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记得

　　自从知道了邹远对她有意思之后，钟鸣钰便再也无法像最初与他重逢时那般坦然了。

　　就像此刻，与邹远相对而坐，她心中只觉得无比尴尬。难道要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意吗？

　　钟鸣钰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还在斟酌着要怎么开口，就听到邹远先出声了：“之前见面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钟鸣钰见他的神色带着几分不自然，听着他这略带心虚的语气说的貌似是对什么的解释，她不由一头雾水，第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是何事情。

　　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钟鸣钰问他：“你等会儿，你说瞒着我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邹远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解释才能让她不生气，极度紧张之下，心神便一时没转过劲儿来，即便钟鸣钰只是非常单纯地提出自己的疑惑，他也只觉得她是在说反话。

　　“不知道常帅是怎么跟你说的，反正我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我就是怕你觉得我开这家店是不务正业……”他越说声音越低，视线也四处游移，不敢同钟鸣钰对视。

　　钟鸣钰听到他这话，再看看他这副心虚的模样，总算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顿时一阵无语。

　　“……”她简直都要被气笑了，“邹远，我真的很好奇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会认为你开KTV是不务正业呢？”

　　这下子钟鸣钰心中原本那点儿尴尬彻底消失不见了，她倒是要跟邹远好好掰扯掰扯，她就那么恐怖吗？至于让他害怕成这样吗？

　　邹远看到她这种表情心里不由愈发紧张了：“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钟鸣钰挑挑眉，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邹远面色尴尬地挠了挠耳朵，眼神飘忽地躲闪着她的注视。

　　“那啥……你初中的时候不是最讨厌这种娱乐场所吗？就咱们初三的时候，那次在KTV门口你瞪我那一眼，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听着他这么说，钟鸣钰便开始在脑海中搜寻着这段记忆。

　　初中的时候她的确对KTV和酒吧这类场所没什么好印象，她一直觉得社会上的这种娱乐场所里面总藏匿着各种不可为人道来的黑暗面，这些地方不是她们这种学生可以涉足的。

　　或许是因为从小爸妈对她的教导，又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学校对她们的安全宣传科普教育做得比较到位，再或者是各种影视剧的影响，种种案例都让她对此心生惧意。

　　总之，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这种地方跟龙潭虎穴别无二致。

　　不过，关于邹远说的，她曾在KTV门前瞪过他，真的有这么回事儿吗？

　　钟鸣钰对此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了。

　　邹远看出她的困惑与茫然，心中顿感五味杂陈。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的确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苦涩地笑着，“你不在意就好，我就是怕你觉得我整天不务正业混日子。”

　　邹远双手放在腿上，不安地击打着自己的膝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钟鸣钰的神色。

　　钟鸣钰的态度十分随意，她神色坦然：“我没有觉得这种地方不好，只不过上学的时候确实觉得，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学生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几年的治安不如现在。上大学之后我就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自己也跟同学们去过几次。对于成年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放松的好去处。所以偶尔想要玩一玩的时候，在这种地方还是很不错的。”

　　邹远听到她的这番话，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她的话题道：“没错，平时来我们这里的都是上班族居多，我们店里未成年人是不允许进来的。”

　　钟鸣钰笑了笑：“你觉悟还挺高。”

　　借着这个话题，她又问，“我大一寒假的时候来这里，当时这里好像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是那个时候就在这里了吗？”

　　“是，那个时候我在这里做服务生。”

　　钟鸣钰点点头，“哦”了一声表示了然。

　　邹远回答的十分顺畅，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回答忍不住让钟鸣钰心生疑问。

　　一般情况下，听到别人说起大一的时候，怎么也得在心中默算一下时间吧？

　　可是他的回答却斩钉截铁，就好像……

　　想到这里，她又问他：“你那个时候是不是见过我？”

　　对于她的敏锐，邹远无言以对，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就不能有丝毫的隐瞒，他想要否认，可是看见她犀利的目光，他觉得可能自己这辈子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邹远不敢再说假话，只好向她坦白：“对，那个时候你应该是跟高中同学聚会。”

　　果然，钟鸣钰丝毫不觉得意外，随即她又想到当时服务生送给他们的那个蛋糕，是不是也是他安排的？

　　她直接问了出来，“所以当时那个蛋糕也是你送的？”带着试探的语气。

　　邹远也想起了自己那时的失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承认了：“对，那天不是你的生日嘛？跟你好久没有见面了，你跟高中同学聚会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你们，何况……反正，就当是老同学给你庆生吧。”

　　心中的猜测变成了事实，钟鸣钰心情复杂，所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邹远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情？

　　此时此刻，钟鸣钰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他。

　　沉默片刻之后，她非常真诚地向他说了谢谢。

　　话语落罢，四周有片刻的沉默。

　　邹远想要打破这种气氛，但又不知该找个什么样的话题，只能忐忑地观察她。

　　钟鸣钰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她觉得不应该再这么耗下去了，迟早都要跟他说清楚的。

　　她做不到拐弯抹角，便直接道：“你还喜欢着我吗？”

　　她眼神直视着对面的邹远，亲眼见识到他的表情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邹远确实没有料到钟鸣钰会如此直白地说起这个话题，以至于他的脑海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

　　“我……”邹远语气滞涩，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该不该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

　　不过钟鸣钰觉得他亲口说出的答案也不那么重要了，她情商智商都在线，就算对于感情一事再迟钝，也都能感受到他对她的不寻常。

　　沉默了片刻，钟鸣钰犹豫地开口：“……我听陈竟说了初中时的一些事情，不管怎么样，我得感谢你曾经做过的……为我做过的那些事，不过……”

　　钟鸣钰的这副语气给了邹远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就蹭地一下站起来，刻意去回避她接下来可能说的话。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处理，你们继续玩儿吧，所有东西记我账上就行！”

　　哪怕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提前设想过可能出现的种种结果，但真到了这个地步，邹远还是怂了，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见到钟鸣钰都会觉得紧张，明明他自己现在也算是当老板的，大小事情也经历过不少。

　　唯独在面对钟鸣钰时，他一点自信都没有。

　　眼看邹远一下子跑出去老远，马上就要消失在走廊拐角处，钟鸣钰迅速回神叫住他：“邹远你站住！”

　　钟鸣钰的声音似乎刻在了邹远内心最深处，这不，听见她的声音，不待他的大脑作出反应，脚步便立马停了下来。

　　懊恼地攥紧了拳头，邹远恨不能敲断自己这两条腿。

　　狗腿子吗？干嘛那么听话！

　　完了完了，他不敢想象接下来会面对钟鸣钰的何种反应。

　　钟鸣钰不清楚此刻的邹远心中到底有什么顾虑，她只是不想再拖泥带水，不想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还一直悬而未决。

　　在邹远面前站定，钟鸣钰抬眼看着他，面色平静，道：“邹远，说实话，这次再次遇到你，我很意外。”

　　她抿了抿唇，继续说着：“我没有想到你会……对我有好感，甚至这份好感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年。可是邹远，我们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觉得你应该认真想清楚，你对我的这份好感究竟是不是喜欢？”

　　钟鸣钰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类与感情相关的事情，她语速很慢，一边思考，一边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或许……上学的时候你对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而且我们也将近十年没有见面，这期间我们都经历过什么彼此并不知道，你能确定现在自己内心的感觉确实是喜欢吗？”

　　钟鸣钰直直地注视着邹远的眼睛，而他也静静地回望着她，迟迟没有回应。

　　两人默默地对视着，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

　　钟鸣钰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好可怕，她居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真挚。这是钟鸣钰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在现在这个社会，有谁会相信一个男人会如此长情。钟鸣钰也不相信这近十年来邹远会心无旁骛地惦记着她一人。

　　他依然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神并未有丝毫的游移。

　　钟鸣钰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泛起了波澜。

　　“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曾经当过同学，而这期间隔了近十年，所以……”

　　“钟鸣钰。”邹远忽然开口，声线干净，语气却又十分坚定。

　　这是钟鸣钰第一次听到邹远喊她的名字。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呆滞。

　　“我不是小孩子。我非常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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