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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月形如钩,月色森然,细雨纷纷。阴阳山颠,六只猛虎围住一抹鹅黄的倩影……
半个时辰的周旋下来,想容已是娇喘微微,体力不支,站在一棵古树的枝桠上,底下是六只目光清幽写满饥渴的恶虎,十六只眼睛紧盯着树上的美食。
“怎么办?”想容焦一的低喃。即使是面目六个绝顶高手,她绝不会有丝毫慌乱,因为她对自己的武功有绝对的自信,而现在……是六只恶虎……是兽类,是全然不会按常规出牌的野兽。想容无法解读它们的内心……她不敢动,她知她和它们之间的这种静寂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任何一丝风吹雨动都会点燃他们之间的战火。她只有静观其变,休养体力,伺机逃脱……
“分头找,不得有一丝闪失。”
“是。主子。”
“嗖!”的一声,一只猛虎按捺不住,蹿上了古树。尖利的抓子在粗糙的树干上划下条条刮痕,鼻息“呼呼”的吐着粗气……
“呀!”想容倒挂,一掌劈上那只猛虎的背,随即收手,却还是慢了一步,右臂被虎爪带过,留心三条殷红的抓痕。
“好痛!”想容用左手点下右手的穴道,止住下溢的鲜血,斜靠着树干,牙齿紧咬下唇,忍住钻心的疼痛,她那千金之躯何时承受过这样的伤痛?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额头已渗出丝丝冷汗,面色苍白。
想容右手已伤,只得改用左手持笛,她从不使剑,玉笛就是她的武器。问她为何不用剑,她说用笛子更风度翩翩。其实,她只是不愿见血,不忍亲手去制造那一片片刺目惊心的鲜红罢了。
“左手剑。”这是想容在被师父惩罚时最常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没想到今夜却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唆唆。”想容左手持笛,将身侧的几片枯叶向对面的树群打去。虎群受惊,纷纷看向那颗发出声响的大树。
趁此瞬间,想容提起内力全力向反掠去。
半个多时辰下来的周旋,想容很清楚底下的猛虎有着惊人的体力与极其敏锐的反应,她只有智取,以换取足够多的逃脱时间。兽毕竟是兽,终究不如人,略施小计,便可逃脱。
可是,人也并非没有弱点,想容也不例外。而她的弱点,至命的弱点就是脚下那条弯曲盘旋,花花绿绿的吐着红信的东西。
“啊!”想容惊慌中踏空一步,“嗵”的一声跌落在厚厚的落叶堆上……
“容儿!在那里!”
一步不慎,满盘皆输。就在想容坠地的那一刹那,六只猛虎已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原来,我是要这样死的……真可笑!堂堂南国公主竟死于北朝虎口。呵呵……”
想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哭不闹。她想过今生平安死去,死于政治斗争,甚至死于皇兄之手,却不想,最后却是惨死虎口……
六只恶虎,目光森森,一步步向想容逼近……
“呲呲”一步再一步……
“扑通、扑通……”
虎爪缓缓举起,獠牙乍现……
“皇兄,澈哥哥,洵哥哥,泫哥哥,师兄,修,再见了……”
“呜……扑通……”
“好人死的时候都不会痛吗?啊……”就在想容疑惑自己为何还没任何感觉时,刚想睁开眼,却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抱起……
“不准你死!”
“……”
想容愣愣凝视着怀抱自己而起的男子,心头一阵莫名感动。生死之际,他又一次救了她……
“好好待着,别动。”乔昱修将想容安置到一遍,看着她右手的伤痕,欲说还休,抽剑,走向虎群……
“尔等本是畜生,伤人是平常,今日却伤了本王的至宝。死,是对你们最大的宽恕。”乔昱修阴鹜的脸庞带着冷笑,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口。
兀的,飞跃而起,持剑,直刺其中一只恶虎的喉头。那动作之快,快如闪电,恍如风过。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身形,想容觉得心里很静很静……
乔昱修一剑割开恶虎的喉咙,随即旋身,一掌击上虎背。
“唿……”中掌的恶虎四脚一软,翻倒在地,抽搐着,发出“呜呜”的哀鸣之声。
“哼!”可是出掌之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它,一声冷笑,操剑而起,将十层内力汇于剑尖,挑起几近断气的那只虎,旋身而起,化做一阵疾风,幽森的夜色之中,只有点点银光闪过……
“碎梦!”想容惊呼出声。天啊!他的功夫到底有多可怕!
碎梦,江湖四绝剑之一!四绝分别为悬天、倾城、碎梦、戏月。
悬天以剑势之大,攻击范围之广著称。
倾城以剑气的清绝,飘逸闻名。但是看似清绝飘逸之中却隐藏着无限的狠绝与杀机。
碎梦是四绝剑之中最残酷,最血腥的一种。它并不会让人一剑丧命,但却能在十招之内将被攻击物撕成碎片!
戏月需二人或使双剑之人演绎,修习并不困难,但真正要将其配合好,却是难于上青天。也唯有配合达到一定的精纯度才能体现这套剑法的威力。
以上四套剑法均需最上层的内力,外加至少十年的功力修为。想容因为身体底子不好,在得了师父十年的功力,外加自己近十年的苦练才将一套倾城剑法使得炉火纯青。而那套戏月剑法,她同墨云谦合练了六年,还是不温不火。
而他……却能将悬天、碎梦两套剑法同时使到淋漓尽致!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可怕?
“谁?”想容回过神来,却发现有人接近,扰乱附近的空气。而且不止一人,武功也不差。
会是谁?
想容小心的戒备了起来,紧紧的注视着前方的人。不过片刻功夫,三只猛虎已成为一滩滩肉泥。血,流成河……想容两眼发花,直直的望着杀虎之人。他,怎会如此暴唳?
“出来!”乔昱修收剑,轻笑着看着剩下的那三只老虎。
“主子。”二十条身形从黑夜中翻腾而出。
“本王不想再在此处看到这类畜生。”说罢,甩袖,走向想容。
“是!主子。”
“你……”
“走。”乔昱修揽起想容的腰,施展轻功,向山下掠去。
* * *
“我不要和你同乘一骑!”
一到山下,乔昱修就把想容按到一匹马上,自随即己也翻身坐上。
“你下去!我讨厌……姓乔的,你要再敢点本公主穴道,本公主再也不跟你说一个字!”想容在倒影中看到背后那只微微举起,试图点下她穴道的手,出言威胁道。
“乖乖坐好。”乔昱修紧了紧双臂。这种抱在怀中的真实感,真好……
“为何会来救我?”
已经进城,乔昱修不自觉得放慢了速度。他甚至有些喜欢这种失而复得后,缓步在月夜下的宁静。
“早膳很合我的心意。”背后的人很生硬的答非所问道。
“呃……那是本公主准备拿去喂流水狗的!”想容先是一愣,然后愤愤道。
“恩。”
“???为何来救我!”
“本王尚不想孤独终老。”
“阿猫阿狗,美人闺秀多如柳棉。何必非我?”她要闹!就是要闹!闹到自己开心为止!
“天下间只此一个,裴想容。”声音淡然而坚定
“……”有点小感动。但,不能就这样便宜他!
“没教养,不懂规矩的我,死、也、不、回、乔、府!”
笑云居,乔昱修的卧室内,一点烛光昏黄的亮着。紫檀香雕花木床上,一人熟睡着,床边亍立之人,深深的凝望着那酣睡的人儿……
“冥。彭城,中葆堂。”
“是,主子。”
* * *
“小姐,你没事吧?昨日可把暗香吓死!”见想容醒来,暗香悬了一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上前一步,凑到想容床边,问道。“嗯……没事!”想容半伸了个懒腰,想了想,答道。
“暗香,这里是……笑云居?”想容探出头,一眼扫过屋内。“人呢?”
“是啊,王……乔公子昨夜三更时候把我带来这的。”
“哦……端早膳进来吧。”
“恩。”暗香推门出去“乔公子!”
“恩。”乔昱修其实早在门口站着了,只是不知推门进来要说些什么。他知道,她还不肯乖乖听话,全因那幅画……他不是不愿告诉她,只是他还没有再次面对的勇气……
“呦,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啊?姑娘家的闺房也能乱闯嘛!”想容口是心非,心中一阵窃喜。“他还是很在意她的嘛!”
“伤,痛吗?”生硬的关心,全然不理想容的讽刺。
“不知道,不清楚,不想说。”头一扭。
“不要再闹小孩脾气了!”乔昱修剑眉一蹙,走到想容床边,扳过她的身子。四目相对。
“哼!我闹?”
想容拨开眼前的人,披上一件棉衫,走下床,坐到了火炉旁。
“好哇!就算我无理取闹好了!那你还来做什么?找你画上善解人意的美人去阿!我不要你管!”这么酸的话,信她才有鬼嘞!
“小姐……”暗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铁青的冰脸,一张通红的醋脸……
“暗香,去驿站找人到南北边境告诉戍边的林子南,本宫在这儿,让他派兵来护我回朝。”
“是。”
“驿站都是我的人,没我命令,他们不会搭理你。”
“你……那,暗香,街上随便找个人去。”
“暗!吩咐城守,紧闭城门。没有本王手谕一只苍蝇也不得放出去。否则,让他自行了断。”
“是!”
“我要出城!”想容怒火中烧!太过份了!明明是他错!他就不能跟她赔个不是,哄哄她吗!
“这是笑云居最上层的客房,一夜一百两。三个火炉,十两一个。这早膳,二十两。请大夫八两。付清银子便可走人。”乔昱修不急不慢的一笔一笔报出。
“去问师兄要!”
“笑云居,不赊帐。”
“你!欺人太甚!”想容拍案而起,走到门口,推开门。
“掌柜的!”
“小姐有何吩咐?”陈掌柜自是知道这位小姐身份的尊贵,一点不敢马虎。
“你们笑云居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么?让闲杂人等随意乱进客人的寝室?”
“闲杂人等……”陈掌柜顺着望去……“主……主子……”这位小姐……这还让不让他活阿!那“闲杂人”可是他主子阿!他哪敢赶阿!
“好好养伤!”乔昱修看了想容一眼,铁青这着脸,负手走了出去。
“姓乔的!说声抱歉都不会吗?暗香!姓乔的,我一个都不见!”
“哗啦!”一只琉璃彩花瓶碎成一片。
乔昱修顿了顿,他真的不得不面对了吗?
* * *
夜,很静。静得心很慌,很乱。想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从未这样过,但现在却被一人搅乱……好烦!
“我说过不想再见姓乔的!”
“本王姓玄。”来人淡笑着,坐到桌边。是的!他决定了!什么也没有她重要!
“……我要睡了,王爷请回吧!”想容心中的无名火又烧了起来。
一阵寂静,谁也未开口……
“那日,我失控了。”声音淡淡的还是很生硬。
“书房,我已命人拆了重建……”
“没了?”
“那画上之人,是我母妃……”乔昱修不自觉地握了握拳。
“母妃?”想容惊讶!她这笑话,闹得也太大了吧!
“她,十六年前,就不在了。”他的声音冷如冰珠。“她是个温婉的女子。却被她们,活活,逼死!”
意识到他语气的不正常,想容轻声翻下床,走到他身边。
“我亲眼看着她被她们……却救不了她……”当日的一切又在乔昱修眼前重现,他双拳紧握指节泛着死一般的惨白,眼神里全是愤恨。
“好了,不要说了。我懂了。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这一切是这样的。”想容吐气如兰,轻轻的环住了他。她觉得自己好残忍!这么痛苦的记忆,他一定花了很久才把它淡化吧!而她又硬生生的把它挖了出来。
“后宫,本就是个狼窝,没有人能够永得第一。而死,也不是什么不可预料之事。这些,你母妃,定然是明白的。也许她死得很冤,但,或许让她逐年老去,人老色衰,终一日,失了宠,看一个个年轻貌美女子享尽恩宠,自己却无人问津……她也许宁可在开得极盛之时被摘下,也不愿苦等到凋零之日……修,放下这一切,好么?”
“……”
“睡吧!明日,我派人接你回府。”乔昱修横抱起想容,将她放到床上,掖好被子,淡淡说道。
“恩。好。”想容冲他微微笑了笑,不知黑夜中他是否看得到……
* * *
“裴小姐,请。”
“乔家的人?”想容打量着眼前的轿子,问道。
“是,小姐请上轿。”
“恩。”
轿子离地,往西而去,而乔府,却在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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