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谎话

　　第二十一章

　　“祝悦，新年快乐。”

　　林帜的声音从来都是轻轻柔柔的，温和清冽，尽管在冬日却如沐春风。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子城上空的烟花炸裂开来，在无数烟花坠落的瞬间，祝悦从心底滋生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也因为越明显却越不敢想。

　　镜头中的男生含着笑，尽管是在直播间却像是在和祝悦面对面通话，正通过镜头含笑看着自己。

　　伴随着烟花的炸裂，一起绽开的还有祝悦碰碰越跳越快的心脏。

　　“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回禾城。”镜头中的男生拉开了一段距离，耳畔也传来他温声的询问。

　　“大概年初七吧。”祝悦一只手抚了抚有些滚烫的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回答林帜，“回去还得给李奇上课呢。”

　　“嗯。那还有七天。”

　　“什么？”

　　“没什么。”电话那边传来一阵轻笑，“到时候见。”

　　年后两个人便断断续续联系着，林帜总是在固定时间雷打不动地直播，一如既往会给祝悦发【你有在看吗】的消息。独独有变化的是男生每天直播间的名称。

　　【DAY7】
　　【DAY6】
　　【DAY5】
　　……

　　直播间的观众把林帜的倒计时调侃成“打工人形闹钟提醒”，因为所有人都把林帜的倒计时和开工时间联想在一起。

　　只是祝悦记得，年三十那天晚上林帜那一句很轻很轻的“那还有七天。”

　　-

　　虽然禾大的开学时间在元宵以后，但是因为LPL的比赛的开赛时间更早一些，因此ZLG的归队集训时间也很早，而同样的祝悦去给李奇上中文课的时间也早了一些。

　　因此当年初七她迈进ZLG基地准备给李奇上课的时候，恰巧赶上最后一波队员回基地。满地的行李和快递铺张开来，显得凌乱又无从下脚。

　　刘小琦和章晧正埋头帮拆着快递，而下路组正开着直播补时长。

　　祝悦坐在一边等李奇打完这把游戏去上课，便看到刘小琦一头的汗，看着满地的快递发愁。

　　“我草，怎么能有这么多快递啊。”刘小琦用小刀划开快递的一个口子，然后开启暴力拆卸，待到拿出来的东西有些陌生以后，又重新确认了一下快递信息，随后扭头冲着直播中的林帜喊，“帜哥，你的快递啊。”

　　随后晃了晃手里一个纸盒啧啧地感慨了一句：“PXXXX的外套，真有钱啊你。”

　　因为追星的缘故，粉丝经常会给偶像送一些昂贵的奢侈品，祝悦自然是认得一些的。当刘小琦举起纸盒的瞬间，祝悦便认出那是PXXXX今年大热的一款外套，价格高达五位数。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章晧顺手就从刘小琦手上抢过外套，随后便发出一阵惊叹：“我没见过世面，这是我见过最贵的外套了吧。”

　　林帜结束手头的那把游戏，兴许是带着耳机太专注的缘故，扭头看到祝悦的刹那间先是一愣，随后唇角微微翘起算是冲着祝悦打了个招呼。

　　他单手摘下耳机，本想穿过客厅和祝悦打个招呼，走到中途中却被一边已经酸成柠檬的章晧扯住了裤腿。

　　“帜哥，你过年期间发财啦？”章晧扯着裤腿不肯撒手，带着几分夸张的语气，“这么贵的外套你也舍得买？”

　　林帜微微蹙眉，他弯下腰看了一眼包装盒，在确认是寄给自己的以后拆开，当一条崭新的外套引入眼帘的时候，眉头却越蹙越深：“我没买过。”

　　“什么？”

　　“填错地址了吧。我没买过。”

　　“怎么可能。万把块钱的衣服你和我说填错地址了。你是不是暗地里发财了不肯告诉我们。”

　　几个人纠缠着林帜不让他走，而祝悦脑海中却大概对事情了然。

　　追星圈中，粉丝送礼物的行为盛行。过去在某些特殊时间节点粉丝会把礼物寄去公司，由公司转交给偶像。

　　这个看起来，似乎也是粉丝寄的。

　　而寄礼物的对象知道ZLG的训练基地地址，脑海中那个怀疑对象便越来越清晰起来。

　　祝悦轻轻咳了咳打断大家对林帜的胡闹，小心翼翼地提问：“有没有可能，是粉丝寄的？”

　　几个人皆是一愣，随后在刘小琦一阵手忙脚乱地翻腾中，从快递纸箱里扒拉出一张贺卡——
　　【祝林帜选手新年快乐——VIKI】

　　果然。

　　不等林帜说话，刘小琦率先反应过来指着贺卡嗯嗯啊啊半天才把话说清：“这个粉丝ID我有印象的。过年在我直播间刷了好大一波礼物，还问我林帜什么时候开播。”

　　经过刘小琦的提醒，章晧也很快反应过来，接过话茬：“对对对。她我有印象的，在我直播间也刷礼物了。帜哥你还记不记得，过年时候我给你发消息问你什么时候直播，就是因为这个粉丝刷得钱太多了，我觉得我不问一句都有点对不住她。”

　　“哎，帜哥粉丝多起来了呀。”
　　“祝悦小姐姐你现在不是孤军奋战了。有个富婆与你同在。”

　　听到刘小琦cue了自己名字，祝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确实一阵阵发虚，相比VIKI咋下去的真金白银，她这个说着谎话的假粉丝此刻自然是心虚的。

　　也许是误解了祝悦的心情，林帜最后瞥了一眼被章晧捧在手里的外套，他想了想：“就收好吧。”便迈过凌乱的客厅走到祝悦身边。

　　男生周遭的气息越来越浓，尽管只是规矩地坐着，祝悦却忍不住多看了林帜几眼。只是无论第几遍看，都不得不感慨林帜优渥的外表。

　　意识到祝悦在看自己以后，林帜略略侧过脸：“有心事？”

　　此刻冬日的阳光透过俱乐部的玻璃照进屋内，林帜逆着阳光，此刻的五官显得愈发立体和完美。

　　“不算是。”祝悦摇了摇头，挤出一丝大方的笑来，“就是为你有越来越多的粉丝开心。”

　　听到祝悦的回答，林帜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随后才慢慢挪开目光：“是好事，也是负担吧。”

　　“一面会因为终于没有那么多人攻击我感到松一口气，另一面会担心自己的成绩能不能对得起这份喜欢。”

　　在俱乐部喧闹的环境下，林帜的话并不大声，只有近在咫尺的祝悦听得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祝悦有些错愕。

　　她想了想才继续道：“不必有压力吧。有人喜欢总是好事。”
　　见林帜不语，才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礼物有负担，还是……比方说像是我这样作为小粉丝的喜欢也会有负担吗？”

　　林帜又望向祝悦，此刻的女生微微探着脑袋，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又有些谨慎，生怕问错了问题。

　　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沉默的功夫，刘小琦一蹦一跳跑到祝悦身边，丝毫没有任何眼力价发现两个人的氛围不对，一脸兴奋地邀请祝悦：“祝悦小姐姐，我们战队心理医生说赛前备战让我们稍稍放松一下。所以明天上午说去禾城的游乐场，你要不要一起。”

　　刘小琦是个社牛，丝毫不会觉得邀请一个不属于战队的同事会有不妥。

　　当然祝悦是会考虑这些的，她支支吾吾半天刚想礼貌性拒绝，却不曾想刘小琦又说道：“也就是一个上午时间，多个人热闹一点。KOKO你说是不是。”

　　祝悦把目光求助式地望向林帜，男生想了想带着几分征求性的意见问祝悦：“其实都是熟悉的几个队友。李奇说自己18岁生日想在游乐场过，所以就满足一下小朋友的愿望。”
　　“你是他中文老师，可以一起玩一下。”

　　他分析的诚恳，见祝悦依旧有几分犹豫，林帜最后道：“我一直在的，不用担心。”

　　于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当祝悦抱着一个打算送给李奇的小礼物出现在禾城游乐场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游乐场外除了孤零零的林帜，并没有其他人。

　　林帜今天穿着灰色的卫衣，外面披着一条黑色外套。带着黑色线帽，帽子拉的很低，将将露出眉眼。看到一脸惊诧的祝悦的时候，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是说给李奇庆生吗？人……人呢？”似乎是从那次年三十的新年祝福开始，每每和林帜独处的时候祝悦总是会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伴随而来的有些浑身不自在。

　　“其他人都没睡醒。”男生递过来一杯奶茶，祝悦接过还是温的，正好可以暖暖手。

　　“这群人大晚上熬夜排位，早上起不来。我在我们群发了消息问走不走。过了半小时就KOKO回了说稍微晚点到，让我先带着你转转。”
　　看起来似乎是被队友放了鸽子，可是从林帜难得说的这么多话里，似乎听不出几分抱怨，倒是有些轻松和惬意。

　　说着，一边和祝悦漫无目的地在游乐场周围的马路边走着。此刻天已经大亮，太阳铺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

　　祝悦嘬了一口奶茶，甜度适中有暖暖的。她对电竞选手四五点睡觉中午十二点起的作息已经有些耳闻，因此林帜的解释倒是也说的过去。

　　“那你怎么起得这么早？”祝悦问他。

　　林帜笑了笑却没说话，两个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忽得林帜放慢了脚步，带着犹豫开口了。

　　语气严肃又认真：“你之前问我，你作为粉丝对我的这份喜欢会不会有负担。”

　　祝悦的步子也逐渐放慢，莫名的心跳停了半拍，她握着奶茶的手逐渐加大了力气。

　　“上次没有回答你是因为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林帜停下脚步面向祝悦，祝悦微微仰头对上男生真挚又清澈的目光，“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可以确切的是，不是负担。”林帜想了想，“我一开始的状况很糟糕你是知道的。所以当你站出来说希望林帜选手加油的时候，我当时的心思好像是有一点点意外，还带着一点点窃喜。”

　　“再到后来，觉得我应该表现得更好一些能够对得起你的喜欢。”

　　“再后来……”说到这里林帜却顿住了。

　　祝悦望着他也没有说话，却看到男生粲然一笑，带着几分释然，“没什么。就是谢谢你。”

　　在祝悦听不到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是——

　　“再后来，希望你能够喜欢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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