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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觫境之都
沿着寂静的山路,我走进了一个小山村。至今我仍不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但是当她挥动着法杖然后在山洞里打开了另一个空间时,我认定她是个法术高强的巫女。她让我进入那个空间,去找一个叫做觫境之都的地方,然后杀了那里的王。
当时我问巫女,我能杀死那个王吗?
巫女说,如果你真的想让神父快乐,就必须杀死他。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就想起了雉迟面色苍白地躺在教堂地面上的样子,想起了那时候神父吻向雉迟双眼时伤痛的神情,想起了我流下泪时心脏的强烈绞痛,于是我就问,死亡,是不是会很痛?
那时巫女沉默了很久,然后就背过脸。她说,银见,你不会痛。
我在一条溪涧边停下来,然后当盯着水面上映出的那张倾城的脸孔时,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路上总有人直直地盯着我看了。想到这里,我不禁莞尔,然后捧起清水洒在脸上。
我想我找到了一个杀死觫境之王的很好策略。
事实上一切都远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我随便问了一个村人,然后在他维持了几分钟的痴呆状之后,就弄清了觫境之都的具体位置。
我离开了那个村子,然后就加快脚步赶路。正在走着,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刚才透过溪水我所看到的自己有着一双银灰色的瞳,就和神父一模一样。但是,那是它原本的颜色吗?教堂里是没有镜子的,不过我能肯定我曾经是通过什么看到过自己的眼睛的。那时候是这种颜色吗……
周围的一阵喧哗打断了我的思路。朝四处望去,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集市之中。此起彼伏地吆喝着的卖主们,东拣西挑讨价还价的买客们,还有彼此拥挤着的行人们,交汇成一幅繁荣兴盛其乐融融的图景。看着如此多神态各异但都显得乐在其中的人们,我明显地有一种晕眩。为了减少耳边的嘈杂,我拉起了斗篷的帽子,然后低下头顺着人流往前走。
这个时候,人流忽然往两边散开去,然后就有一队骑马的侍卫从路中央过去。两个侍卫下了马,拿着张红色的告示往墙上贴。为首的一个侍卫则大声地向人们宣读。
周围杂乱的声音很多,我勉强地听了个大概。主要就是说后天觫境之都要举行一次比舞,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之间的少女均可参加。胜出者将被送入都城,成为帝王的贴身侍女。
侍卫们骑着马走远了,议论纷纷的人们又汇成了一股人流,缓慢地朝前移动。我拉了拉帽子,然后融进人流之中。
两天后在我到达觫境之都的时候,太阳已偏过了头顶。比舞之赛显然已开始了很久,不过围观的人们似乎依旧热情不减。扯着嗓子喊的,手舞足蹈的,朝舞台上掷鸡蛋果核的,反正应有尽有。
由几根木桩搭成的高台上,舞者们更是春情四溢,一个个拼了命地作金蛇狂舞状,全然不顾汗水将浓妆的脸孔冲得像春花般色彩斑斓。
不知为什么,我看着她们然后就觉得可悲,尤其是在看着那个明显超过了四十岁跳得脸部肌肉抽搐的女子时。我一直在想我是为了神父,而她们,又是为了什么。我正在想着时,一个舞者被侍卫推下来,滚进了人群里。有一阵尖锐的笑声顿时响了起来。那人忿忿地嘟囔了一句你们不知道娑雅帝王是个大美人吗,然后就逆着人流走远了。在听出那分明是男声时,我根本不忍回头去看。不过他那句话倒是给我提供了些情况。至少,现在我知道觫境之都的王叫娑雅,而且长得也不错。
我一边咀嚼着那句话,一边拨过人群,然后沿着木阶走上了高台。几个拿着兵器的侍卫朝我走来。于是我停下来,同时解下斗篷,望着他们。我没有笑,但是那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侍卫的眼睛却突然间一齐直了。于是我跨过从他们手里掉下的兵器,走到了台中央。
我开始跳舞,然后就发现高台上的舞者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在那个拿着手杖长得很权威的老臣宣布比赛胜者时,我一直望着落日的光线逐渐显出猩红色,最后在天际的云层间不断蔓延开去。
当我坐上华丽的马车时,我看见了如潮水般褪去的人们,还有那随地横陈着的曾经搭起过高台的木桩。有那样一个瞬间,我忽然就觉得难过。我知道终有一天,我是会毁掉这里的。但是,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渐渐习惯集市的喧哗,也喜欢上这个世界之外的地方了吧。
到达娑雅居住的城堡时,夜色已丝丝屡屡地渗入了空气。将我在偌大的城堡前放下后,几个侍卫很有礼节地欠身鞠躬,然后就赶着马车走了个无影无踪。
我透过空蒙的月光看了看古堡映在地上的扭曲的黑影,然后就朝着刻满怪异图案的黑色铁门走去。有一群栖息在枯枝上的夜鸟发出一阵怪叫,然后呼啦一下扑翅飞走了。我压抑住难以言表的恐惧,将手伸向了门上已经生锈的铁环。随着一声沉闷得宛如来自地狱的响声,铁门缓慢地打开了。
穿过空荡的殿堂,我沿着一侧的长梯走上去。长梯显然已经很古老了,木质材料也多半朽烂。随着我每跨一步,长梯都会颤动一下,并同时发出吱嘎的声响。借着墙上烛台的昏暗光芒,我走进了一条深邃的走道,并一直走到尽头处一扇缕雕的壁门之前。
深吸一口气后,我推开了壁门。然后,一个华丽而辉弘的殿堂瞬间呈现在我的眼前。而就在那玉雕镶嵌的帝位之上,娑雅以舒适而优雅的姿态坐着,同时眯起漂亮的眼睛一直斜视着我。
说不出是因为有种被愚弄的怒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我一声不吭,只是拿眼狠狠地瞪向娑雅。但这种状态顶多维持了三秒,然后我就不由自主地欣赏起这位端坐在帝位上的王。娑雅确实长得不错,事实上是非常的不错。我原以为雉迟已经算是美到极致了,但现在这一观点却被彻底地否定了。娑雅的脸完全是上帝的一幅杰作。柔美的脸部轮廓,细长地弯成最佳弧度的眉,长而浓密的睫毛,银绿色深邃的双瞳,直挺的鼻梁,还有薄而抿成一线的嘴唇。就连那被梳成怪异发型然后披散下来的褐色长发,也显得无可挑剔。
也许是被我瞪得太久的缘故,娑雅的姿态明显有些僵硬而不自然了,最后他也圆睁了双眼回瞪向我。
我们两个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将这种怪异而又耗体力的姿势努力地保持了很久。最后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收回眼神后,我像个从未接受过礼节教育的市井小民那样冲着娑雅就喊了一句,哎,你倒是说话呀!
娑雅怔了一会儿,然后就和最初时一样眯起眼睛,笑了。在从帝位上起身后,他缓缓朝我走过来,同时伸出一只手。
娑雅说,欢迎来到觫境之都,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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