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说是哪天去文具店都可以，但接下来的日子里，司柠先是参加了英语竞赛，然后又是忙着月考。

　　等到能真正空下时间，已经是两周后。

　　周三下午，高二学生考完最后一科。

　　司柠收拾好东西来到小卖部。
　　大树旁，夏霖蹲在地上吃烤肠，陈幼清在捶树。

　　看到司柠，陈幼清冲过去抱住：“我完了！”
　　“……”司柠拍拍她的背，“哪道大题没做出来？我给你讲。”
　　“那你得讲会儿了。”夏霖幸灾乐祸。
　　“……”

　　陈幼清气得去抓夏霖，夺走了阿萨姆，灌下几口，又说：“算了！考都考完了！”
　　“没完啊。”夏霖提醒，“周五有家长会。”
　　“……”
　　“你不说话会死吗？会吗！”
　　“不会。”夏霖说，“会疯。”
　　“……”
　　俩人毫无意外地“打”起来。

　　司柠去小卖部买水，遇上同样生无可恋的陈小敏。

　　“数学大题太难了，”陈小敏丧着脸，“我从第二道开始就心里没谱。”
　　司柠说：“考试就是为了检测哪里不会。卷子发下来，我帮你看看，学会了，以后就不怕了。”
　　有了学霸同桌的安慰，陈小敏好受了些。

　　“诶，司柠。”陈小敏又问，“你家是不是住在泰安路附近？”
　　司柠点点头，陈小敏眼前一亮：“那你知不知道美食节？就在泰安路的老城街举办。”

　　司柠前两天听张阿姨提过，说是美食节，其实不光是美食，还有卖工艺品和小玩意的，也有很多小游戏，更类似于夜市。

　　“就是这个！”陈小敏说，“上周末开始办的，到这周五结束。”
　　“你想去？”
　　“嗯。”
　　“那个和煦安街的夜市不是差不多吗？”

　　陈小敏一脸“你有所不知”的表情，和司柠说这次美食节的一大亮点，是老城街花园里的那棵百年老树。

　　“主办方把那棵树打造成了许愿树，”陈小敏脸颊微红，“听说，专门祈祷姻缘。”

　　司柠微微一愣，心尖被什么很轻地划过。

　　“不过我也是听说啦。”陈小敏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灵不灵，再说……”
　　“灵不灵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进来找司柠的陈幼清说。

　　从学校往外走的路上，陈幼清和夏霖还在打，为了赢，连幼儿园谁还尿床的事都拿来说。

　　司柠叫他们吵得脑袋疼，问：“还去不去文具店？”
　　“去！”陈幼清高声说，“也想去美食节。”
　　“这个好！我赞成！”夏霖说。

　　司柠皱了皱眉：“周五不就结束了？怎么去？”
　　“就周五去啊，转天还不用上课。”陈幼清说着，又想到不对，“哦，你周五上编程课是吧？”

　　因为要比赛和月考，司柠最近只上了一次编程课，从这周五开始恢复正常。

　　“所以还是……”
　　不等司柠说完，陈幼清露出奸诈的微笑：“翘了吧。”
　　“……”

　　出了校门，陈幼清还在怂恿司柠翘课。

　　正说到兴头上，就听有人在叫“司柠”。
　　说话的人语调很清冷，单从声音去辨别就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远感。

　　三人同时一愣，司柠先转身，见到人，喏喏地叫了一声“妈”。

　　程蔓穿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高跟鞋也是黑色的，齐肩短发烫着精致的波浪，散发出女性干练。

　　抬手看看腕表，程蔓秀眉轻蹙：“不是四点半就考完？”

　　司柠一时语塞，陈幼清和夏霖则立刻停止嬉骂打闹，规规矩矩站好，问候阿姨好。

　　程蔓颔首回应了一句你们好，和司柠说：“走吧，回家。”

　　司柠看了陈幼清一眼：这下没办法翘了。
　　陈幼清挑眉：我就要带你粗去玩！

　　司柠：……

　　*

　　车里放着李斯特的《b小调奏鸣曲》。
　　偏淡的古龙香水味被暖风烘烤，有些变了味道，不太好闻。

　　司柠靠近车门坐着，望着在窗外。

　　程蔓处理好工作，合上pad，揉揉眉心：“早就说让你坐家里的车上下学，非要挤公交，浪费时间。”
　　司柠继续注视窗外：“坐公交挺好。”
　　程蔓不认同，但也不在这种话题上多费口舌，悠悠舒口气，闭目养神。

　　司柠早已经习惯母女俩说话撑不过三个回合的模式。
　　她悄悄瞥过去余光，看到程蔓神色疲惫，眉心之间有一条竖着的皱纹，很深。

　　“怎么提前回来了？”司柠问。
　　程蔓还是闭着眼：“开家长会。”
　　之后又没有话了。

　　车子一路开回程家别墅。

　　程航得知程蔓今天回来，特意过来。
　　他等在门口，看见程蔓就说自己下了厨，都是程蔓爱吃的菜。

　　程蔓抚了抚脸边的头发，毫不买账：“跟我去书房。”
　　“……”程航挣扎，“现在？”
　　回答他的只有铿锵有力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程航叹口气，扭头见司柠一脸淡然站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帮帮我？”
　　“？”
　　司柠眨眨眼：“祝你平安。”

　　程航：“……”

　　*

　　这晚，司柠吃了一顿气氛堪比上坟的晚餐。
　　程航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吃完没多久就夹着尾巴麻利逃走了。

　　不过托他的福，司柠免于被程蔓饭后教育，得以一个人回房间安静写作业。

　　陈幼清和夏霖快十点在扣扣上活跃起来。

　　夏帅帅：[我查了，好多好吃的，我想吃那个薯塔！]
　　魔法少女壮壮：[吃吃吃！就知道吃！能不能有点儿别的追求？]
　　夏帅帅：[你管我.jpg]

　　司柠托着下巴，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心里有些羡慕。

　　柠檬不酸：[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去吧]
　　魔法少女壮壮：[不参加团体活动的人终将失去伙伴！]
　　夏帅帅：[附议]
　　柠檬不酸：[我妈回来了啊]

　　程蔓堪比王炸，一甩出去，群里一片寂静。

　　司柠觉得有些好笑，敲着键盘，想说你俩玩的愉快，电脑滴滴又响了。

　　魔法少女壮壮：[周五不是开家长会吗？]
　　夏帅帅：[卧槽！还真是的，天赐的良机啊！]

　　司柠：“……”

　　陈幼清等不及，直接打过去电话。
　　“听我的，这事这样安排……”

　　陈幼清让司柠先推了编程课，就说要开家长会，她得留校；同样的理由，也告诉张阿姨；最后，赶在程蔓开完家长会之前，让司柠回家。

　　“完美不完美？聪明不聪明？夸我！”

　　面对陈幼清不知打哪儿来的自信，司柠扶额：“我为什么要留校？我又不是班委。”
　　“……”
　　“就算我是，我明明要上课，还留校，你觉得我的家教老师会信吗？”
　　“……”
　　“那、那怎么办？”
　　“就不去啊。”
　　“你真不想去？”陈幼清不死心，“你不想试试那个许愿树？不许姻缘许别的也行啊！”

　　异样的感觉再次划过心上，司柠一时哑言。

　　陈幼清捕捉到这一点：“你想去！”

　　陈幼清在电话那边自言自语嘀咕到底该怎么办？
　　每一种办法都是挑战人类弱智底线。

　　司柠实在听不下去，想说还是算了，陈幼清忽然又说：“你这个家教是航哥的朋友，对不对？”

　　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腾出来。

　　不等司柠说别想了，陈幼清说了一句“叫航哥打掩护不就好了”便挂断电话。

　　五分钟后，司柠收到新的扣扣消息。

　　家教：[你要翘课？]

　　司柠：“……”

　　盯着屏幕，司柠双手僵在键盘上，动不了。
　　前段时间刚表示过自己不想参加英语竞赛，这又表现出不想上课，在他心里，她是得多厌学啊！

　　司柠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形象。
　　手机这时候响起。

　　“感动吗？”程航语气很欠，“你对我不仁不义，我以德报怨。”
　　司柠压压气：“我现在就告诉我妈你带坏我。”
　　“去吧。”程航无所谓，“我今天刚经历完洗礼，心里建设强着呢。再说，你没表现出想去的意愿，我会主动带你去？你的母亲，我的姐，可没那么笨。”
　　“……”
　　程航挂了电话。

　　司柠有气没处撒，也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干脆起身去斟水。

　　手机又一次响起，她以为还是程航，上来就说：“信不信我和你鱼死网破？”

　　“嗯？”

　　司柠定住一秒，抬起手机，看到了那三个字。

　　“……”
　　头更疼了。

　　“我不同意你翘课，”季明臣顿了下，“你就和我鱼死网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笑声，像夏风吹动窗边的风铃一般，叮咚一下，悦耳轻快。

　　司柠抿抿唇，放下水杯，从厨房去了花园。

　　“程航跟你说了？”
　　“说了，说你最近厌学情节严重，不想上课。”
　　“……”
　　下次，她一定不冷眼旁观，绝对火上浇油。

　　司柠揉揉太阳穴，外面冷，她进了小温室。
　　推开门，花香和热气扑面而来，深红蔷薇盛开着，她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所以，我没想翘课。”司柠为自己正名。
　　可季明臣一眼看穿：“但你也是真的想去美食节。”

　　除了偶尔陪陈幼清去文具店，逢年过节和程蔓逛逛商场添置衣物，她很久没出去玩了……
　　程蔓很讨厌她浪费时间在玩乐上，不会同意她去的。

　　司柠低下头，说：“以后肯定还办。我下次……”
　　“我和你舅舅想想办法。”
　　“什么？”
　　“不是要去美食节？”
　　司柠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愿意帮她去美食节玩？

　　嘴角不由自主翘起来，她意识到，又压下去，语调却难掩好心情：“那这周五就不上课了，对吧？”
　　“可以。”
　　“……”
　　“但下次要小测。考得不好，作业加倍。”
　　“……”
　　还有这一手？

　　少女噘噘嘴，模样映在玻璃上，比满屋花朵还娇俏甜美。

　　“你不是答应帮我去美食节？”
　　“是。”
　　“那怎么……”不好人做到底。
　　“你不想小测？”
　　“不想。”
　　司柠答得干脆。

　　那边没了回音，她想着他可能良心发现了，不测了，结果就听那人用染着笑意的嗓音说——

　　“什么都依你，老师的面子往哪儿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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