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恋爱物语

　　很快到了切蛋糕环节，彤彤从镜头外给她把早已准备好的蛋糕递上去，棠笑插了22根烟花蜡烛，笑着说，“希望明年今天，还能和大家一起过生日。”

　　丁迦柔压着声音，听着略有些低沉，“生日快乐，笑笑。”
　　小爱把屋内的灯光闭上，只余蜡烛幽茫的光，一簇簇映在她脸上，映出扬起的红唇弧度和睫毛抖落的阴影。

　　弹幕刷出一排生日专属特效，数百万人在线给她说生日快乐。

　　棠笑眼尾有些潮湿，她用手指摁了摁，难得娇嗔地撒娇，“啊，你们太过分了，我感动的要流泪了。”
　　然后大家又“哈哈哈”的哄她。

　　播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棠笑关了直播间后，整个人仰倒在沙发，轻而绵长地吐出一口气。

　　“笑得脸快僵了。”
　　彤彤清扫着地面，腾出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你是我们这儿第一个观看粉丝破千万的主播。”

　　棠笑连忙起身帮她，“你们别收拾了，忙活了一整天，快回家休息吧，我现在给你们叫车。”
　　三人一定要帮她弄干净了才肯走，棠笑拗不过，给她们搭一把手，四个人收起来也更快一些。

　　彤彤来时大包小包，离开时也大包小包，她站在玄关处穿鞋，笑眯眯地说，“笑笑，那我们先回去啦。”

　　“嗯嗯。”棠笑送她们到电梯门口，嘱咐道，“车子就在楼下，一会儿你们安全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知道吗？”
　　“你这口气听着像我姐姐。”彤彤失笑，“可是直到你生日我才知道你比我还小。”

　　目送三人离开，棠笑扶着门框，精疲力尽后的空虚浮上心头。
　　她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鱼尾红裙，路过转角搁置的穿衣镜前，脚步停了一停。

　　一楼只揿着壁灯，模糊透明的一缕光云遮雾绕勾着她周身，雪肤红唇，美得不真实。
　　她就像得到仙女魔法帮助的辛德瑞拉，等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过，她就要恢复到一无所有的灰姑娘身份。

　　棠笑静静坐在沙发上，推着她心跳一同往前走的只有走钟声恒久而不变的滴答声。
　　其实也没有多累，但神思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停往下坠，一直坠到一片凄冷的汪洋。

　　离魔法失效的午夜十二点还有四十来分钟。

　　棠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梦见了她的生日。
　　那天是个寻常的周四，唯一不寻常的是，那天是一中的模拟考。

　　棠笑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考完最后一科历史，她转着笔核对答案，对于犹豫的空项她向来只相信第一个直觉，所以也只是单纯地检查错漏，没有订正某个选项。

　　老师在晚自习结束前的最后十分钟收卷，棠笑坐在第一排，她从上到下收完同学们的卷子，然后整理好交给老师。

　　考完后，班里不少同学开始对答案，没想到第7道选择题却难住了大多数人。

　　“哎笑笑。”有人越过身问她，“你的第7题选什么啊？”
　　“唔。”她想了想，“我选A。”

　　她的答案跟大家的选项不太相同，于是刚刚问她问题的同学又转回去，手中拿着根笔嚷嚷着，“笑笑说选A，还有什么其他的？”
　　另外一个同学大声说，“ABCD你都凑齐啦！”

　　“笑笑。”陆一宁挽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走过来，“我们要去探店，你去不去呀？”
　　她收拾着课桌上的铅笔和橡皮，摇摇头，“我不去啦，我回家有事。”

　　陆一宁脸上露出一点惋惜，没有强求，“那好哦，你回家注意安全。”

　　等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棠笑才慢吞吞沿着扶手下楼。
　　高三在一楼，此刻灯火通明，教室里几乎满坐着人，全在埋头刷题或看书。

　　棠笑抿了下唇，忽然看见蒋嘉则抱着一沓试卷从拐角处走来，她愣了下，乖乖地打招呼，“嘉则学长。”

　　“小棠？”蒋嘉则低头看一眼手表，“你怎么这么晚？”
　　“我收拾有些慢。”棠笑单手拽着书包带，另只手对他小幅度的挥了挥，“先走了，学长再见。”

　　沿着7号路一直往前走，然后在水杉地铁站搭乘5号线回家。

　　她踩着路灯影子，风拂林梢，静谧的响。
　　已经是深秋，衬式校服外搭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衬得整个人温和又柔软。

　　棠笑走到十字路口，一眨不眨地盯着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在心中默念倒数。
　　一辆黑色小车急停在对面，刚从医院回来的周斯年看见正在等红灯的棠笑，连忙出声让司机停车。

　　“陈叔先回去吧。”周斯年拍上车门，电子音跳出“行人可通行”时，棠笑眼睁睁看着他被裹挟进刚出地铁的人流，步步向着她走来。

　　看得太愣，一时间忘了往前走。

　　“棠笑。”为了避免身后急匆匆的行人挤撞到她，周斯年拉着她袖口，把人带上一旁的人行道，“你怎么在这？”

　　他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
　　棠笑眨了眨眼，“我回家呀。”

　　周斯年这才反应过来，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我才要问你这个问题。”棠笑踮了踮脚，视线越过他肩前去看再次转变为红色的信号灯，无声地叹了口气：又要再等一分半钟。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没去学校吗？”
　　“没有。”周斯年说，“小正生病了，我刚从医院回来。”

　　她猛地想起那个患有先心的小绅士，一颗心都揪起来，紧张地问，“小正病了？严重么？等后天周六了我去医院看看他吧！”

　　“......”周斯年把手放到她发顶，上下轻拍了两下，“不要紧，小感冒。你要是想去，周六了我来接你。”
　　“最近降温降得厉害。”棠笑还是不放心，她咬咬下唇，又瞅了瞅他只穿一件短袖就出来乱晃的行径，当即不悦地皱眉，“你要好好照顾小正，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刚从车上下来，外套落车上了。”周斯年拉着她，“绿灯了，走，我送你回去。”

　　晚高峰的地铁流量很大，许多刚下班的白领掩盖不住满身的疲惫，靠着扶杆和玻璃小憩片刻。
　　棠笑和周斯年并肩而坐，地铁驶入隧道，对面玻璃清晰地映出两人。

　　她坐在里面的位置，与另一面自己四目相对。

　　周斯年微侧着头，却在看她。
　　她看了自己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地铁即将停靠下一个站台，许多人从座位上一涌而起等在门口，两人的倒影霎时被人潮淹没。

　　棠笑收回目光，忽然说，“学长。”

　　“嗯？”
　　她指了指一位乘客小心翼翼护着的生日蛋糕，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含了一种隐秘的期待，“小兔子的蛋糕。”

　　周斯年顺着她指尖看了眼，少年扬眉笑道，“不比你可爱。”

　　“......”棠笑无语一瞬，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眼看身边的小姑娘开始沉沉闷闷散发背后灵的幽怨，周斯年把她抱在怀里的书包拎到手边，眉弓轻挑，“你喜欢？等你生日了我送给你。”

　　她沉默片刻，慢慢“哦”了一声。
　　周斯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他并不知道棠笑的生日。

　　他故意清了清声音，伸手拨了下她发上绑着的红色缎带，“您什么时候生日？”

　　棠笑没理他。
　　“喂，”少年嗓音含了几分笑意，“你这就生气了？小兔子，小白兔？棠小兔？你什么时候生日？”

　　棠笑被他冻得绷不住表情，她抬起眼，轻飘飘睨过来，乌沉若羽的睫毛轻轻眨动。

　　“今天。”

　　地铁呼啸而过，他一瞬没有听清。

　　“什么？”
　　“今天。”棠笑拖长调子，软乎乎地说，“我今天生日。”

　　周斯年像被人闷头敲了一棍，好半天没有应她的话。
　　棠笑恶作剧得逞，小猫似的张牙舞爪，“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周斯年揉揉眉心，“你搞突袭，有点过分了棠小兔。”
　　棠笑眼睛亮闪闪，“没骗你。”倏地眼尾挽起来，挑了天边半弯月，“我在16年前的今天出生。”

　　今天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周四，却因为变成了她的生日，从此赋予了另一层更加深刻的意义。

　　双语播报响起，周斯年忽然拽起她的手腕，“走。”

　　“哎？哎！”
　　棠笑猝不及防被他拉出了地铁口，他不由分说把人推到闸机前刷了卡，迎面出口扑来一股钻心的冷风，她抖了一下，声音含混在风里又细又轻，“你要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里是耀京城繁华的市中心，刚过十点，正是午夜男女出来寻欢作乐的时间。

　　那一刻曾经看过的公路电影场景忽然在眼前走马观花般放映。
　　他们拉着手，为了一个模糊的明天奔往一条不知方向的道路。

　　冷风挂着侧颈，手指冻得僵白，好一阵后，脚步慢下来，两人的身影叠撞在一起。

　　棠笑体力一贯不行，一路又跑又走，嘴角微微撅起，胸中上下喘气，鼻尖晕开浅浅一层红。

　　“这家店10点钟准时打烊。”
　　周斯年推开玻璃门进去，“你好，还有兔子生日蛋糕吗？”

　　正打扫店内卫生的老板娘摇摇头，“没有了，我们店的兔子蛋糕需要预定。”

　　下一秒，老板娘猛地将这个少年认出来，面色惊讶，语气颇感意外，“是小周啊，怎么忽然需要蛋糕了？”

　　周斯年视线转了一圈，苦笑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老板娘表示爱莫能助，她把扫帚立在一旁，转身回柜台，替面露遗憾的少年想了个弥补的办法，“虽然蛋糕是来不及做了，但是这儿有慕斯——造型也很可爱，你看行吗？”

　　小兔子慕斯可可爱爱，应该是小姑娘会一眼喜欢的甜点，周斯年扫码付账，顺便问，“能给我一盒生日蜡烛吗？”

　　“当然没问题。”老板娘扎上蝴蝶结，递给他，“祝你那小姑娘生日快乐。”

　　多难的，一向吊儿郎当的人居然面色发红。
　　老板娘笑说，“她站在外边等你是吧？多可爱一小姑娘。”

　　棠笑看着他进了蛋糕店，不肖想，应该是要给自己买一个蛋糕。

　　只不过出来的时候，手中只拎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巧盒子。

　　周斯年烦躁地抓了一把后脑的黑发，“这家蛋糕都要提前预订，今天来的不巧，只能给你买这个。”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抄进口袋，移过目光不看她，“我明年再给你补上蛋糕。”

　　透过包装，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活灵活现，棠笑戳了戳圆球的透明盒子，指甲盖戳开一个少女时代朦胧旖旎的美梦。

　　棠笑没抬头，轻声问，“还有呢？”

　　周斯年错以为她是要礼物，哄道，“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礼物我明天补给你好不好？”

　　棠笑抿了下被风刮得有些干涩的唇角。

　　“不是。”
　　她双手捧着蛋糕盒子，很郑重地模样，“你没和我说生日快乐呢？”

　　周斯年一瞬失笑。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不是那种故意挑着唇角，漫不经心的似笑非笑，而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笑。

　　“好吧。”他勾住棠笑的袖口，朝着反方向的地铁口走去，这条道路新栽着梧桐，尚处于生长阶段，挡不住垂在明暗星子旁的月亮。

　　他半回着头，笑说，“生日快乐，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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