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四十四年、女子高校自焚案件

　　十一月三十日 晴

　　在小泽的太太葬礼的这一天，是个久违的晴天。雪停了，路有点滑。棺材被埋在了山上，葬在了她丈夫的一旁。
　　这一家也许已经在天堂上，幸福的团圆了。你只能抱着这种安慰自己的想法，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从昨天开始，学校就开课了。但是因为下午要参加小泽太太的葬礼，你便同红一起背着书袋去了小泽太太的家，不，现在该说是旧居了。
　　你们见到了那个男人，但是你们双方都默契的保持了礼貌。
　　你和红一起去见了小泽太太的尸首，也就是她的最后一面。她安详的躺着，脸上也不再忧愁，非常的平静；放在她腕间的，是一瓮黑色盒子，里面装着枝里香的骨灰。
　　你们目送着他们远去，这天空上，连只飞翔的鸟也没有。说的也是，在这般寒冷的地方上，又怎么会有南鸟返还呢？
　　交叉的路口上，你与红道别，各自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天色晚矣，小雪落下，你加快的向家去的步伐。
　　道路上，一家人撑着伞，朝着山路走去：打前头的是个男人，脚上还穿着草鞋，背上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趴着一个老太太。状似他妻子的女子肩上背着一个幼儿，她从怀里掏出饭团，放在了男人的嘴边。男人咬了一口，便不再吃。饥饿难耐的幼儿发出像是羊羔一样的哭声，女儿把饭团放在嘴里嚼烂，接着喂给了她的母亲，同时也是她的婆婆。
　　老太太同样舍不得吃，就着薄薄的衣裳哆嗦地靠在儿子的背脊上。褴褛的身子像虾米一样蜷缩，雪落在她的头上，比她的头发要白。
　　最终，这口温热的饭团进了小孩的嘴里，停止了闹腾，紧紧地靠着母亲。
　　这叫做“山送”。
　　山送是在没有充足食物的情况下，将家中的老人送到山上让其饿死；或将他们摔下山崖。也有的人家认为老人活得太久是借用了儿孙的寿命，会将岁数过长的老人送山。
　　不过这些都是儿子们要做的事情，同你这个女儿家无关。
　　你冒着小雪，快速的略过他们，朝家中而去。
　　冬日暖炉旁，今天的炭火不够烧了，因此只在父母的房间里放了个炉子，而你那里什么都没有。
　　翌日午休，你遇见了有里红。她在三班的门口被二班的老师训斥着，像是在罚站着。她以前也同你说过她与两位教导老师关系都不大好。她原先是两班的学生，后来换去了三班。
　　看到你来，她没了听训的心情，皱着眉头胡乱应付了几声，气的二班的老师脸都绿了。“有里同学，不要再吊儿郎当的....”
　　“知道了啦老师，我错了我错了。”红没诚意的道歉，随后她拖着你的肩膀，两人一路走去的天台。虽然你觉得可能是要被老师记恨了，但是你被厌恶的次数还在少数吗？
　　从天台上看向云朵灰灰的，不见阳光。
　　“我今天，在二班的老师，要寿退社了。”
　　你问：“要结婚了吗？”
　　“不，是因为怀孕了。”红别过头，难以启齿的回忆往事：“两年前，我刚入高中的时候啊....对了，班级是一直持续的，就是说，高一一班，到了高二还是一班....”
　　她眼神飘忽，头转下了前方：“那个时候，我冲动好强，不服从的两班老师的管教，两个人动手了。”
　　“我，很少对女人出手的。”红用手指着自己。“那家伙...那老师，骂的太过分的，听着让人很火大。”
　　你安静的聆听着，一言不发。
　　“她气的拿木棍打我，而我。”红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我推了她一把，她流产了。”说到这里，红痛苦的拽着头发。“我也不知道啊可恶，明明是个孕妇的为什么这么不注意自己啊混蛋，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可是我又不知道....妈的，错的还是我。混蛋混蛋混蛋”
　　红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重复的话变得语无伦次。
　　你弱弱打断对方：“现在二班的老师...?”
　　“嗯，就是她。她之后又回来教书了，可是，我总觉得没办法再面对她了。”红颓靡的垂着头。
　　在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前，母亲率先联系校董们压下事件，还因此开除了两班的老师。
　　在知道自己不用承担责任的时候，红当然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就被长姐骂醒。“太差劲了红君！”姐姐的指责似乎还历历在目。
　　这也促使红前往老师的住所而向她道歉。
　　但是...那个时候，情况却反了过来。
　　“没办法再面对她了。各种意义上的。”
　　红说出了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就止住了话题不再多讨论。
　　钟声响了，老师们驱除着还在室外的学生：“该上课了，手脚动作快些！”
　　“啧，不想回去。”“我带你再个老师找不到的好地方。”
　　红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老师，在班级清点人数后，肯定会有人查到天台。
　　红牵着你的手。“快走吧。”你被拉着前行。
　　你们一路绕到了建筑后方的一个大约二楼高的小楼梯外。这里还放着一个堆积的杂物，像是扫帚桶之类的。栏杆围在外面，从下往上看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喂，靠过来点。”为了谨慎起见，在楼下老师搜查的时候，红拉过你，让你更靠近角落。
　　“哟西，就在这里躺着吧。”
　　这里虽然拥挤，但是好在有屋檐，又不灌风，比天台暖和多了。
　　两人就挤在这里，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
　　红打着哈欠：“唔，睡得蛮舒服的嘛。”她回头看着你被枕得通红的大腿，抱歉的笑了笑。“今天也一起回去吧？”
　　她向你伸出手，拉你起身。
　　你笑了笑，搭上了她的手。
　　...
　　两年前，红去探望了因流产而居家修养的老师，彼时红还不知晓她已被辞退的消息。
　　“老师，对不起...”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师打断，“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开门的丈夫闻声而来：“她说是你的学生我才开门的....”“走开，叫她走开！”
　　红只好放下慰劳品走出了卧室。“抱歉，我也没想到老师会...是我的错。”
　　老师的丈夫叹了口的气。“你就是那个孩子吧？”他切了壶茶，招待了红。“我也听说了，奈子她现在的状态非常的不稳定。孩子对我们很重要。”
　　“但是，工作对她来说更重要。”丈夫郑重拜托。“所以说，麻烦您，您的母亲，放过奈子，让她重新回去工作吧，教导孩子是她毕生的夙愿。”他鞠了一躬，向权贵低头。或许觉得自己不够诚心，男人甚至打算为了自己的妻子而士下座。
　　“诶，请您不必如此！”红急忙扶着男人。“我从未听闻老师要被辞退的事情。您若是信任我，我即可去寻求原委，一定让老师重返学院。”
　　男人握住了红的手。“那我就拜托你了。”躲在房间里的女人默默垂泪。
　　红郑重点了点头，辞别了男人。
　　之后，就是红反斥自己母亲的行为，被打了一顿又被关了禁闭，最终在姐姐有里红栖夜的调和下，奈子老师重回女高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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