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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话 探望
“在想些什么?”
我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问出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那位大人是让我们复活的主人,我有义务听命于大人的命令。
不同于那位大人,对你,我出于另一种心甘情愿。
玻璃器皿中徐徐上升的水泡顺着内壁向上翻动,一次又一次穿过你双手的圆洞,原先的我们从叛逆者如今变成了在常理的泥淖中挣扎的绝望者,让我们变得绝望的你与世隔绝般呆在这巨大的容器中。
看似很安详,其实你也一样感到一部分不可忤逆的真相,不是么?
你说过,人生的重大意义就隐藏在悲哀之中,人们可以因为悲哀而感到一种快乐。你使我们变得悲哀,这份悲哀成就了我们作为“人”的价值。
我苍白的手指拂过距离你的手掌最接近的玻璃,你是否有感受到我们热切的期盼。
“快点醒过来吧……”
你的两只眼睛,令我惊异的两只眼睛,曾经美丽地转动着,眺望着不见终际的天空,眺望着超越天空远远的无限之境。那时你正笑着,是尖锐的、伤感的、悲哀的。你的身体虽然被束缚在这里,但你的灵魂却是自由的——谁能束缚住你的灵魂?
你一直在思念两个人,那两个在我们带走你之时带着连我都能感觉得到的悲伤的脸的人,他们伸出了手,却抓不住你。或许他们自私地认为你们再也无法相见,事实却是你从来没有忘记过,甚至一次又一次望向天边试图以此来回忆你们共存的过去。
没有心的地方有一团渐弱渐强的迷雾扩散开,搅得我不得安宁。
“喂,你怎么还在这,你该走了。”
有人来叫我,我又要离开现在,到过去的时间中。
“我知道了。”
那位大人……现在有时还会出现在虚夜宫——这里已经交托给了虚王殿下,他也就没有必要常驻。
在你陪伴在那位大人身边的时候,我曾经见到他把两只手伸到那黑暗的通道对面,对着看不见的来访者说着什么:
‘一直,从前一直,在孩童时,我有着痴呆的野心,
我想改变这世界,变更世界状态。
我把我自己——只通过我独有的手段——引到极高的地位上。但现在,你所见的,只是一个不堪悔恨之情的牺牲者。
悔恨着自己那一丝宽恕,将我陷入泥潭无法自拔。’
你包容了那位大人。
能否,
也包容这样的我们。
即使我们是为其他东西而回到虚圈,也是为你而生。
×××××
穿过平整的实木走廊,点亮近乎熄灭的火灯之后,被隔离在条条木柱内的身穿白衣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在看不清来人的情况下稍稍抬起头,又放了下去。
“侑里!”初岁激动地跑过朽木,抓住木柱喊道。里面的人立刻撑起身躯,一个翻身跳到木柱前。清和不同于他们分别时的娃娃脸,脸型的轮廓更为清晰,短短的两个月,她就好像长大了好几岁,蜕变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怎么看都不像少女。
“初岁?!还有恋次!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连声音都变得雌雄莫辩的清和惊喜地看着初岁和阿散井,斜眼瞄见朽木的身形,才放低声线,“什么啊,是朽木白哉队长,你居然会放他们来见我,真是稀奇了。”
朽木蹙眉,转过身。
“你是侑里?”
“长得这么美丽动人除了我还有谁?”这种危急关头她居然还不改往日的诙谐。
“侑里,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被关起来?为什么上秋会变成虚?你们去了这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和冷眼扫过朽木,又对阿散井使个眼色,阿散井呆头呆脑地点点头,然后才恍然大悟,跑去和朽木对话试图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初岁不明所以地看着朽木与阿散井交谈,又见清和站到离牢房的另一边,她也跟着走了过去。‘侑里,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她无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你已经遇到变成虚的上秋了?’清和的表情有点严肃。
初岁点头。
‘你……斩杀她了?’
‘……恩……咦?我……’她抓紧胸前的衣服,感到思绪无法跟上情绪,奇怪,和昨天的心境完全不同,那些悲伤和苦痛都去了哪里?应该伤心难过,却完全没有迹象。
她星星点点地感觉到异样的违和感,自己的感官像是被切割零散的七巧板,拼接回原型却少去那一个个小小的角落碎片。
看着初岁纠结的脸,清和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她有太多不能说出口的秘密,经历了这漫长的两个月,她的心境已经彻头彻尾地被改变了,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
‘侑里……那个真的是上秋?’
‘……啊,发生了很多事。’清和握住木柱的力道更大了,想要将它捏碎一般。‘初岁,我要离开这里了。’
‘呃?!’
‘小点声啦!’
初岁还没有好好询问这段时间她们所经历的,清和冷不防的一句话让她吓了一跳。此时朽木离开了牢房,阿散井也走到牢门边。
‘我必须要去现世,我不能就这样被处刑。’清和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从前的脱线和懒散,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
‘侑里,你没事吧?’她困惑地眨眨眼。
‘你真的是侑里?’阿散井只听到什么“必须去现世”,加上视觉混淆,冷不丁跟不上节奏。而且他总觉得,清和的脸开始和脑海中的某个身影重叠,可是就是无法想起是谁。
‘废话,怎么近两个月没见你你从食肉大型犬退化到红毛呆头鹅了,笨蛋恋次。’清和头上蹦出了井字,‘总之,霜辰就拜托你们俩继续照顾,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跟你们解释的。’
‘霜辰我们当然会照顾,你……’
‘等一下!这……’趁初岁允诺前,阿散井抓紧时机打断话头,‘你疯了啊?我倒还想问你,怎么会和上秋带着……带着虚跑到大灵书回廊?!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那里对一般人来说是半个禁地??说是要离开,你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个鬼用!’清和一脸的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还是把话吞了下去,手握拳敲上木柱,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拜托了,一定保护好霜辰。’
‘……’
‘……’
话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沉淀下来,一个若有所思,两个不可思议。不知过了多久,在有人通报阿散井参加副队长临时会议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离开地牢。望着清和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眼神,初岁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出地牢,抬起头,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不仅是初岁无法左右,连阿散井也是。这不同于露琪亚的那一次。露琪亚败在静灵庭迂腐的古老条例上,站在他们的角度是完全可以理解并给予支持的。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合理,但结果是凭借蓝染惣右介等人的叛乱,露琪亚的罪才得以从轻发落。
清和就完全不同,擅闯大灵书回廊,身为同伴的上秋虚化,并且还有虚的助阵,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她被中央四十六室的腐朽疯子们审讯到体无完肤的地步。
“唉……”
他怎么就觉得日子过得这么苦涩。
他怎么也觉得自己是瘟神体质,和自己靠近的人都会犯灾难。
×××××
和阿散井分开,想起昨日的工作,很平静的回到房间写了一份报告,又很平静地来到队长室,连她自己都理不清,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看着虚掩的门,原以为没人会在,推开门一看,从松本的办公桌上抬起某一张不怎么平静的脸。
她居然会工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松本副队长,这是报告。”乖乖地将报告放在日番谷办公桌的桌角,松本招招手,初岁听话地走了过去。“还有什么事吗?”
“呐,初岁酱……”松本趴在桌子上直哼哼,“帮我一起工作吧。”
初岁汗颜:“可是这是副队长的……”
“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你也不用叫我副队长啦,直接叫名字就好。”
“恩,这些是松本姐的工作吧?”
“啊啊~没有关系,你只要挑那些要盖章的文件作就好了~~”松本往后伸了一个懒腰,只见鼻孔不见眼地大打哈欠,手在文件堆里摸来摸去,看也没看颓唐地掏出一个印章。
房间里只有纸张的摩擦声,没过多久,初岁开口。“松本姐。”
“恩?~”懒散的口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雏森小姐面临死亡的危险,你会不会去救她?”
“当然会咯~”
“那如果,是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呢?”
“恩……我还是会全力以赴。”松本撑着脸,旋转手中的笔,“虽说是无能为力,但一定有方法吧?如果觉得‘绝对’那就是‘绝对’了,不去努力,被条例观念所束缚,只是为了推脱责任而造出来的伪装。毕竟啊,”松本停顿了一下,“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事的。”
绝对?初岁停顿在半空的手再次挥动起来,又一张文件签署完成。“我也……不相信绝对。”
绝对什么的,是不可能存在的。
“松本姐,这些都做完了。”
“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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