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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谢宇南摸了摸嘴角,目光中有些凄凉,“锦意,我累了。”
锦意扶着他,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坐下,仔仔细细地又将他检查了一番,发现他除了眼角和嘴角的伤口之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心里才安定下来。
她回屋倒了杯水出来,递给他:“你怎么会喝酒,这到底是为什么?”
锦意一肚子疑惑,不问清楚,总不能彻底放心,宇南喝了一口水,心中那种灼烧感减缓了些,他看着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喝的是我爸的酒,没事的,你放心吧。”
“叔叔?”
“我爸……他带回来一个女人。”谢宇南喝完杯中的水,仰头阖上眼眸,似要把眼中的泪光隐藏起来。
锦意怔了怔,“你和叔叔打架了?”
“嗯。”宇南无力地点点头,“我妈才走了半年还不到,那遗像上还没落灰呢,他怎么可以带别的女人回来。”
“叔叔,他怎么说的?”锦意心里也有一瞬间的凄凉,她走过去,把宇南苍白的手攥在手心,想把自己的温暖渡给他,“他要娶那个女人吗?”
宇南睁开眼,原本温朗的眸中一片死气,“我不知道,他让我把我妈的遗像收起来,我不肯……”
谢宇南死死护住黄妈的遗像,和自己的父亲据理力争,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女人已经来往一段时间了,已经铁了心要带回家里,看着黄妈的遗像在正屋里,总觉得有些碍眼,便让宇南收起来给那个女人倒杯茶。
宇南心里不服气,故意把茶水泼在了那个女人的衣服上,惹得谢爸爸十分丢面子,于是训了宇南一句,“你怎么和那个死鬼一样,不知规矩。”
宇南听了这话,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冲破了他惯有的教养和理智,当着父亲和那个女人的面,把茶杯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指着那个女人让她离开自己的家。
谢爸爸没说话,抬手便给了宇南一个巴掌,于是父子俩发生了肢体冲突。
锦意听完宇南的话后,浑身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一方面心疼黄妈,一方面也觉得谢家叔叔太过分了。
她拉着宇南的手,就要往隔壁院子里冲,“哥,咱们去把黄妈的遗像拿过来,放在我屋里吧,免得她看了伤心。”
宇南无力地摇了摇头,“锦意,我想通了,我妈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爸他要做什么便让他做吧,他不可能为我妈守一辈子,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锦意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会收留我吗?”宇南握着她手,幽黑的眸子望着她,那里面有一丝苦楚,也有一丝坚韧。
锦意想都不想,重重点头。
两个少年无需再多言,却知道彼此之间所想。
半夜的时候,淡淡的月光打在屋外的院子里,屋中只亮了一盏灯,宇南因为不胜酒精的后力,头昏昏沉沉的,被锦意扶上床盖了被子睡着了。
锦意去柜子里又取了一床被子,睡在了他的旁边,两个人一人一个被窝,近得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锦意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和宇南实在太熟悉了,以往夏天的时候,蚊子特别多,锦意一个人在家害怕,也会到宇南家去,黄妈在院子里搭了张竹床,将两个孩子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一边扇着扇子给他们驱蚊虫,一边唱着苏州的小调,那曲子柔柔的,特别催人好眠,尽管南方的天气很闷热,但锦意和宇南还是一着床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黄妈在院子里兜了煤炉,给他们俩熬荷叶糯米粥,那个时候她和宇南也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过。
现在,黄妈不在了,锦意睡在宇南身边,尽管他已经睡沉,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半夜的时候,锦意爬坐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院中,忽然看见了黑色天幕上悬挂的星子,一颗颗的特别耀眼,她不知怎地又想起了黄妈,想起了宇南下午和她说过的话。
黄妈的遗像不能再丢在隔壁叔叔家了,宇南说的那个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若是进了家门,不知道会怎么处理黄妈的遗物。
锦意深吸了口气,出了院子,在宇南家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见隔壁窗户里黑漆漆的,没有灯光,知道谢叔叔差不多睡熟了,于是卷起袖子和裤腿,往院墙上爬去,这巷子里的房子都比较低矮,院子也不算高,锦意以前找宇南的时候,也偷偷爬过。
因此,不费什么力气,就坐上了墙头。
院子里,狗黑子原本正在酣睡,听见墙头上有动静,抬眸看了两眼,本打算吠两声提醒主人,可看见锦意的身影跃下来后,就安静地趴着脑袋,摇尾巴。
锦意摸了摸黑子的脑袋,在黑暗里,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宇南家正屋的窗户,窗户没有反锁,她本来就瘦,一会儿就爬了进去。
屋内传来一阵鼻鼾声,谢叔叔睡得正深,锦意在桌子上没有看见黄妈的遗像,知道是被收起来了,她轻手轻脚地在屋里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在角落上的一个杂物堆里摸到已经碎了玻璃的黄妈遗像,旁边还有黄妈身前常佩戴的一个保平安的琉璃坠子。
不是什么值钱的材质,因此谢叔叔没有放在要紧的地方。
锦意带着这两样东西,偷偷地又摸出了院子,狗黑子自然而然地在锦意脚踝上蹭了蹭,锦意想了想,蹲下来对它轻声说道,“你也想跟着宇南哥哥吗?”
黑暗中,狗黑子居然十分通人性地摇了两下尾巴,用前爪抱住她,锦意叹了声说,“黑子,对不起了,眼下还不行,等宇南哥哥考完试,我一定把你接过来。”
狗黑子见锦意动了动唇,讪讪地收回爪子,又趴下来了。
第二日,谢宇南早早就醒了,看见在屋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煽着炉子的锦意,“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锦意抬了抬手,伸了个懒腰,又用手揉了揉眼睛,看见宇南已洗漱干净走了出来,笑着点了点头。
宇南愣了愣,轻声道:“我在这,睡不着?”
“没有,昨天晚上我睡得迟,不关你的事。”锦意连忙解释。
宇南坐在石桌上,眼角和嘴角的淤青经过一夜,又深了些,“为何睡得迟?”
“你去屋里看看。”
宇南走回屋里,看见面对大门的桌子上,已经放上了黄妈的遗像,两边还摆了些瓜子和糕点,下面还设了一个小香炉。
袅袅的檀香正在遗像前缓缓上升,看见母亲熟悉面容的那一刻,宇南心里有万千情绪在涌动,身后锦意走了过来,“宇南哥,我找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知道她说的是玻璃碎了的事,宇南点了点头,“昨天爸爸气我,把玻璃给砸了。”
“叔叔早上看见东西不见了,不知道会不会……”
“他不会,他现在对那个女人上心,不会管我妈的东西在不在。”
“哦,还有这个。”锦意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琉璃坠子,“戴上吧,黄妈以前在外面做保姆的时候,在庙里求的,我看落了灰挺可惜的,已经擦干净了。”
宇南接过那枚温润的琉璃坠子,用指尖抚了抚,伸手戴在了锦意的脖子上,“虽然不值钱,但心诚则灵。”
锦意有些意外,少年的指尖凉凉的,跟这晨间的露水一般,她抬眸,“你不戴着?”
宇南眼角含了笑意,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这少年脸上难得露出的一抹笑容,淡淡的,却像清晨的霞光一般好看,锦意看得呆了,却听到他说,“我戴和你戴有什么区别吗?”
锦意愣了愣,等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两颊浮上了红晕。
“炉子里烧了什么?”闻到香味后,宇南转移了话题。
锦意想起炖在煤炉上的鸡汤,赶紧跑了回去,“哎呀,我给忘了,该紧着小火慢炖了。”
其实早就闻出了是鸡汤的味道,只是宇南怕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一只老母鸡不便宜,锦意哪来的钱。
“是鸡汤?”他问。
“嗯,”锦意揭开锅盖,用勺子在里面翻了翻,又用筷子戳了戳鸡肉,“早上来不及吃了,我盛些鸡汤给你下面,剩下的晚上回来吃。”
宇南蹙了蹙眉,问:“锦意,你哪来的钱?”
锦意知道瞒不住他,笑着把昨天在悦来饭店里的事给说了一遍,其间省去了陆青误会她的那一段。
宇南越听眉色越深,“锦意,我身子骨结实呢,不吃鸡汤也不要紧,你不要为难自己,这些酒桌上的客人,遇上好的则罢,遇上打你歪主意的,可有的你这样的小姑娘吃亏。”
虽然宇南也是不愿意她这么做,但说话明显比陆青温柔了许多,锦意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问,“这鸡汤你还喝吗?”
“喝。”宇南瞬间眸色又恢复暖色,“你辛辛苦苦炖的,为什么不喝。”
锦意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盛了一碗黄灿灿的鸡汤给宇南下面。
她刚转过身去,宇南的脸色便沉了下去,眸子紧紧盯着锦意忙碌的身影,却溢出了一丝无奈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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