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之阿姨
　　秦菲出院那天，江默打来电话，安排苏韵凝第二天和顺顺见面。

　　“我说你是他妈妈以前的同学，从国外回来看他。”江默在电话里说。

　　“嗯，我知道。谢谢你，江默。”苏韵凝咬着下唇应答。

　　和顺顺的见面约的是下午3点，在望东新城的露天广场。

　　苏韵凝把秦菲的衣服试了个遍，也定不下来穿什么。秦菲靠坐在沙发上，捂着还有些余痛的肚子说：“我说孩儿他娘，你又不是去相亲，至于这么隆重吗？”

　　苏韵凝瞥她一眼说：“见儿子可要比相亲重要多了！”说完，眼神一黯，幽幽的说：“可能，这辈子就见这么一次，我要让他记住一个完美的妈妈。”

　　秦菲摇头叹息，大嘴巴的说：“拜托，他以为你是他死了的妈的同学而已！”说完自己就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看着穿衣镜前的苏韵凝。

　　苏韵凝却很坦然，认真的说：“可是我知道他是我儿子！”

　　望东新城的露天广场很大，这一带居住的多是老外，因此风格很西式，露天的咖啡座，广场上滑轮滑的孩子，还专门有小朋友玩儿的游乐场。江默选这里，看来是考虑了多重因素。

　　苏韵凝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坐在约好的露天咖啡座，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江默带着儿子江轶扬来到望东新城，小孩子看见热闹的广场，早按耐不住玩儿心。拉着爸爸的手就要去游乐场。江默很少单独带孩子出来，一路上已经有些头大。远远的看见约定的咖啡座里，有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披肩长发，正在四处张望。

　　江默蹲下身子，抓着儿子的手，耐心的说：“顺顺，马上我们就要见到苏阿姨了。苏阿姨是你妈妈以前最好的朋友，你不是很想念妈妈吗，见到苏阿姨，就像见到妈妈一样。咱们先跟苏阿姨见面，再一起去玩儿，好吗？”

　　刚刚三岁的男孩儿眨眨圆圆的大眼睛，长长地睫毛扑闪着，认真的思考片刻，下定决心说：“好吧。”，接着又不放心的问：“那苏阿姨会带我去游乐场吗？”

　　江默笑着说：“当然会了，苏阿姨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顺顺的。”

　　顺顺嘿嘿的笑了，顺从的跟着爸爸往前走，很快又紧张的问：“那爸爸会跟我们一起吗？”

　　江默一愣，随即爽快的说：“当然要一起了。爸爸今天和苏阿姨一起陪顺顺去游乐场。”

　　顺顺得到肯定的回答，开心的蹦跳着，跟爸爸一起走到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前。

　　苏韵凝先看见江默，不管多么拥挤的人群，江默永远都是醒目的，独一无二的与众不同。马上，视线便紧紧的黏在江默牵在手里的小男孩身上。

　　三岁的孩子，穿着红色的夹克式羽绒服，带着红色的毛线帽，围着雪白的围巾，小小的牛仔裤，膝盖处有两个口袋，脚上是一双阿迪童鞋。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顺顺，这是苏阿姨。“江默打破沉默，将苏韵凝痴痴的眼神从顺顺身上唤回来。

　　苏韵凝回过神，心里喜悦和痛苦一起汹涌着，脸上却强自镇定，得体的微笑，蹲下身，抓着顺顺的小手，温柔的说：“顺顺，很高兴见到你。”

　　“阿姨，你认识我妈妈吗？”顺顺坐下后第一句话便如是问道。

　　苏韵凝按下心中的激动，温柔的笑着说：“当然了，阿姨和顺顺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朋友。”

　　顺顺显然很喜欢这个答案，他兴奋地在椅子上扭扭身子，对苏韵凝说：“阿姨，我妈妈漂亮吗？是不是跟阿姨一样漂亮啊？”

　　苏韵凝一怔，孩子居然连张照片都没见过。抬头看江默，他尴尬的扯扯嘴角。

　　“顺顺的妈妈比阿姨漂亮多了。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妈妈呢。”苏韵凝的眼睛重新黏在孩子身上。

　　“我就说了嘛。可是奶奶总说妈妈长得不好看，说我长得像爸爸。”孩子如释重负的说。

　　苏韵凝又看一眼江默，他基本没有表情了。

　　“顺顺，奶奶说的也没错啊，你长得是很像爸爸，顺顺是个小帅哥哦。”苏韵凝抓住顺顺的手，真想一把抱在怀里，可是看江默的表情，想起江默电话里的话：“我说你是他妈妈以前的同学，从国外回来看他。”所以，必须表现得像个“妈妈以前的同学”。

　　苏韵凝给顺顺买了很多吃的，她不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就把能买的都买了，她也不知道孩子喜欢玩儿什么，就把商店里各种男孩子喜欢的玩具都买了一样。看见大大小小袋子里的礼物时顺顺亮亮的眼睛，让苏韵凝想起了滇西小镇的星星。

　　顺顺站在地上，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一样样打开，有些是他已经有的，他就放在一边，看见他没有过的，便哇哇的叫着，抱在怀里，怀里放不下，就放在爸爸怀里，爸爸怀里也满了，就放在苏韵凝怀里。知道分配完所有的玩具，他才意犹未尽的回头看看爸爸，小心翼翼的说：“爸爸，我都能要吗？”

　　看见爸爸默许的点头，顺顺才对苏韵凝眨眨眼睛，小身子忽然就扑到苏韵凝腿上，抓着她的衣襟，压低声音说：“阿姨我告诉你啊，奶奶不让我要陌生人的东西。”

　　苏韵凝眼睛一红，赶忙强忍住，不顾怀里一堆玩具，弯下腰一把抱住趴在腿上的小身体，亲亲他的额头，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害怕孩子听出她的哽咽。

　　吃饱喝足的顺顺又想起来他的游乐场，拉着苏韵凝的手说：“阿姨，爸爸说你们陪我一起去游乐场，说话要算数哦！”

　　苏韵凝看看江默，他也正盯着她看，眼神碰在一起，江默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说：“刚才就要闹着去，我就跟他说苏阿姨会陪他一起，要不就不愿意过来。”

　　苏韵凝很感激，站起身，将顺顺抱在怀里，向游乐场走去，江默收拾起桌上的吃的玩儿的，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跟在后面。

　　游乐场就在广场里，苏韵凝正要掏钱买票，江默拦住她，掏出钱包递给她，说：“你去买票，我把东西放到车里去。”

　　苏韵凝接过钱包，抱着顺顺去买票。江默转身前说：“别总抱着了，他都这么大了，怪沉的。”

　　苏韵凝笑着说：“没事儿，我想多抱一会儿。”

　　江默眼神一闪，没再说话，像停车场走去。

　　游乐场里人很多，大部分是孩子单独玩儿的，大人只能在一旁看着。顺顺选择人工沙滩，苏韵凝给他换上鞋套，顺顺便开心的跳围起来的砂池里，找到铲子、推车，自顾自的玩儿起来。

　　苏韵凝站在围栏外看着不远处的顺顺。小小的一个人，坐在沙堆里，一铲一铲的将沙子装进推车，再推着推车将沙子运到一个小房子里，来来回回，一个人玩儿的不亦乐乎。

　　苏韵凝想起自己他们小时候，没有这么多高档的设备，小朋友们都是集体游戏，走到哪里玩儿什么游戏都是一群人。现在看见那个小小的人就那么一个人坐在沙堆上，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却又觉得那么孤单。现在的孩子，想必都是这样孤单的吧，而她的顺顺，又比他们更孤单，他的妈妈，从来都没有陪在他身边。苏韵凝知道，江默家的花园里，一定有类似的游乐设施，顺顺一定很少专门出来玩儿，他的奶奶一定会跟他说：“我们买来在家玩儿，家里地方这么大，外面乱七八糟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人混在一起，不好。”这是她的语气，那个保养得当，表情永远都得体，却冰冷无情的女人。

　　江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她旁边，看见她目光痴痴的看着顺顺，沉默片刻，问道：“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苏韵凝一怔，侧头看他，又转回头，继续看着顺顺，轻声说：“到处跑，很多地方都去过。”

　　江默冷哼一声说：“自由的感觉不错吧。你不是一直就想要自由吗？”

　　苏韵凝缓缓的说：“如果我知道自由的代价是他，我宁愿不要。”

　　江默又是冷笑：“如果---，现在开始说如果了。我以为你什么都预料到了。难道你走的时候，就不知道会有这个代价吗？现在后悔了？哼，我以为苏韵凝这辈子都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苏韵凝闭眼长叹一口气，克制的说：“江默，别这么刻薄。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恨我，我会以为你因为还爱我，才会恨我。”

　　“你---”江默气急，良久冷冷的说：“你有什么可恨的？从来都是你恨我而已。”又是不甘和愤懑。

　　苏韵凝转身对着江默，直直的看着他，很想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话到嘴边，却说：“听说你要结婚了？”

　　江默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眼神飘到沙堆里的顺顺身上，再转回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的玩世不恭：“怎么会呢。为一根草放弃大好的花园？这种傻事儿一辈子做一次就够了。”

　　苏韵凝依旧看着江默，直到他的脸上出现莫名的红云和隐隐的愠色，她才云淡风轻的说：“江默，傻的不只是你。何况，你有那么爱你的母亲，还有这么可爱的儿子。你就算傻，也傻得值了吧。”

　　江默一怔，苏韵凝脸上的表情那么平静，这番话也说得云淡风轻，他却总觉得沉重。这种他不知情的沉重，压得他莫名其妙的烦躁。他皱眉看着她，反问道：“那你呢？你傻的值吗？”

　　苏韵凝张嘴刚要说话，眼睛忽然越过他，不知道看见什么，神情刹那变得复杂古怪，他刚要回头看，她已经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偎在他身上，头靠在他的肩头。

　　江默身子僵住了，这个变化太突然，他有无数疑问，却都被偎在身上的这个身体融化了。不由得伸出手揽住她的肩头，几年没见，她还是很瘦，印象里除了刚生顺顺的时候丰腴了一阵子，她一直就是这么瘦。

　　“爸爸！爸爸！”孩子清脆的叫声打断各怀心事半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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