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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诡波澜(1)
听了三皇子所说阿速赤杰之事,琦歌心绪难平。她极想不相信三皇子所言,可那惊世骇俗的快雪时晴剑,却又提醒着她,普天下除了林劲节,再没人教得出这样的剑法。林劲节若不愿意,三皇子怎么可能逼他传授武功?
到底是真是假,她要等到什么回答?不敢多想,心思只要稍微绕过去,整个人就犹如烈火煅烧一般。
心事如沸,这一夜便成了漫漫煎熬。琦歌索性披衣而起,在寒风中练刀,不知不觉就是整整一夜。不料此番着了寒气,竟然结结实实害了一场大病。琳琅虽然恼怒三皇子对琦歌见色起意,毕竟看在亲戚份上,赶紧通报三皇子求援。三皇子见她病得迷迷糊糊认不得人,甚是骇然,吩咐随行医官小心诊治。只是这病来得凶险,医官虽然勉强拗开她牙关灌下汤药,一时也不见起色。三皇子在病榻前绕来绕去,琳琅心烦,婉言赶他出帐。三皇子明知道琳琅吃味,记着琦歌所言“你的命和天朝公主栓在一起”,心里不乐意脸上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只好依依不舍走了,还是吩咐随从千万小心照料。
琦歌昏睡到中夜,通体犹如火焚,口干舌燥,嘶声说:“水。”
伺候的宫女早就趴在一边睡熟了,琦歌着实难过,只是软绵绵地不能起身,便又说一句:“水。”
忽然有人低低答应一声,帐篷一角的黑暗中站起一人,轻手轻脚为她寻找水碗:“水都结冰了。你且等等,我再给你烧。”
琦歌迷糊中听得这个声音,如中雷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颤抖着一下子坐直:“龙公子?”
真的是龙静渊么?当初在三皇子营帐外那个声音,不是她因为思念发狂的幻觉,真的是龙静渊?
她心下焦急,很想抓住他看个究竟,奋力一挣,险些滚下床来。
那黑影连忙一把扶住她:“这么急?”
冷月的光照在那人眉目,高热的眩晕令她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那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犹如天然含情似的,太过熟悉的眼睛。琦歌汗水不住流下来,反手奋力勒紧了那人,将他死死抱住:“你来了?”
那人定定看了她一会:“在下明九霄。”
琦歌的头痛得更厉害了,她想起来,龙静渊早已没了记忆。他是明九霄了,他是雪山的王,可再不是她的龙公子。她按着剧痛的额头:“啊……雪山王,你怎么在这里。”
明九霄皱了皱眉,勉强道:“我听密摩教众说你来了北国,料有大事,便也过来瞧瞧。才探得你下落,就遇到你生病,我便留下来看着。”
“哦……”琦歌凝视他良久,禁不住微微一笑。她人虽然有些迷糊,笑容却甚是温存,眼波脉脉如水。
明九霄被她多看一会,脸奇怪地有些发红,干咳一声:“我是看在姑娘当初雪山相助之德,心想你在北国势力孤弱,或许需我相助,是以探视故友,并无它意。”
“哦。”琦歌又点点头,嘴角笑意不减。
明九霄有些窘了,一声不吭为她烧好水递过来。琦歌一口气喝干了水,明九霄忙道:“别呛着,不够我再倒。”
琦歌只是笑,明九霄无奈道:“你倒是笑什么啊?”
琦歌摇摇头,并不作答,过一会身子迷迷糊糊歪倒一侧,原来又昏沉过去,手指却还是死死攥着龙静渊的衣裳。
明九霄抱她睡好,看着她睡容,忍不住叹口气——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古怪,怎么莫名其妙跟到了密摩教,更加莫名其妙地到了北国。
朝中那么多政务要处置,又有野心勃勃的云间国师在,为何就为了“探视故友”跑这万水千山,真的中邪了么?
他告诉自己,这是表弟的心事在作怪,见过琦歌一面或者不药自愈。可当真见过她之后,这毛病似乎更重,认真古怪,还是收心回雪山的好。
他想了一会,本待把衣裳小心抽出来,昏沉中琦歌微微皱眉,明九霄无奈,只能由着她去了。
晨光点亮了昏沉的帐篷,琦歌睁开眼睛不见龙静渊,心下惆怅。她精力已经恢复了许多,自己也觉得病愈得甚快,随即想到龙静渊的医术原本了得,他虽然忘记了一切,一身医术可没拉下。
不,或者还有更多东西一直都留着。琦歌想到他这一趟万水千山的跋涉,心中流过一线温柔,叹息一声。
不管明九霄是不是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就是龙静渊,有他如此相待,一切都没关系了。琦歌想着那日龙静渊在三皇子帐外那重重一哼,不禁哑然失笑。这人原本醋劲奇大,当初东海之劫,明明是生死关头,龙静渊还顾得上密密叮嘱琦歌“不许忘记我,不许嫁给别人”。看到三皇子如此纠缠,不知道他怎么含酸难当。亏得碍着他“明九霄”的身份才不曾发作吧。
琦歌凝思一会,把脸贴在冰凉的水碗上,借此让发热的面颊冷一些,可手心还是热烘烘的。之前才知道阿速赤杰之事那种天崩地裂的可怕感觉似乎淡了一些,她想,今天该有力气面对该面对的一切。
三皇子和琳琅再来看琦歌时,见她已经能起身,态度平静,都觉得纳罕:好得真快。琦歌也不提缘故,只低头静静听琳琅唠叨。
就这样,她作为琳琅随行女官一路北上。明九霄却再没有出现。琦歌沿途偶见烟尘滚滚,似乎远处有大量人畜走过,便问三皇子:“这是什么?”
三皇子含糊道:“哦,大概甚么部落的牧人为了应付春季饥荒,在转换草场。”
“饥荒?”
“是啊,咱们草原上一到了春天,牲畜的草料多半不够吃。人也要饿死一些,所以要寻找上好的春季草场。但就这样也不够,牧民往往要在南朝边境抢夺食物过活。当年草原大战,天下南北双分,就是为了抢夺粮食和草料而起,我北国也就此立国。你们南朝人说北国凶残暴戾,不讲信用。其实那也是饿得没法,不抢可活不成。”
琦歌一怔。她从小就知道北国残暴,又有父亲为奴之事,心里极恨北国人,自幼梦想的就是提兵北上,横扫龙庭。三皇子这番话却让她有些莫名的意外感觉。
“有时候我也想,咱们的人不抢活不下去,可南朝就该受咱们劫夺吗?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让大家都好好的过?可这有多难,有时候人到了这境地就只能这么选,没有别的路。”三皇子的叹气隐约飘来。琦歌没回答,还是看着那远处烟尘出神。
如此又走几日,往往一日遇到几起,都是烟尘大作。远方一片黄云腾腾看不清楚,琦歌凝神细听,蹄声清脆迅捷,那是滚滚的马蹄声,可没半只牛羊混着。
她不禁变了脸色,缓缓道:“一天都要遇到这么多牛羊迁移,看来贵国堪称富庶。”
三皇子干咳一声:“啊,是啊。”
琦歌看了他一会,忽然心寒。这时候大量骏马南下,莫非大军在集结调动吗?北国人同意和亲,只是疑兵之计,真正目的是麻痹对手,趁着恒湛重病秘密出击南朝?这个计划知道的人恐怕不多,否则不会有人不断地截杀和亲公主,意图破坏南北和局。可看三皇子刚才的反应,他显然是知道的,这人恐怕不是脸上这么简单。
不抢夺就要饿死,所以他们一定还会抢,直到抢下整个南朝的万里河山!南朝以为派出和亲公主就高枕无忧,边关防务并不着紧,只怕一战就十足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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