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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大概是坐在风口受凉，当天晚上回家林桂便病倒了。
昏昏沉沉间他给主任请了假后似乎碰到了电话，一阵忙音后陆和泽低沉的声音在林桂耳边响起。
“想回家了？”
林桂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三个字的备注，手指慢吞吞移到挂断键。
“……”
尹秘书大气不敢出，像个鹌鹑似的立在一旁。
陆和泽气极反笑，“长胆子了都敢挂我电话。”
过了一会儿──
“把明天的行程推后，我去看看不着家的小狗。”
“我这就安排。”
于是在林桂下楼买感冒药时，被蹲守在楼下的陆和泽像提小鸡似的一路提到十八楼。
“先生。”
林桂烧得迷迷糊糊，看着上门医生麻利的给他打上吊瓶，服下感冒药后沉沉睡去，直到被越川的敲门声吵醒。
陆和泽坐在一旁用笔电处理文件，见他醒来后道：“你那位小奶狼把门都要挠坏了。”
“他只是我的学生。”
林桂艰难起身，手上的输液管已经被撤走，他披上毛毯想去开门，又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坐在小狗狗凳子上的陆和泽道：“别出来。”
闻言，陆和泽挑起半边眉毛，冷哼一声也没表态。眼下林桂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带上房门后快步走到玄关，按下把手开门。
这才几天不见，越川似乎又拔高了些许，林桂必须抬头才能对上越川的眼睛。
“高三了还这么胡闹。”
林桂见他眼底挂青，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憔悴的可怕。
“林桂……”
若是平常，林桂早便欢喜的将越川迎进门，为他倒上一杯热乎乎的可可。
可眼下，林桂像是没有看到越川眼里的哀求，不肯让开半步。
“回去吧。”
越川覆上林桂握在门把上的手，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是因为荣莹莹吗？我跟她没有什么，都是他们──”
“桂桂。”
他猛得抬头，越川原本黑亮的眼睛在触及从屋内走出的陆和泽后似乎变得更加锐利。
林桂默认了陆和泽把他拉到身边的动作，察觉到林桂的默许，陆和泽这才好心情的抬眼看向门口的越川。
“越小少爷。”陆和泽伸手，“好久不见，越老近日可好？”
越川嘴唇泛白，他在最狼狈的时候同陆和泽撞了面，再怎么恍惚，越川还是保全了越家的面子，没有甩手离去。
林桂注意到门口的袋子，慢慢抽回被陆和泽攥死的手。
“越川。”他朝越川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谢谢你，回学校吧。”
关上门，陆和泽偏头看向林桂，“你真的喜欢上你的学生了？”
他摇摇头，来势汹汹的感冒令林桂浑身乏力，他不想去猜测门外越川的表情，或许说，断了越川的念想才是眼下最好的。
越川没有把东西提走，他退了外卖订单，弯腰慢慢地将袋子里的围巾取出，一圈一圈缠绕在林桂家门上，再松松挽了一个结。
这是他亲手织的，学了好久，可惜送不出去了。
林桂搬走了，没有回陆园。
华林高中少了一位刚来没多久的代课老师，几乎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于是很快便翻了篇。
等今年年底，下面乡镇的初中突然多了位年轻的历史任课老师，戴着黑框圆眼镜，栗色的头发总是很服帖的垂在额前，常年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回期中考务便拜托您了林桂老师。”
历史组的李老师打趣坐在对面一脸淡漠的林桂：“小林老师这么年轻要多笑笑才好，别的女老师都不敢跟你搭话了。”
林桂应了声，也没和李阳华多聊，看了眼课表后准备去上课。
“对了！”
李阳华忙喊住将要离开的林桂，从一旁的作业本最上方拿来一张纸递给林桂，“这周学校组织初二的学生自愿参加爬山，老师们要去陪护。”
林桂道：“好的。”
李阳华瞪大眼睛道：“每年都来两次去爬那跟个坡一样山头，你不会觉得腻吗？我都记得两公里那棵树下面有多少个石头了。”
“还好。”林桂实话实说，“一个人在宿舍也挺无聊。”
李阳华看着林桂推门离开，办公室另一名老师伸长脖子：“像林老师这个年纪怎么沉稳还真不多。”
“确实，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就跟学生们一起闹腾，被主任说了好几次。”
小镇比不上华市，生活节奏也是慢悠悠的，与林桂在华林高中刻意放慢的步伐不同，他除了上课备课很少去回想之前的事。就连陆和泽也几乎不再同他联系，这里没有相熟的朋友，他一个人清清静静过日子。
正式老师同代课老师不同，哪怕是副科，林桂也鲜有做视频的时间，一向热爱做饭的他下班只想泡一锅方便面，简单又管饱，还便宜。
他有好久没有喝鱼饼汤。
林桂的工资也少，除了宿舍免费，水电还是要自己交，一个月杂七杂八加起来只能勉强温饱。他是新人，评职称还不够资格，只能拿最基础的工资糊口。
宿舍背阴，没太阳，衣服都是阴干的。
刚来时林桂没有经验，没有给水管包上棉花，水龙头被冻上，一整个冬天都要到一楼打水。
床很小，也只是比学生们的大了一点，林桂睡在下铺，上铺放了一些杂物，有些破旧的行李箱立在门后，门口是两双鞋。林桂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望着枕头旁的围巾出神。
这是他仅存同过去有关联的东西了。
那天陆和泽比他离开，却没有拿走门上绑着的围巾，林桂走的那天飘了雪，他带着那条围巾离开了华市。
直到现在，林桂都没有再见到越川一次。
就仿佛那几个月是他感冒期间做了一场大梦，病好后那些人那些事如被荡漾开的涟漪无法寻觅。
林桂手指轻轻放在围巾上，柔柔软软的触感令他久久不肯收手。他便顺势跪在床边，脸埋进那片轻柔，瘦削的后背微微弓起，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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