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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斯底里的沉默
简羽还未来得及感受被扑倒在地后来自背骨的那阵巨痛，就有什么东西连续滴落在了她的脸上。
简羽仰面朝天，淡褐色的瞳孔正在不断放大……
一团半透明的绿色粘液里面裹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像极了放大几百倍的一口痰沫。很难说清到底是蛆虫寄生在了粘液里，还是这些粘液本就只是蛆虫的分泌物。
就这样朝着简羽的正脸飞速落下。
越来越近……
有一定粘稠度的液体在击中物体表面时，会溅开，但不会溅得太远。
简羽下意识地偏开头，反应要比一般人敏捷许多，但还是没能避开。粘液击中了她的大半张脸，灌入了左耳，覆满了双眼，就连大片的头发和脖子都没能幸免。
没有想象中的腐臭，短暂的冰凉过后只剩下无尽的灼痒，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疯狂地撕咬着肌底里的每一个毛孔……
痒到她想要长出尖长的十个指甲来撕裂这张皮，灼到她觉得自己的五官和脸好像正在被酸液强烈地腐蚀着。
「人在临近死亡时，会回到记忆里最温暖的那段时光，见到自己最放不下的那个人。」
简羽早已记不清是哪部电视剧，还是曾经看过的哪本书给她灌输了这个概念。
理智的人总是不屑去相信这些神鬼奇谈，但又怎会承认，在他们的心底隐隐保留着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如果孤独的黑影不再笼罩往生之路，死亡是不是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好痒，好疼……
即使告诉自己再这样用手挠下去会破相、会感染，甚至会加快变异蛆的寄生速度，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几近癫狂的神经系统，现在的她更趋于一个被本能脑占领的原始人。
“简羽！别再用手抓了！快停下！”
“大小姐！”
“快去拿水和盐来！”
嘈杂的各种声音充斥在她的耳边，时而清晰，时而浑浊，就好像中间隔了一层膜，能听见穿过鼓膜的“轰隆”声，却只剩下音调的轮廓。
模糊视野里的那个巨大黑影突然消失，连带着身上被压着的那股沉重一并不在了，是那只攻击了她的蛛形丧尸已经被人解决掉了。
简羽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她胡乱抓脸的双手也被几人牢牢抓住。
“羽……住……就……”
耳边有个人不停的重复说着一句话，简羽每次只能听清几个字，也不知那人究竟重复了多少遍，简羽才将这句话给听完整了。
“羽，坚持住，马上就不难受了。”
【是净宝的声音！颜飞怎么能带她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金波（净宝），阔轴（快走）！”
简羽的嘴角也流入了一些粘液，她的舌头火辣辣的肿疼，即使口齿不清，她也努力地想要把危险告诉顾净，因为那人此刻正在不远处观望着这里。
“羽，你说什么？”
顾净凑着耳朵去听，却还是听不懂简羽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她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再不救简羽，她的情况将越来越严重。
“阔轴（快走）！”
简羽越是着急，说出来的音调偏差的越厉害。
若没猜错，姚渊是想要将所有可能知道顾净秘密的人一网打尽，而他根本不用担心会伤害到顾净，团灭之后尸堆里还活着的那个人，必定就是他要找的人，也就是顾净，是连变异蛆都畏惧的存在。
若是顾净现在放血救了她，身份就会完全暴露，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顾净跪坐在简羽身边，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压低着身子努力去听她说得话，闪烁着晶莹的黑眸一刻不停的扫视四周，寻找着趁手的刀具。
黎茜推开几个挡道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抓着顾净卫衣上的帽子，将她用力拖到一边，给身后那人让开了路。
顾净见黎茜的人提着两桶清水，而她自己的手上抓着几包粗盐，猜出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顾净：“你放开我，这样做你会害死羽的！”
黎茜眼角微眯，不屑道：“怎么？我放开了你，你就有办法能救她？”
“对。”
顾净的回答干脆利落，整个人现在的气势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拿捏的病秧子。
黎茜嘴角一勾，捏住顾净的下巴，四目相对间，就连她眼角的那道长疤都透着危险之色。
“行，我就给你个机会，但你若是失败或者耽误了时间，我一定让你给她陪葬。”
顾净却笑了，纯净的黑瞳里没有一丝畏惧，更多的是坦然。
“若是羽没了，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自行了断去陪她。”
黎茜愣言了几秒，她没想到顾净对简羽竟是用情至深，连她自己都不会为了简羽做到这地步。
不过她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还得看她怎么做。
黎茜松开了手：“最多5分钟，我要看见效果。”
顾净盯着墙角立着的一把长刀，浅浅的说了一句：“用不了这么久。”
当一个人意外地失去了完整的视觉和听觉时，会如何？
竭斯底里，还是沉默接受？
简羽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意了，昏沉间失去了意识，认定自己会这样死去。
“咳咳……”
简羽陡然间被自己呛醒，她的口腔和鼻腔内充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红肿的舌尖在这一刻恢复了味觉，是微甜的铁锈味……
是血！
睁眼从地上弹坐起来，整个视野里只剩下红色！她从头发一路往下摸到自己的脖子，原本沾满粘液的地方全都变得十分滑腻，灼痒感也在逐渐消褪，就连受伤的耳朵和眼睛也在趋于清明。
“净宝！你在哪里？”
简羽边用衣袖抹去脸上的血污，边转头四处寻找顾净的身影，她的眼睛虽然在好转，但是没有完全恢复，外加上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血渍，视网膜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红衣，看什么都带着重影。
整个商城外围已经乱了套，有人和简羽一样被蛛型丧尸扑倒、被黏液所伤，发出惊悚刺耳的惨叫声。有人刚暴揍完一只丧尸，只喘个气的功夫，就有另一只迅速补位。
简羽经过死而复生的消耗，身体变得十分虚弱，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铁棍，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一双温柔的手在这时扶上了她紧实的腰间，给了她一定的支撑力，才不至于再次跌倒。
简羽欣喜的转过头：“净宝？”
然身后那人刚一开口，简羽已经抑制不住心里对她的厌恶。
黎茜：“放心，顾净没死，但她要去陪别人了，你的身边终于就只有我了。”
【陪别人？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在为了保命不停厮杀，为何黎茜不怕被丧尸攻击，可以镇定自若的与她调情？
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小队的行动路线告知过姚渊，他是如何精准的找到这里的？
若再向前推断，简羽只觉背后渗出冷汗。
简羽侧开了身体，避免黎茜的触碰，面色冷若冰萃。
“是你？”
像是在质问她，其实已经给她判了罪刑。
黎茜悬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她没想到简羽这么快就能分析出事件的原委，从小就是尖子生的简羽，逻辑思维的缜密程度果然高于常人。
不过，简羽看透的太晚了。
黎茜丝毫不介意简羽对她表现出来的排斥，媚眼弯起一抹弧度，张扬刺耳的笑声中皆是嘲讽和得意，引得简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既然你已经都猜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羽羽，不管你信不信，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得到你。”
黎茜的手指缠上简羽的手臂，一路上滑到她的肩膀，极具魅惑性地打着圈圈。
简羽的可见之处都没有顾净，她的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依旧勉强维持着与黎茜周旋的理智。
“所以那天车队遇袭，也是你搞得鬼？”
黎茜深吸了一口指尖夹着的女士香烟，然后转过头吐出污浊的白烟，这回她不想呛到虚弱的简羽。
“从上学那会儿你就喜欢低估我，小羽羽，你就从来没思考过猫为何会怕狗吗？”
“啪——”
简羽险些没有站稳，她扇黎茜的这一巴掌用尽全身所剩的力气，这回不打，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为了顾净，也是为了死去的人。
黎茜雪白的脸颊上迅速显现出一片红肿，也是被打的那一瞬间，她收起了狐媚的神色，极少的显露出了眼底的决戾。
黎茜弹开烟蒂，一脚踢飞简羽用来撑地的铁棍，用虎口狠狠掐住简羽的修长脖子，一下没站稳的简羽竟是被她手上的力道强拖着挺直了身体。
“简羽，软的不吃想吃硬的？你再敢反抗我一次，就会多死一个人。”
“什么？”
简羽的嗓音带着沙哑。
黎茜的手换了个方向，连带着简羽的头也跟着转了过来，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简羽在淡淡的红色光影中，看见地上躺了一大片的人，黎长安、付慧、阿彪、轶钰也在其中，她们都无声无息的倒在尸堆里……
真的全都死了吗？
简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揪扯到变形，她就快喘不过气了。
黎茜松了手，把简羽扔到地上。
就如一片深秋飞落的枯叶，残败破碎。
黎茜看不惯简羽这副样子，心有不忍，便好心地将真相告诉了她。
“都没死，被姚博士用药晕过去了，呐，你心心念念的病秧子也在他手里抱着呢。”
听到顾净和她们都还没死，简羽的心火瞬间复燃，红影中，一抹白色灰暗的人影正在靠近，而他的手中横抱着一个满是是血的少女。
一头黑发依着惯性安静地垂在脑后，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透明的，是简羽想要紧紧护住的。
【净宝别怕，我晚些抱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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