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哄妻日常

作者:冯苦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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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蝉君眼里的希冀变为紧迫,颈项泛疼也顾不上,认认真真思忖他的话。

      她不知该不该抓住这个机会,眼神敛下,目光轻闪过迟疑,举棋不定。很快,她抿住唇,捉着陆成佑流连她颈侧的手,情急之时,眼里不由生了湿润,紧紧把他望住,急切间一闪而过的茫然:“我可以相信你吗?”

      陆成佑不置可否,手缓缓上移,捧起她的脸,无奈一笑,几分意味深长地说:“声声,我知你是一个奉行规矩的女子。来到京城,嫁我为妻,于是你甘愿对我好。湖心亭,我替你挡下刀,于是你摒弃那份欺瞒,只认着荒诞的救命恩情。现在,亦可将这看做一场赌局,欣然共游戏,你我谨守规矩,信与不信皆在你。”

      长话而落,杜蝉君轻怔,他又提到湖心亭的挡刀,是,她牢记救命之恩,于是花朝节园子里,他的作伪可以浑不在意,她那时甚至想,或许殿下担心她害怕,所以故作不知,冠冕堂皇地查证死因。

      但陆成佑的诱骗不是一两次了,她真的该相信么?

      为了一个不确保实现的承诺。

      她的犹犹豫豫不作掩饰,陆成佑看在眼中,手轻轻捋起她鬓角的发丝,爱怜辗转,随后往下。

      忽地,他摸出一柄匕首,放进杜蝉君手里。

      冰凉坚硬的利器她从未拿过,本能地缩手,不愿触碰。

      陆成佑却一反常态,重重按住她,让她毫无回旋余地地叩开了另一个危险的世界。她对上陆成佑的目光,按下一丝凌乱的恐惧,听见他诚恳的声音:“声声,它是你的了,就现在,你往我肩上刺一刀。我的命只有一条,敞开在与我抵足而眠的妻子眼前,不止今日,每一个熟睡的夜,你都可以轻易取走它。声声,我把它托付给你了,如今可以信了吗?”

      杜蝉君眼皮一跳,不由屏息,在心里一个一个字地念这段话,末了,轻嘲一笑,如在讽刺,用空洞洞的眼睛把他望着,呢喃自语:“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夫君教你。”他柔声道。

      陆成佑焉不知‘将欲取之,必固予之’的道理,他惯好以身做诱,略一想,手不由握住她,教她如何持好匕首,手腕何处发力,择一个怎样的角度,方能万无一失。

      他摸索着柔弱无骨的手,使它慢慢抬起,匕首的尖锐直抵自己的肩,不做犹豫,狠狠一刺:“唔!……声声,可会了?”

      血溅上了杜蝉君的脸颊。

      猩红的色泽,她面色更显得苍白,战栗的瞳珠将她的冷静击垮,张了张唇,却震惊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嗓间涩疼,快喘不过气。

      她从来是一个想将自己禁于狭窄小屋的人,不愿和旁人交谈,也没有勇气去做一番大事。

      祖父常说,声声这样就好,永远留在宣州,刺绣赏花、看书抚琴,当一个不用承事的孩子。

      祖父的话简直说在她的心坎上,于是一直以来,都安安心心留在独属自己的领地。

      是先帝圣旨打乱了这一切。

      本以为狭小辖地不在,随之来的,会是崩溃和无助。但上京后,一切意外的美好。也是这时,她方知,自己不是一事无成,能臂助摄政王,让他摒弃外界的一次次试探,专心理政,于大虞来说,何尝不是天大的好事。

      她知足常乐,用心和摄政王扮做夫妻情深。

      或许自古好事多磨,这场对外界的隐瞒,终究落了尾。

      看见陆成佑刺进匕首,她第一时想,怎么办,她的小屋脏了。

      再想,这场赌局游戏的开端,居然是真正的鲜血,来自于她的夫君,一个衣冠楚楚的君子。

      可他此刻的行径,是否只为力挽狂澜,施着要她心软的苦肉计?

      杜蝉君忽然想蜷缩身子,她摸了摸脸上的血,指尖颤抖,半晌开口,声音轻哑:“好,十日之期,我应了。”

      陆成佑对伤口视之不见,刺得不深,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只是皮毛。不过,近来伤势颇多,的确有些难以支撑,他松了手,无力地倒在杜蝉君身上。

      也是这个时候,杜蝉君轻如细雨的声音,低柔,沙哑,宛如来自遥远的国度,跨过山河,飘进了他耳中:“过去的事我可以都忘了,我们以这十日为始,重新来过。但在此之前,你的利用和假心,该如何算?……你让我以为你是一个好人,让我满心想着托付终身,让我心心念念着你,甚至遇事时率先想要的竟是为你找寻借口。陆成佑,于我而言,这不是一件微不足道、可以随意容谅的小事——你在试图操纵我的心!”

      陆成佑从她身上抬起头,没有狡辩,没有借口,坦然迎接这一句句的责问:“声声以为如何?”

      杜蝉君睁着红红的眼睛看他,声如蚊讷:“你方才的教导,我铭记于心。”她缓缓拿起匕首,抖着手,死死咬住唇瓣,不忍又怨恨地对准他淌血的肩。

      用他手把手教的,委屈得生出一股想要再刺进去的念头,带着难堪和失望,迫不及待。

      可没想到,在她手发着颤,心慌意乱刺进的一瞬间,陆成佑身体前倾,主动迎受了她的刀锋。“砰”的声钝响,匕首掉在柔软的褥上,杜蝉君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川流不息,像要化成河。而陆成佑怜爱地抚过她被咬出血的唇瓣,声音微微低下,“我真想把你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但突然觉得,若你赢了,也是很好的。”

      杜蝉君仓皇抬眸,浑身的汗和血,浇湿了她的故作镇定,眼眶噙红,失声一样:“为什么?”

      陆成佑疼得再支撑不了了,猛地闭住眼,额头的汗一颗颗而下,全都落向了她。可陆成佑睁开时,仍是用热切的眼神把她看住,回答道:“好姑娘,从前委屈你了,此后……”

      巧言令色。杜蝉君这样想着,泣如雨下,哽咽地叫他的名字,想知道他的三十六计还有哪个没用过。

      但他不由仰头闷哼,没说完的话,湮没进了无穷的黑暗。

      他失控地倒在一旁,手腕缠住的布条何其紧束、被迫让杜蝉君转了身,摇摇晃晃地朝他拥去。

      珠帘簸荡,小屋该要重建了。

      -

      这个夜无边昏暗,天际的弯月没能等到陪伴它的孔明灯,只听一声一声的竹杖点地,阿青慢慢悠悠踏进了院子,站在树下。许多脚步声凌乱来回,伴着医者的话语,他就知道了,今晚没有白费。

      不过他遗憾地摸了摸手腕。

      他的镯子,恐怕要在王妃姐姐手里,多留一阵了。

      次日一大早,春色微明。

      阿青睡着,就被裴敬风从床上提了起来。

      他摸索一旁的竹杖,轻声说:“裴首领,请让我先更衣盥洗。”

      裴敬风点头,目光不善,侧身等在门扉旁。

      阿青虽盲,手脚却麻利,一盏茶的工夫出了门,无需裴敬风引路,径直走去陆成佑的书房。

      他什么都看不见,但知道陆成佑在里面,或许他伤的很重,阿青遗憾自己不能亲见。

      裴敬风进门便说:“主子,阿青到了。”

      阿青羸弱,如一根被蛀坏的竹,摸了摸竹杖,把它放在脚边,直接跪下。

      “这是你的?”陆成佑将从杜蝉君怀里发现的东西扔去。

      一个环状的物件落在跟前,阿青弯腰去摸,知道是长姐的镯子,珍惜地套上手腕。

      陆成佑淡淡看他:“你姐姐没有说过,王府一切,纵使一草一木,皆在本王股掌之中,何况你的小动作……孔明灯?你倒会想法子。”

      堂下跪地的少年脊梁笔直,不置可否:“阿青只知道,应该尽自己所能,做自己该做的。”

      他忽然一笑:“……殿下的伤还好吗?大虞不能失了摄政王。”

      陆成佑端看他耍嘴皮子,阔步而近,走路时肩伤隐隐作痛,他并不在意,居高临下地睨视,忽然眼神一暗,提高了声音:“带她进来!”

      阿青猛然抬头,不知他说的是谁,心里却不期然的,生出一丝畏惧。

      长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书房。

      “阿青……阿青!”

      他面色惊惧,双眼朝长姐追去,看不见她,慌慌张张抓住竹杖,想站起来,却被裴敬风制止,跌回了地面。

      他手臂狂抖,只能不停磕头:“殿下,是我自作主张,不关姐姐的事,请殿下饶了姐姐,殿下!”

      陆成佑任他张皇,岿然不动,仍是轻声:“没有脑子的人,该付出代价。”

      阿青倒抽了一口气,无神的眼睛滚下泪。

      “别怕。”陆成佑勾了勾手,让人将女子带走,对阿青轻轻一叹,似嘲,“你只是一个孩子啊,少不更事,我岂会因你的错,牵涉无辜的人。”

      阿青怔下,听他带着笑意说:“你想要的,不过是家人平安,还算有心……”

      虽是称赞的话,阿青却身体发冷。

      陆成佑手里拈着一粒丸药,轻晃了晃,弯腰:“看来,我素日待你太过仁慈,以至让你忘了身份……把它吃了,此后每隔半月给你解药。否则,今日一过,我会吩咐人将她带走,一生,你们也见不到了。”

      阿青果断地吞进喉咙,跌坐在地上。

      一声满意的笑,陆成佑轻轻点头,观他颓丧之态,有了主意,负手道:“你既有本事,引王妃垂怜,收你为兄弟,也好,明日助本王一事。”

      阿青倏然抬头。

      “附耳过来。”陆成佑眸中闪过一瞬兴奋,想到与声声的游戏,顿觉迫不及待了。

      良久,一切落定。

      阿青回了屋,陆成佑也乘着初升的太阳,推开了杜蝉君的房门。

      屋内宁静,人还未起,他大步到床边。

      杜蝉君一整晚没敢合眼。

      闭上眼睛,便是昏黄柴房里,陆成佑断人手指的画面,再或,是他肩骨的伤,血淋淋的,把她淹入无穷的血牢。

      直过了五更,才熬不住夜,浑浑沌沌睡下。

      日头高起,睡意渐远。

      杜蝉君揉着眼睛轻咛一声,昨夜哭得太狠,眼梢微红,内里泛起火辣辣的疼,眼皮垂耷。

      勉力支起身子,拥着被褥转头,想看纱窗外的阳光,却见陆成佑一动不动地定在床边,不作声,亦不知站了多久。

      他看似那样平静,但带来的压迫如山倾颓。

      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他唇边的浅笑,杜蝉君心口狂跳,禁不住有种被监视的错觉,不由往床里侧缩了缩。

      陆成佑挑起碍眼的垂帘,慢条斯理上了床,她脑中尚未清明,心里又纷纷乱乱,忘了说话,直直后退。

      陆成佑自然要更近。

      他不动声色地把人逼到角落,伸手拢起鬓边散乱的发,捋到她耳后,展颜一笑,缓缓道:“声声,今日天光正好,花枝摇曳,你却迟迟不起。”他眉一扬,目光灼灼盯着杜蝉君,“为夫过来,只为告知你……快,游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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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欣然共游戏”,取自陆游《睡起作帖数行》;“将欲取之,必固予之”,取自老子《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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