瞧，你不美了……这样长久的岁月，你不再是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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